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點算的過程是這樣的:左手食指從上往下分別是4、3、8,中指是9、5、1,無名指是2、7、6。根據這1到9的數字依次在左手指節上點。一般的算命先生是點算的八個方位,也就是直接繞過了中指正中間那個指關節。而師父這種九位的算法是根據先天八卦而來的。
哦,不對,應該是洛書衍生而來,也就是九宮飛星。
相應而成的,便是五方陣和七方陣,我智商是硬傷,看不懂那些紛繁複雜的。只覺得師父在結陣、破陣的時候,將詭秘與儒雅集於一身。
修靈將方纔的疼痛忘記了,反過來取笑我,說我看着師父流口水,我回他,我就愛對着我師父犯花癡,你有意見?他嘿嘿一笑搖頭說,哪敢,別說我這條命,就連我的命根子都在你們手上捏着,我哪敢有什麼不滿。
我繼續盯着師父將陰令劍舞成清影,立在一旁傻笑着。
直到師父收了劍,牽起我的手,說:“走吧。”我這才反應過來,轉頭一看,有一條幽暗的洞穴憑空出現在小木屋旁。還沒等我回話,腳已經不自覺地跟着師父的腳子,向洞穴踏了進去。
一進到洞穴裡,眼前頓時一片黑暗,回過頭,身後也是墨黑,完全看不清剛纔山頂的五彩滑道。我悄悄後退小半步,用腳去感覺,沒有石塊的硬感,看來這個洞穴與公園是完全隔離開來的。
是一個類似於四維的獨立空間麼?
這就是陰關口麼?它怎麼出現的?真是太神奇了!
我跟在師父身後,向前走着,聽到身後的修靈和尚小聲抱怨:“小禾苗,你什麼時候跑我後面去了?哎呀,不要用頭髮弄我,好癢。”
我一驚,回道:“修靈和尚,我一直在你前面啊。”
“啊?那、那白老闆在哪裡?”
“他當然是在我前面啊。”
“等等等等,貧僧的腦袋有點亂。小禾苗,聽你這話的意思,白老闆在第一位,你在第二位,我是最後一個?”修靈和尚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明顯顫抖起來,“那……那,我後面的長頭髮是誰?”
我打了個冷顫。
這陰關口總共就我們三人,怎麼會有第四個人?
“這裡是陰關口,貧僧第一次來有些害怕,於是走得快了些,因爲那些陰魂最喜歡在人背後下手,後頭有人拿長頭髮弄我的臉,我一直以爲自己走在你的前面。”
我心裡一咯噔。
沿着頭皮一路順到髮尾,很順溜,心裡的恐懼加深了些。
走在修靈和尚身後的,到底是人是鬼?
這地方非常空曠,我試着把手平伸出去,什麼也沒有碰到。
“白、白老闆救我……”
聽修靈和尚的聲音,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身爲一位看破紅塵、身無雜念的和尚,據說還怕鬼!
我不由想戲謔他兩句,轉而一想,要是我戲謔的被修靈和尚身後的“東西”聽到,反過來嚇我可怎麼辦呀?
陰陽先生遇到的魂魄一般是人死後所化,都是沒有實體的,大多隻是殘存的電波,基本於人無害。執念較重的會影響人的心情,也有少數怨氣很深的能移動物品以及控制人的身體言行,但畢竟這種魂魄是非常少見的,不是有重大冤情也不會出現這種魂魄。如現在這般凝成了實體的魂靈,我也只是聽說過,沒有見過。
我跟在外婆身邊多年都沒有見過的,它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混在我們幾人當中,可見其破壞力並不小。
修靈和尚此時的緊張程度我是能夠感受到的,因爲我自己的心裡也着實畏怯得要命。
師父停下腳步:“莫要招惹它便好。”頓了頓,牽緊了我的手,繼續向前緩緩行走,“只要你不傷它,它便不會害你,待過了這裡它自然會離去。”
修靈和尚顫抖着聲音:“如果扯下一把頭髮不算的話,我、我的確沒傷……”
我一聽,蒙了:“修靈!你好狠!出家人以慈悲爲懷,你怎麼能……”我話還沒說完,就聽到空中傳來了幾聲咯咯的笑聲,聽得我頭皮發麻。
師父道了句“快走”,然後拉着我小跑了起來。
修靈和尚見勢不對,站在原地大喊白老闆救命啊,師父頭也不回,說你快點走,莫要理會它。
凌亂的腳步聲在整個空間裡響了起來,帶着淺淺的迴音。
跑了五分鐘左右,等師父再次停下腳步,並沒有聽到修靈和尚說哪裡有受了傷,看來師父料得不錯,那東西真的沒有爲難修靈和尚。或許打從一開始,它就只是想逗他玩玩兒,這是魂鬼最常有的心理。
走了兩步,在我們的正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團較亮的綠點,我睜大眼睛看着,那光綠幽幽的,飄浮在半空中。周圍也漸漸有星星點點的綠光亮起來,我隱約能看得見師父臉上的表情。其實也就是淡淡的,沒什麼表情,好像天塌下來都不怕一樣。而修靈和尚則一臉懼意地站在師父的另一側,瑟瑟發抖。
在越來越多的綠光照耀下,我看見這是一片足有兩個足球場那麼大的空地,空地上有些凸起的土堆,土堆前面各立着一塊半人高的石頭。周圍全是齊腳深的雜草,灰白顏色,像是缺了很長時間水快要枯死掉一樣。
我向身後一看,只有一片荒蕪的草地上立着一塊很是打眼的石碑,上面寫了三個字:半步間。
這就是陰關口了吧?
