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華公主轉身便走了,留下一句“你們可以來看我那密室”的話,卻讓司馬淳與何叔寶產生了分歧。
何叔寶的意思便是,此間事既已不了了之,那密室便不看也罷,免得多生事端。
誰知那密室裡會不會又有什麼不可告人之事,萬一此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若是真有個萬一,那他們便不好脫身了。
司馬淳卻想去看看,以前在建業,與阿孃一起住在公主府時,府裡也是有密室、密道之類的。
其中有一條密道,她還曾與同樣年幼的何叔寶一道走過,不過,那條密道並不長,出入口也都在府中,讓當時幼小的司馬淳很是不高興,她還以爲能到街上去逛逛呢。
眼下小舅母府里居然有個密室,她實在很想去看看呀。
何叔寶覺得與司馬淳有些說不通,敢情他說了半天道理,司馬淳完全沒聽進去啊。
“阿淳,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司馬淳有些吃驚地望着何叔寶:“阿寶,你爲何這麼說?你這是,不相信小舅母麼?”
何叔寶深呼吸了幾下,說:“我不是不相信公主,只是防人之心不可無,難道你的先生,沒有教過你麼?”
司馬淳垂着頭,先生,給她啓蒙的先生,便是自己的阿孃。
只是沒多久,阿孃便把自己送進了宮,她整日便忙着她那些政務。
在宮中,是當時還是太子的小舅教她念書。
再後來,便到了大齊皇宮,在慕容皇后的鳳儀宮的小書房裡與其他的公主們一道唸書。
真要說到教她念書的先生,她是沒有的。
司馬淳不太喜歡說這些,便不高興地說:“我沒有先生,你不知道麼,我沒念過書。”
何叔寶只好嘆氣了,慢慢地與她細細說來:“阿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玉華公主的事,我們根本沒法管,今日她與我們既已把此事說開,我們何必再湊上前去惹人厭呢?公主說得對,我們還是儘早啓程去洛陽的好,安樂公主還是洛陽等我們呢。”
司馬淳伸出手在几案上胡亂地畫着圈,說:“我知道,說來說去,你是不相信小舅母,肯就此罷手。”
見何叔寶又要開口教訓她,趕緊開口接着說,“我明白你的意思,我阿孃也曾說過,這世上有很多人,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我不會隨便相信其他人,可是阿寶你,小舅母,你們不是其他人,我願意相信你們。”
何叔寶看着司馬淳好一會兒,看得司馬淳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錯了,便聽何叔寶說:“阿淳,你要知道,很多時候,只有自己才能相信,即便親密家人,父子母女,也不一定能夠信任。”
“你看,那些枉死的小娘子們,不正是被她們的父母家人害死了麼。”
即便如你的阿孃,貴爲手掌實權的南樑公主,不也是被親密的枕邊人給……
何叔寶越想越是連連嘆氣。
司馬淳輕聲說:“對,你說得很對。可是,若是人活在世上,總是懷疑這懷疑那的,那得活得多累啊。”
我如今重活一世,以後的命便是老天白送的,我願意以我自己的心意而活。
在我的心裡,大齊宮中的那個安寧姨母已不可信,以後她是好是歹,也都與我無關。
可是我相信你阿寶,所以你說你會接我出宮,我便相信你一定會接我出宮。
小舅母也是一樣,她說會就此罷手,我便相信她。
你不相信,我便要證明給你看。
何叔寶沒想到司馬淳會這樣說,他撫着額頭說:“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阿淳,你不該這麼做。”
“好了!”司馬淳猛得一拍几案,“不過一個小小密室,還讓我們扯了這老遠,去探探不就行了。”
見何叔寶還要搖頭,又說:“小舅母搬來這裡住,時間並不長,你覺得她能修個怎樣的密室來害人呢。阿寶,你可是江南何家的人啊,難道會怕密室裡的機關暗器不成?”
何叔寶見司馬淳主意已定,便只好如她所願了。
自己也覺得好笑,一個小小的密室,自己便如此放不開手腳,太不像以前的自己了。
隨自己南行的人,也有不少好手,還有晉王的親兵,戰鬥力還是不錯的,既然阿淳想去,那去便是。
司馬淳與何叔寶用過遲來的膳食,便又去了玉華公主的小院前,已經有不少隨從等在那裡,何叔寶便挑了八個,與他們一道進去。
司馬淳邊走邊不忘取笑她:“若是阿寶不放心,不如把人全都帶上吧。”
何叔寶不想與司馬淳說話,自己只翻個白眼,真是不曉事,她一句話,說得輕巧,我便要做多少準備。
唉,真是不讓人省心。
司馬淳便偷偷地伸伸舌頭。
玉華公主的小院子,大門是洞開的,看起來裡面的人都散了。
也許是公主吩咐過的,司馬淳與何叔寶他們進到院子裡面,便有個守門的老婦,上前行禮說:“公主去了天然湖,請郡主與郎君自行進入便是。”
司馬淳點點頭,便繼續朝前走去。
公主的房間大門也是開着,裡面早已收拾一空。
司馬淳有些奇怪,難道小舅母不打算住在這了?
