?繞過祭祀臺,我們上了一條小道,一拐彎,遇到了許多魂魄。它們眼裡都有貪婪的光,打量着我們,卻都只是在路邊觀望。沒有一個敢到我們走的這條路上來。不知道是爲什麼。
我停了停,緩了口氣,繼續揹着趕路,自動忽略掉路兩旁的魂魄。幸好它們自始至終都沒有上到路上來,也沒有對我發出實質性的攻擊。好像只是好奇一樣,可是好奇的話,它們眼裡的貪念又怎麼解釋呢?
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它們被人施了術,全困在了路邊,不能到路中間來。
這也是師父之前的安排吧。
走了半晌,遠遠能看見半步間那塊石碑了,我鬆了口聲,卻聽見一個聲音在我身後喊我;“白姻禾,你帶爸爸媽媽一起回去吧?”
一聽這聲音。我心裡一咯噔。這是媽媽的聲音呀……
按理說,如果真的是媽媽的魂魄。那麼也應該只說帶媽媽回去呀,爲什麼她會說帶爸爸媽媽一起回去呢?
我剛準備回答。師父輕輕捂住了我的嘴:“千萬不要回頭。”
“姻禾,你揹着什麼東西?很好吃的樣子,給爸爸媽媽嚐嚐吶……”這一回,換成了爸爸的聲音,我甚至還聽到了他吸口水的聲音。
他們真的是我的爸爸媽媽麼?栢鍍意下嘿眼哥關看嘴心章節
爸爸難道也死了麼?
我不敢亂說話,加快了腳步,爸爸的卻一直在我耳邊蕩着:“姻禾,你的心真狠,竟然把爸爸一個人丟在這裡……”
媽媽道:“姻禾,帶媽媽回家吧。”
我腦子裡混亂得很,分辨不出真假,感覺精神快要分裂了。
“姻禾,媽媽死得好慘吶,這裡好冷。媽媽想要回家,嗚嗚嗚……”媽媽說着說着,竟然哭了起來。
爸爸也跟着嗚咽嗚咽:“姻禾。爸爸是被你小叔害死的,你帶爸爸回去吧,爸爸要報仇啊,要跟你小叔討命啊。”
我忍不住回了一句:“你真的是爸爸麼?你是怎麼死的?”
“你小叔害的啊……他爲了得到長生不老秘術,把我害死了啊。”
“長生不老秘術?”
“嗯……朱家的人,有人懂啊。”
“那媽媽是怎麼死的?也是小叔害死的麼?”
“你媽媽……她是……姻禾,爸爸對不起你們母女倆,這都是我自作自受啊。”
我很想回頭看看,看與我一問一答的人到底是不是我的爸爸媽媽,師父卻小聲地在我耳邊道:“話雖無錯,但並非其本身。”我懂了,我問的話得到的回答,是對的,可是回答我的並不是爸爸媽媽,師父又道,“陰司有一種魂魄,類同於人間百曉生,若你回頭,便再也出不去了,快往前走。”
“姻禾,不要丟下爸爸,你回來啊……”
“姻禾,媽媽好想你呀……”
我聽到他們的呼喊,腳步卻沒有停下來,按照師父的指示,往半步間的方向走。那聲音漸漸的,被我拋在了身後。
走了很久,終於看到了半步間,中間那塊石碑格外親切。
我心裡一喜,終於到出口了。
半步間的石頭後面,有一團白色的光,我揹着師父,走了進去,眼睛被刺痛,我閉上眼,感覺身子變輕了,飄了起來,背上也感覺不到師父的重量。當眼睛的痛覺消失時,我睜開眼,看我的屍體躺在大牀上,環顧四周,還是石頭寨中婆婆的茅屋。
修靈半跪在牀邊,手握着我的手,腦袋趴在牀上,像是睡着了。
並沒有看到師父……
師父人呢?難道到了半步間,我不小心把師父丟下了麼?如果真是這樣,我纔不要重生呢。
“小佛還未醒過來麼?”
師父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接着,我看到師父走了進來。
面色紅潤,毫髮無傷。
我大驚,剛準備問話,感覺一股力量將往肉身裡扯去,我“啊”地大叫了一聲,從牀上坐了起來。
修靈一下驚醒,欣喜地看着我:“小禾苗。”
我轉頭看向師父:“師父,你終於活過來了,太好了。”
師父皺眉,神色疑惑,修靈道:“白老闆沒出敘事啊,倒是你,自從昨天做了那事之後,就一直睡到了現在。“
“什麼?”
“嗯,我們行李都打包好了,就等你醒來出發呢。”
“我才睡了一天?”如果只睡了一天,那我自殺,死去,然後在陰司站成兩生花,後來師父用血把我救活,我又背師父離開陰司,這一切,又是怎麼解釋呢?