聽外婆說過,陰關口就是與人界的交界處,名爲半步間。
這時,天上飄下來數滴水珠,落在我的臉上,冰涼入骨。我打了個寒顫。前面不遠處一個玄衣長衫的男子手持銅鈴而來,他並不是用雙腳走路,而是隨着半空中的綠光點一起飄過來。他慢慢向我們靠近,那鈴鐺聲驟然就大了起來,斷斷續續傳來幾聲:“陰人上路,陽人迴避……”
我一聽這聲音,感覺自己的心中升起了好多哀怨之氣。
把這種感受細細品讀了一下,發覺那是來自周圍的綠光點傳出的。看來這綠光便是人的執念,也就是魂鬼所幻化而成的了。
玄衣長衫男子手裡憑空出現了一個圓柱體,纔不過三十釐米高度,仔細看去,卻是個身材細長的魂靈。那魂靈從玄衣男子手中飛出,竄到各個墳頭上敲打一下,聲音沉悶悠遠。不出一會兒,每個墳堆上頭就出現了許多人影,高矮胖瘦不一。這些人影一出來,相對應的就減少許多綠光點,細長的魂靈將那些人影吸了進去,又回到了玄衣男子手中。
那玄衣長衫的男子原本是慢悠悠地飄着,慢悠悠地收每個墳上的人影,卻突然像是發現新大陸一樣,陡然朝我們飛奔過來。周圍的綠光點被他的動作帶動,迅速地舞動起來,亂成一團。在我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了我面前,同我臉貼着貼,咧嘴笑了,幽幽地來了一句:“好眼熟的女娃娃……”
我呆呆地站在那裡,師父幾乎就在同一瞬間一劍劃開了玄衣人與我的距離,閃身擋在了我面前,渾身冷氣逼人:“你若敢傷她,我拆了你這陰關口!”
如果不是師父在我身邊,我想我一定會被嚇死在這裡。
玄衣人倒也並不急着動粗,只將頭上的斗笠摘了下來,看着我們,眯着眼睛笑,彷彿非常開心。
修靈和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這位施主,想必你就是半步間的收魂人了?”
四周的氣息越來越陰冷,我打了個抖兒,師父見狀,讓我握着胸前的靈鳳玉佩,我依言照做,果然暖和了不少。這玉佩竟還有這個功能,以後冬天都不用開空調了!
玄衣人摘了斗笠後,面相是個普通男子,三十上下,一米七四的個子,偏瘦,臉微白。即使師父對他刀劍相向,他也只是笑着,並沒有要打架的意思。原本我是很怕他的,但他一直笑嘻嘻地看我,眼裡並沒有殺意,我便覺得自己多慮了。
“小娃娃們,你們既然知道這裡是陰關口,還不快走?”將就近的一團綠光捏在手裡把玩。
修靈和尚道:“請問我們能摘一朵陰關口的花花草……哎喲!”話還沒說完,剛纔落入玄衣人手中的那個長條形的魂靈不知從哪冒了出來,一下壓在了他的背上,把他摔了個大馬趴。就那個姿勢定在地上,不得動彈。
我嚇了一跳,忙往師父背後躲。
師父掃了一眼修靈和尚,對着玄衣人鞠了個躬,作揖,淡淡道:“差爺,白某才疏學淺、本領不佳,但既然來了,便沒有半道而歸的道理。我這兄弟不過是話多了些,差爺經歷千年歲月,早已看破是非恩怨,何苦跟他一般見識?”
“不急着替他解靈,倒是先奉承起我這老頭子來了。”玄衣人根本沒有想放修靈和尚的意思。其實這玄衣人並不顯老,但聽師父那話,應該是玄衣人現在這而立之年的樣貌只是他死時的模樣,所以他纔會自稱“老頭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