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簪花店,我和修靈去七寶安平橋下吃飯。
不久前,師父和夏蟬還在,小叔也沒有成爲“朱家人”,我們幾個人吃飯多熱鬧啊,現在我和修靈面對面。也沒什麼話聊,安安靜靜吃完了飯,修靈回七寶古寺,我回簪花店。
兩點半鐘把簪花店門關了,然後回到屋裡休息。
夜裡有人敲門,很急,我把手機打開看,十點半鐘,誰呀?這麼晚了來敲門,他怎麼那麼肯定店裡有人呢?
我穿衣服開門,一個穿黑色西服的男人站在門口,我一開門他就往裡面衝,我喊你找誰呢,他說白老闆呢。白老闆在不在店裡?我問你大半夜找白老闆做什麼?他說急事啊,特別特別急的事。要不然也不會這麼晚找來了。我擋在他前面不讓他進店,他說他跟白老闆是老相識了。讓我快點把白老闆叫出來,不然要我好看。
“你怎麼要我好看呢?”我笑道。
男人一愣,“你敢這麼跟我說話!”
我心說這男人怕是有點來頭,不然也不會這麼大氣場,但我還是攔在他前面:“我就是白老闆。”
“你瞎扯什麼犢子,快請白老闆出來。”
看樣子他真的認識師父,只是不知道這架勢到底是什麼目的,我不能說師父不在,於是我笑了笑,道:“我老公正休息呢,他累了,你有什麼事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男人怔了怔,說:“你、你是白老闆的老婆?”
我把手一攤:“如假包換。”
“抱歉啊,剛纔我說話衝了點。我是急昏頭了……是這樣的,我家那傻老孃兒們這兩天老說浴室裡有個長頭髮女鬼,你說我怎麼可能信啊。可她偏說有鬼,今天去她閨蜜那裡,我打電話她也不回來。我以前與白老闆有些交情,就找來問一問,想請白老闆走一趟,看是不是真的有鬼啊……”
我心說你不信你還來找師父,你既然跟師父有交情,就應該知道師父是捉鬼的啊,怎麼還能不相信世界上有鬼呢?
我泡了兩杯茶,讓男人過來坐下慢慢說。
男人坐下,喝了口茶,然後告訴我,他姓劉,是一位某某官員,三十五歲。我心說這麼年輕就能爬到這樣的職位,難怪講話口氣那麼衝。
我問劉先生,你老婆是怎麼遇到那個所謂的長髮女鬼的呢?劉先生說,他老婆是這麼跟他講的。六七天前,大概晚上十點多半鍾,劉先生的老婆從外面回家,放了滿滿一浴缸的水,脫乾淨衣服躺到裡面,舒舒服服地泡起了澡。雙眼輕閉,很是享受,把一天的疲勞都化去了。可是,在洗了約有五分鐘的時候,她聽到了水流的聲音,睜眼一看,只見自己的大腿根部有一個漩渦。她想可能是浴缸的塞子掉了,水漏了出去,這才形成了漩渦。所以也並沒有感到恐慌,只是把手伸到水裡,去摸那個塞子。
摸着摸着,卻突然沒來由地打了個冷戰。
她也不以爲意,繼續在水中探索。
聽到這裡我就有些奇怪了,一個浴缸能有多大啊,而且是自己家裡天天用來洗澡的,怎麼可能這麼連個小塞子都找不到在哪裡。那浴缸的水還是她親自放的呢。
劉先生繼續說,她老婆摸了半天,終於摸到了塞子,當時就害怕起來,因爲那個浴缸的漏水孔明明是在靠近熱水器開關的那一頭,可找來找去,卻是在浴缸的正中間找到了一個洞。關鍵是那上面的塞子蓋得好好的。她老婆再一看水位,根本沒有下降,反而卻在漲,並且那個漩渦也沒有消失。
人一害怕吧,智商就容易降爲零。現在我們正常地分析起來,最好的解決方法當然是跑啊,可是劉先生的老婆卻覺得是這水有問題,於是猛地一拔那塞子,想着水漏走了,那樣她就安全了。
她把塞子拔掉,卻感覺水流是流掉了一些,可好像有什麼東西堵住了洞口,咕嚕咕嚕的聲音。於是她把手指伸到下水口裡去摳,一扯,扯出來一小縷頭髮。水位越來越高,她急了,繼續去摳,看還有沒有其他東西堵住了,乾脆一次性清理乾淨,水流得會快些。哪知又一拉,又是一撮頭髮。趕緊把那團頭發甩到地上,繼續伸手到下水孔裡。
這一次,她到底沒有再摸到頭髮了,水流也明顯加快,眼看着浴缸的水已經被放掉了一半,她卻在水裡摸到了一坨軟軟的東西,她就順便捏了捏,下一秒後驚出了一身冷汗。
劉先生說到這裡,停住了。
我很好奇,問他:“她當時摸到了什麼東西啊?”
