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嫄娘娘的身體已經消失了,師父說,她終於出了陣,轉世輪迴去了。他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了母親。
說得我心裡冰涼冰涼的,只能輕聲安慰師父,還有我在。
眼下,棺材裡的孩子,全身都被血蝠鑽破了,大洞小洞的,師父居然揚言說能救活?
我靜靜等着大叔的回答,很想看看他到底是怎麼想的,而師父又會怎麼做。師父不是那麼殘忍的人,他不可能去殺一個孩子的,這其中一定還有其他隱藏着的真相。
大叔沉默了很久,“是我對不起你。”
師父又笑了笑,笑容裡全是豁達:“無妨。”頓了頓,又說,“救活他,和出猛鬼陣,你只能選一樣。”
原來師父是打的這樣一個主意。
大叔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去選擇其中一樣,放棄另外一樣,無疑都是對大叔的一種酷刑。
我捏着拳頭,有點緊張。
大叔苦笑了一聲:“我選擇…;…;救活孩子,並且,用我的命,換他出陣。”大叔看向師父。眼裡全是懇求,“棄兒,可以麼?”
師父的身子顫抖了一下,或許是很久都沒有人這麼叫他了,他陡然聽到有些不適應;也或許是,他沒有料到大叔會用自己的命,換孩子離開猛鬼陣。
“棄兒,我求你。”
大叔再次開口,頭點地準備磕頭,師父後退了兩步,說:“我答應你就是了。”
師父表面上看起來冷冷的,其實是個容易心軟的人。
師父擡手在大叔的眼前一抹,大叔適應了一下,呆住了,臉上表情有驚訝,有木然,但更多的是驚喜。
這時,師父也同樣把手蓋在了我的眼睛上。
等手離開的時候,我看到整個樹洞,變得柔光了起來,樹壁變成了綠白色,暖暖的,再沒有了之前那麼詭異,而那口棺材,也變成了一張小牀,牀上躺着的,是一個面色紅潤的孩子。
原來剛纔那一幕,只是師父使的障眼法。
牀上的孩子先是動了動手指,然後眼珠子在眼皮底下轉動了一下,隨後睜開了眼睛。
大叔傻傻地看着孩子,想上前,卻又像是害怕什麼,而始終沒有動一步。
孩子睜着大眼睛,左看右看,看了半天,然後看向大叔,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大叔的身子明顯顫抖起來,看着孩子:“孩子,你醒了。”
短短的五個字,包含了太多東西。
孩子醒來,並開這裡,大叔會死,這是大叔自己的選擇。
師父走到孩子身邊,把一顆綠色的丸子打進了孩子的體內,從天靈穴打進去的。我問師父這是什麼,師父說,是靈丹,靈樹的靈丹。
大叔看向師父,連聲說着感激的話,然後上前去,抱了抱孩子:“孩子,爸爸要走了,你跟哥哥姐姐出去後,好好照顧自己,知道麼?以後遇到什麼事情了,一定要堅強。爸爸媽媽不能替你分擔什麼,你一定要堅強!”
孩子像是聽不懂話,咧開嘴笑,天真無邪的樣子。
大叔流着淚:“你都這麼大了,我還沒聽你喊過一聲爸爸。”
孩子還是天真地笑着,並時不時把手伸進嘴裡去,吸吮着。像是肚子餓了一樣。
大叔哽咽着,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只是看着孩子,不停地抹眼淚。我看得心裡直犯酸,想着能不能求求師父,不要大叔的命,把大叔也帶出猛鬼陣。可是轉頭一想,大叔曾經害師父受過那樣的苦,要是換作是我,我一定會報仇的,說不定連這個孩子都殺,哪裡還會去救他呢?可是師父卻救了孩子,還同意把孩子帶離猛鬼陣,師父這樣做。已經仁至義盡了。
正此時,一道紅光從師父的額間閃了出來。
原來是那第三隻眼睛又出現了,我問師父爲什麼會有這隻眼睛,並且還冒紅光?師父告訴我,這眼睛就是之樣用來裝年智的“容器”,它能讓年智離開師父的身體,卻又把年智和師父的身體隔開來。
一切都在師父的掌握之中。他從一開始就知道,猛鬼陣裡有什麼。
師父說,只是沒有料到,我會跟進來。
我笑了笑,很慶幸跟了進來,不然怎麼能看到師父那麼可愛的一面呢?我不禁有些懷疑,師父那些暖軟的話和動作,是不是真的是失去年智的情況下才發生的。
紅光漸漸消失了,在我們面前,卻出現了一團白白的光。
師父抱着我,往亮光走去,我知道這一定是出口,於是回頭跟大叔說:“大叔,快放開孩子啊,我們要走了。”
大叔雖然很捨不得,可是也沒有選擇的餘地,只好鬆開孩子,並把孩子往我們這邊推。孩子不知道怎麼回事,推開了,又去抱大叔的脖子,眼看我們都快走進白光裡了。大叔急了,抱着孩子往我們這邊,邊走,邊做出丟孩子的動作,可是孩子死死地抱着他的脖子,就是不敢撒手,大叔慌得沒撤了,於是吼了孩子一聲:“快放開!”
