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個田弘把楊瓚也看得挺緊的。即便是這樣的場合,也要讓自己的兒子過來陪着。今晚上,務必不能打草驚蛇。
我深吸了一口氣,走出門來,底下的人頓時沸騰起來,一個個嚷嚷着,“萬姑娘出來了!”,“出來了!”鴇母立馬就趕了過來,我附在她耳畔說了幾句,鴇母立馬笑逐顏開地向底下人宣佈,“今天萬姑娘要同諸位公子玩‘擊鼓催花’,綵球傳到誰的手上,萬姑娘就問這位公子一個問題,倘若公子的回答合萬姑娘的心意,那麼這位公子就能一睹萬姑娘的絕世容顏。”
擊鼓催花,顯然比猜字遊戲更有吸引力。衆人都忍不住雀躍了。我心裡頭只是盤算着,先與其他人互動一番,免得監視楊瓚的田姜生疑,於是在衆人將綵球搶來搶去時,停了好幾次,將臨時想起的曾經做過的心理測驗遊戲題。揀了幾個問人,“在你沉睡時,不知從何處有一種聲音傳來,讓你從睡夢中驚醒,你認爲那是什麼聲音?第一,鐘聲;第二,人的聲音;第三,鳥叫聲。”
那些人原本都摩拳擦掌,以爲我會要求吟詩作對,哪知道聽了我的問題後,都有些傻了眼,但即便如此,還是木木地回答我,“鐘聲……”
我搖了搖頭,準備繼續敲鼓,那個人立在當場,實在不解道:“答錯了?那……那應該答什麼?”
我解釋道:“你選鐘聲,表示你有持續不斷的恐懼感,心裡頭一直有什麼煩心的事困擾着閣下,既然閣下都這樣煩悶了,自然是無心風月的,又怎麼會有閒情雅緻與源源對影小酌呢?”
那人一時語塞,“那……那我重新選,我選鳥叫聲,這樣總行了吧?鳥語花香,這個……這個總不會錯了吧!”
他話音剛落,就被千夫所指。“每個人只有一次選擇,你沒機會了!”
我心裡暗笑,這道題,不論他選什麼,我都會搖頭啊。他若選人,我就會說他終日擔心人際交往;他若選鳥,我就會說那代表小孩啼哭聲,家裡頭早就焦頭爛額了,又怎麼會有我的容身之所?
於是,如此這般,那綵球終於輪到了楊瓚的手中,我朝他嫣然一笑,一開始就淡淡地表露出一絲好感來,“公子氣質非凡,小女子便冒昧問公子一個問題,還請公子作答。”
“若是今晚,公子想要與情人共度良宵,會選擇在何處?”這一次,我沒有給出任何選項。
楊瓚喝了一口酒,不假思索就說道:“當然是牀上!”他話音剛落,所有人都爆笑起來。有人實在忍不住就提示他道:“你完了!你以爲我們萬姑娘是尋常那些小騷娘們?這麼粗俗!”
“拜託你用腦子好好想一想啊,你怎麼着也得說是品茶、抑或是花園裡夜遊啊,真是白給個機會糟蹋了。”
“萬姑娘,不如我來回答吧!”一時間,所有人都恨不能代替楊瓚回答,倒是讓我一時之間有些尷尬了。
不得不否認楊瓚這個人實在是有些粗鄙,這也難怪,若是不粗俗,也不會天天只想着到ji院裡頭來尋歡作樂,更不會張狂得把女人都擄回去,然而,他再怎樣低俗,衆目睽睽之下我卻不得不作出一副一眼相中他的樣子來,我並不急着擊鼓,索性把鼓槌放了下來,“公子快人快語,敢說他人之所想,敢爲他人不敢爲,這纔是真正的君子。小女子佩服,請公子上樓來吧。”
此言一出,登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傻了眼,楊瓚差點沒把口裡頭的酒噴了出來,笑眯眯地看着我,“上樓做什麼?”
他的明知故問簡直讓我有些想發飆,但只能忍耐着笑了笑,“源源備有上等的好茶,請公子到裡邊品茶。”
旁邊的幾個人終於回味過來,不禁在旁邊搖頭嘖嘖讚道:“到底是天下第一名姬。我等這樣的俗人根本就猜不透名姬的心,實在是佩服。”
稱讚我的同時也不忘小聲地鄙夷楊瓚,“這小子真是揀到狗屎運了。”
然而,楊瓚的耳朵卻尖得很,聽了之後,立馬就說道:“誒,狗屎我可是不揀的。諸位喜歡揀就去揀吧。”他說着,斜了我一眼,笑意融融。
若是現在有屎盆子,我當場就扣他腦門上去。我請他上樓,他非但身子都不挪一下,反而還把我比作狗屎!我已經生了怒氣,楊瓚卻笑得更歡了,“姑娘這麼想要跟我上牀,那也得讓我先瞧瞧姑娘的容貌才行啊,該不會是見小爺我長得英俊瀟灑,就想要霸王硬上弓吧?”