劉先生清了清嗓子,道:“一根手指。”
我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就算我現在把膽子練大了一點,可是骨子裡的害怕始終是改不了的,我要是在自己家裡的浴缸裡摸到一根手指,還不嚇死啦。
劉先生說他老婆當場就傻嚇了,本來是屁股坐在水裡的,直接給嚇得仰躺了下去,幸好當時水已經被放掉了一些,不然得嗆着。過了好幾秒她纔想起來要逃跑,可是左腳剛一離開浴缸,右腳就被一隻手給拉住了。她低頭仔細一看,那隻手只有四根手指,她當場就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來,無奈家裡沒人。
這時候水位漸漸升高,直到漫過了浴缸,流到了衛生間的地板上。
在水面上,還漂着一層黑色的毛髮。
她拼命地亂踢,想擺脫那隻手的圈禁,慌亂中看到自己洗澡前放在擱衣架上的玉佛項鍊,就順手勾了過來往水裡扔去。
據劉先生說,後來他回到家,老婆不見了,又看到衛生間亂七八糟,所以他肯定當時他老婆扔到水裡的絕對不止那條玉佛項鍊,應該是所有她能夠得着的東西。要不是她老婆到閨蜜家後給他打了電話先通知一番,他還以爲自己家遭了強盜,把他老婆給搶走了呢。
聽完劉先生的敘述,我腦海裡有兩個結論:
一、劉先生的老婆在外面有人,故意拿鬼怪的事來嚇唬劉先生,以掩藏行蹤。
二、劉先生家裡的房子有問題。如果是房子的問題,敢這麼明目張膽跑出來嚇人,並且還能接觸人身體的魂鬼很難纏,這樣的案例並不多見。
我問劉先生他家的房子是不是剛買的,他卻說是個老房子,已經十多年了,以前住着挺好的,也沒出現過什麼情況,完了又道,他是國家的人,本來不應該這麼迷信的,可是現在也是沒辦法了,他老婆不肯跟他回家。
我好想踹他一腳,告訴他:大叔,你不信還來,來了還說不信!不信趁早走人。可是礙於他是師父以前的朋友,我也沒真的這麼說。
劉先生喝了口茶,一驚,說:“我想起來了,我家裡的浴室半年前重新裝修過。”
我聽到劉先生這樣說,自動腦補了一些畫面。
會不會是有裝修工人是殺人犯,他殺了人之後呢,沒有地方拋屍,所以就把屍體絞碎,再把肉泥和頭髮什麼的燒築到浴缸底下。
又聊了聊,劉先生擡手看看錶,說已經十點四十,雖然有點晚,但是能不能跟他走一趟,我很爽快地說好啊,他說難道不用叫上白老闆麼?我說這麼點鬼事不用驚動我老公了,我去就可以解決了。
其實我心裡挺沒譜了,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就這樣,劉先生帶我到了他家裡,剛一站穩腳跟,修靈就跟上來了,我說你怎麼來了啊,這大半夜的。他似乎很生氣,黑着張臉,說是啊,你也知道這是大半夜的啊,這大半夜的你跟一個老男人到這裡來幹嘛啊?我說來捉鬼啊,他說就你那點道行,還是我來吧。我就奇怪了,說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啊?他說他一直在車裡睡覺着,就怕我突然想不開,離開簪花店跑了,出簪花店必須要經過北大街靠左的那條巷子。
我心說這個修靈也真是夠折騰的,被虐型。
劉先生看修靈是個和尚,也跟我認識,估摸道行很高,於是畢恭畢敬地把他請進了家門。
修靈用力捏了捏我的臉,我踢了他一腳,他嘿嘿一笑,恢復了一慣的樂呵樣兒。
劉先生家裡在一個有點偏遠的小區裡,這個小區有些年頭了,裡面的房子也都是那種老式的,外面是水泥加小形細長的瓷磚,一式兩戶,共六層。劉先生家在三樓。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不知道劉先生是真的清廉,還是故意裝給人看的,總之我們進去後,發現他家還真是樸素。
房子是三室一廳的,收拾得非常乾淨整潔,也很亮堂,整體感覺來講,並不是個陰宅。客廳裡有一張木頭沙發和一個電視櫃,櫃上放着一臺老舊的電視機。臥室放着一張雙人牀,一個落地式老款衣櫃,正對牀上是一張婚紗照。
我抿嘴笑了。
瞧這張婚紗照照得多氣派,肯定花了不少錢。從劉先生二十五結婚算起,已經有十年了。十年前在拍得起這種質地婚紗照的不多見,並且,我看到劉先生老婆的脖子手上都戴着金銀和鑽石,這東西我跟着師父也懂了不少,從照片上來看,這絕不是玻璃製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