裡面的密室門也是洞開着,說是密室,實際是這房間裡間隔出來的一個小間而已,並沒有司馬淳先前想的那樣神秘,更沒有何叔寶預想得那般危險。
連機關什麼的,都沒讓他們出手找,直接便是大開的門。
司馬淳仔細看了下,那是一面牆的博物架,進得這屋內,一眼望過去,便覺得那整牆的博物架是靠着牆的。
這是公主房間的偏廳,進得裡面的人,應該也不會想到要四處去敲上一敲,自動便會覺得,那裡就只是面牆。
何叔寶上手摸一摸,便說:“這不是磚石,只是一層薄木板。”
只要一移開,密室的門便會打開。
現在是連移都不用移,直接都給他們打開了。
何叔寶笑着說:“你有句話沒說錯。”
“什麼?”真是難得,何叔寶竟然會承認我對。
“公主這個密室,確實準備得很是匆忙,藏得一點都不嚴實。”
這下變成司馬淳來翻白眼了,之前是誰擔心這擔心那的,何叔寶便摸摸鼻子,無奈地笑了下。
他們這一行十人,都進得這間密室,便顯得密室太過狹小了。
何叔寶他們四處敲敲打打,發現另幾面都是實心的,想來再沒有別的門了。
司馬淳很奇怪:“這麼一個小間,稱爲密室,太小氣了吧。”
玉華公主便是有千百缺點,但絕不能說她小氣的。
玉華公主出身於皇室,又嫁入皇室,從來都喜歡疏朗大氣的,這麼一個小密室,實在是不像玉華公主的手筆。
跟進來的一個兵士,原是晉王殿下的親兵,手裡提了柄大刀,四處沒找到可疑的機關,便將刀使勁向地上一戳,那聲音,不對。
立時便有離得近的幾個人,趴在那一圈地上四處尋找,摸索之下,果然發現有一處不太起眼的突起。
何叔寶也上前趴下來聽了聽,又敲打了一番,便將那突起一按,地上便有一塊地板開了縫。讓人將幾塊地板移開,眼前便出現了向下的一個洞口,下頭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
有隨從自告奮勇要下去探探究竟,何叔寶在洞口向下聽了一下,眉頭一皺,只說了句:“不好,快走!”便抓着司馬淳向屋外跑去。
司馬淳還不明所以,便被抓着踉蹌着跑出來,聽得洞底下“嘭”的一聲大響,大家都灰頭土臉地跑了出來,所幸沒有人出事。
司馬淳還沒搞清楚,問何叔寶,“剛纔那是,地動?”
那感覺,和她前世在擷英殿中一樣啊,幾聲巨響,便覺得地動山搖,不是地動,是什麼?
眼下也是這樣,一聲大響,地底下便有震動傳來。
不是說地動都是地龍翻身麼?這感覺好像啊!
何叔寶仍是皺着眉,掏出錦帕給司馬淳擦臉,聽得司馬淳問,便說:“不是地動。”
司馬淳此時還覺得耳朵在響,聽清楚何叔寶的話後,又問:“不是地動,是什麼?”
“是黑火/藥,應該是公主派人將那裡給炸了。”
“啊!”司馬淳驚訝之後又“哦”了一聲。
是黑火/藥的話,便不稀奇了,幼時跟着阿孃,這東西,司馬淳並不陌生。
不過,此時這是黑火/藥,那前世那真的是地動麼?
難道當時是有人在攻打皇宮?司馬淳便狐疑地瞅了瞅何叔寶。
何叔寶見司馬淳在看自己,便沒好氣地說:“你看,我們當時貿然下去,可要被炸死在裡面了。”
司馬淳撇撇嘴,透過圍上來的人羣,去找之前那個守院門的老婦,說:“我們這不是沒事嘛!我說了,舅母不會這麼做的,她有分寸的。”
守院門的那個老婦便站在人羣之外,見司馬淳正在找她,便遙遙向她一禮,捧出一個漆盒,上前奉給司馬淳,行了一禮後,便無聲離去。
司馬淳掂一掂手中的漆盒,並不太重。
她並不急着打開看,等着何叔寶處理完事,人都散了,她坐在自己房中,纔打開那個漆盒。
司馬淳根本想像不出裡面會是什麼,是小舅母給她的信,還是別的什麼?
打開一看,卻是一塊漢玉佩,一面是白頭富貴,另一面卻刻着個“端”字。
司馬淳捧着玉佩,睜大了眼睛,這玉,是阿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