修靈回道:“睡了一天還短麼?快點起牀,我們要走了。”
我茫茫然起身,下地,穿衣服。右手指尖並沒有紅點,守宮砂不見了,中指上戴着一枚墨色的戒指,是師父用轉生輪所化。
不!
這一切並不是夢,這一切都是真的。
師父不願意我說出來,那我就繼續裝糊塗。嗯……裝糊塗。
我從屋裡出來,修靈揹着大包,夏蟬站在他的左側,師父撫了撫我的頭髮:“走吧。”
我問道:“師父,我小叔呢?”
師父怔了一怔,道:“他有事先回上海了。”
“哦……”
“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哈尼族寨。”
“去哈尼族寨做什麼?”
“找你父親。”
“哦……”
走出村口,老枯泛起了新芽,嫩綠嫩綠,很可愛,只有春天才有這般景色。
我們來的時候,分明是冬天。
夏蟬小聲嘀咕了一句:“哎,在這裡過了這麼多年,還真有點捨不得。”修靈瞪了她一眼,她朝我挑挑眉,得意地哼了一聲。
她這句話是故意說給我聽的。
我心知肚明,卻沒有拆穿。既然師父不願意告訴我實情,便算了。
回到鎮子上,停留一天,我們沿途打聽,來到哈尼族寨。哈尼族塞析整個大門由木材做成,最底下的橫木最長,逐層往上,漸漸變短,最上面的木頭很尖,是豎着放的。整個大門上雕着人和動物,旁邊還附着刀叉以及一些飾物。
修靈抹了把汗,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龍巴門。”
我問:“爲什麼叫龍巴門?”
“這就代表着,我們要進入哈尼族族寨了。”修靈解釋道,“哈尼族最開始叫寨門爲朗扛,就跟柵門差不多的意思。當地的說法是,不建寨門,不算哈尼村寨。哈尼族舉行重大的祭祀或儀式時,都是在寨門下邊進行的。”
最主要的節日,就是“苦扎扎”節,是“六月年”,寓意五穀豐登、六蓄興旺,其次還有火把節、祭山、祭火等傳統節日。
“哦……”
接下來,我們在哈尼族寨待了三天,並沒有找到爸爸。
當然找不到爸爸了,因爲爸爸已經不在人世了,現在我要找的,是小叔。我想問問他,一個長生秘術真的比親人還重要麼?剛來石頭寨的時候,可真沒看出來小叔是那種人啊……說來也怪,小叔快到不惑之年了,長相卻跟二十歲左右,想來應該是已經開始修煉了,當時我爲什麼沒有發現呢?
繞了一大圈沒什麼收穫,我們買了返程的票。
坐在火車上,修靈拿着一本破書,唸了兩句:“男露其牡,女張其牝……哎喲我去!這哪裡是長生秘術啊,這分明就是房中術啊。”
我躺在鋪上,師父坐着,望着窗外出神,夏蟬在塗指甲油。
回到上海,修靈和夏蟬去了七寶,我和師父回九亭。剛一到家,師父電話響了,那人說遇到了鬼事,想找師父幫忙,師父問在哪裡,對方說在佘山。於是約好第二天過去看看。
我們在家休息了一天,然後下午五點前往佘山。
事主是個中年婦女,撐把花邊傘,她說在佘山後湖裡,有隻水鬼,讓我們幫忙去抓了。按理說像這種沒有驚擾到人的鬼類,師父是不會去管的,可是師父看了那婦女半晌,卻同意了,然後我們三個往佘山後湖走去。
後湖連着月湖,上間有一座橋。
到了湖邊,師父燒了兩道符文,然後把白芝麻撒到湖裡。這撒白芝麻的活兒是沒有後人的人乾的,因爲水鬼會找後人索命,於是我要撒,師父不讓,非得自己來。
撒完芝麻,儀式算是完成了,那婦女撐着小傘走了。師父說還要等到天黑,看儀式是不是成功了,於是我便陪師父等。等到七點半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我站着腳麻了,於是動了動,沒想到摔了一跤。這一跤摔得不輕,手上全是泥,於是我到水裡去洗手。
我手剛一碰到水,一隻慘白的手從水裡伸了出來,我嚇壞了,下意識想喊師父幫忙,師父拿銅錢擊到白手上,很準,可是白手卻並沒有因此而逃走。
爲什麼師父現在的道法不如之前了呢?
是師父破了長生之軀,並且,他到陰司救我的時候,失血過多,道行減退了麼?
我只聽水響一片,師父已經掉進了水裡,把水鬼的手強行掰開:“小佛,快跑……”我搖頭,哪裡能跑,如果師父現在是沒了道法,那豈不是會被水鬼拉下去麼?
難怪師父要等到天黑察看一下儀式有沒有完成,原來他自個兒也沒有把握了。
也難怪師父會接這個活兒,他想試一下自身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