孩子這回聽懂了,“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
大叔愣了愣,用力去掰孩子的手,想把孩子甩到我們這邊來。
弄了一會兒,孩子的手都掰紅了,並且聲嘶力竭地哭,我不忍心。拉了拉師父的衣袖:“師父,他們…;…;”
“既然小佛求情,”師父頭也不回:“都跟上來吧。”
我怔了下,高興地朝大叔揮手:“快點快點,結界的門要關了。”
大叔感激地望了我一眼,抱緊了孩子,狠狠地親了一口。快速朝我們跑了過來。
結界裡白茫茫一片,我們走了不多遠,眼前一黑,我定睛一看,原來我們已經回到了師父的房間。左右看了看,大叔和孩子卻不在。
我問師父,大叔和孩子去了哪裡?
哪知道動了動身子。發現我並沒有被師父抱在懷裡,我是自個兒站在地板上的,而師父,則躺在牀上,剛剛睜開眼睛,一看到我,迅速起身。把我抱住了。
“小佛,謝謝你沒有把我丟下。”
我捶了師父一拳:“是我該謝謝你沒有把我丟下,不然吶,我要在裡面修煉成精了。”
師父鬆開我,揉了揉我的頭髮,眼裡一片柔情。
“喂!”
修靈的聲音,突然在我背後響了起來:“白老闆,你抱夠了沒有?小禾苗是我媳婦兒。”他邊說邊伸手過來拉我,然後對師父道,“三天三夜了,虧得我給你護法,你就是這樣對我的?”說完,又來兇我,“小禾苗,你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了麼?”
約定?
我一怔。
要不是修靈說起,我還真給忘了。在猛鬼陣裡待了這麼久,把現實中重要的事都拋開了。
修靈是跟我說過,他之所以會娶我,是因爲答應了師父要照顧好我,因爲師父那段時間要去毀紫陽村,生死不明。後來我卻是因爲肚子裡的孩子,不想連累到師父,所以,與修靈有個口頭約定,那就是把場假結婚的戲繼續做下去,等到孩子出生以後,師父的靈力恢復了,我再回到師父的身邊。
我知道這樣做。對於修靈而言是很殘忍的,可是,他堅持要這樣,而我也正需要這樣,所以纔不得不自私一把。
師父拉着我的手,不肯鬆開,定定看着我:“小佛。你與他有何約定?”
沉穩的師父又回來了,我不敢去直視他的眼睛,我怕我會演不好戲,被師父看出破綻來,只好低下頭,慢慢把手從師父手裡抽了出來:“師父,我上次就跟你說了嘛,我現在還算是修靈的老婆,所以…;…;所以修靈和我約定,在我們倆還沒離婚之前,我必須要每天給他做一頓飯。”
師父用力捏緊我,不讓我把手抽出來,可是我掙扎了幾下,他估計是怕弄疼我。默默鬆開了。
“小佛,是師父對不起你。”
“師父,這不關你的事,是我心甘情願的。真的。”我嘿嘿笑着,用來僞裝心裡的酸楚感,“師父啊,我其實非常想回到你身邊。可是呢,你知道的,我廚藝不精,現在有修靈試菜,這不是正好嘛,你說是不是?等我手藝練好了,我立馬跑回來,天天做飯給你吃?行嘛?”
修靈在一旁添油加醋:“男人真是苦,頭頂一片綠啊。”
這一句把我逗樂了,發自肺腑地笑了起來:“是啊是啊,男人好苦,委屈你了,大修靈。”
修靈一甩頭髮:“從現在開始,請叫我夏瑪巴。”
我笑了笑:“好的。夏尼瑪。”
修靈作勢要打我,我立馬躲到師父身後:“修靈,你別欺負我哦,小心我師父揍你。”修靈瞪着我,重重哼了一聲,“我先下樓準備食材,你趕緊給我回家。”
我吐了吐舌頭:“再見不送。”
修靈笑嘻嘻地走了。
我從師父背後出來,仍然不敢看師父的眼睛。
剛纔故意與修靈打鬧,說笑話,只是想打消師父心中的疑惑。
師父摸了摸我的頭髮:“既然小佛願意,那師父便等你。”
我點點頭,“嗯嗯,謝謝師父。”看了看四周,我問,“師父,大叔和孩子呢?他們不是跟我們一起出來的麼?怎麼不見了?”
“心結已解。”師父淡淡微微笑:“心之所向,便是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