他笑得猥瑣,話音未落,旁邊幾個想要“英雄救美”的就已經捋起袖子,恨不能現在就去打楊瓚,好在我面前表現一把,“臭小子!你說什麼呢?”
“喂,大哥。我也是爲你們好。是個人就說自己是天下第一ji,你不看清楚樣貌,小心銀子騙跑是小,事大啊!”楊瓚故意調笑着,他看來是長期混跡於風月場所,這樣葷黃的話說出來,還是能讓一些內心猥瑣的嫖客產生共鳴,當即就鬨笑起來。
我的臉已經黑了,但靈光一現,立馬就有了別的計較,大大方方地制止衆人爲我出頭。“既然公子無心品茶,那源源也不強求,咱們接着玩兒好了。”
我毫不生氣,接着拿起鼓槌,繼續擊鼓催花,兩三下,這一次綵球就輪到了田姜的手中。田姜拿到綵球,臉上有過一絲猶疑,我看剛纔楊瓚拿球的時候,他一直皺着眉頭,也時不時地偷偷打量我,打量其他人,一看就是一個謹慎多疑的人。那田姜約莫三十多歲,雖然擺出一副對風月場所並不感興趣的樣子,但是剛纔紅衣樓的姑娘過去的時候,他雖然把她推開了,甚至臉上還擺出一副厭惡的表情,可惜那表情毫不對稱,這說明他的厭惡是假裝出來的。或許他只是怕惹火上身,而沒看牢楊瓚罷了。
既然楊瓚此人這麼難纏,我若是能把田姜弄進去或是威嚴恐嚇,或是用他來另想他法也未嘗不是另一個好的選擇。
眼見田姜拿起綵球正猶豫着,我乾脆走下樓到他身旁,站在他的對面,眼睛直視着他,溫聲問道:“源源能問公子一個問題嗎?不知公子最喜歡什麼顏色?”
香風襲來,田姜有些拿捏不住,皺了皺眉頭,想了想說:“紅色。”
“沒想到原來公子是一個熱情似火的人。”我嫣然一笑,忽然把自己面前的珠簾解下一角,又迅速地重新戴好,田姜只瞧了一眼,朦朦朧朧的,但眼中已經起了一層異色,我瞧見他瞳孔擴大,這說明他激動了。激動分爲許多種,有憤怒的、有高興的。還有性興奮。
我心裡頭清楚,楊堅知道元胡摩的相貌,楊瓚也極有可能知道。只因他們的父親乃是獨孤信的親信,但是田弘只是楊忠的部署,田姜又不是什麼將領,定然沒見過元胡摩。我的樣貌楊瓚瞧不得,田姜卻是看得的。
這個田姜,是個隱藏得不夠徹底的好色之徒。甚至比起口花花的楊瓚來,這樣的人更好勾引。我於是妖嬈一笑,“公子認爲我美嗎?”在田姜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做出最直接的勾引,田姜下意識地就說道:“美。”
我笑了笑,扭身挪步上樓,應付田姜這樣的人,得欲擒故縱,才走兩步,田姜就急急地喊住我道:“姑娘!”
我狐疑地扭轉頭,田姜猶豫了片刻說道:“姑娘說有緣人才能一睹姑娘的風采,如今……在下見過姑娘,算不算有緣人?”
越是僞君子,有時候比起放浪形骸的人更加容易泥足深陷,一不小心就置自己於險地,我向他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在他明顯眼中波瀾興起時,笑吟吟地說道:“請公子上樓飲茶。”
我正等着田姜跟我上來,哪知道並沒有聽見背後有腳步聲,我下意識地扭頭一看,卻見楊瓚一把攔住了田姜,笑眯眯地對田姜說道:“誒,兄臺,怎麼着也該講個先來後到的順序啊!萬姑娘先邀我的。”
我下意識地看過去,楊瓚已經把身子擺到楊瓚的面前,笑嘻嘻地對我道:“姑娘,你才邀我喝茶,我還沒回復,怎麼姑娘就改邀他人了?”
我不知道這傢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由皺眉道:“小女子請不動公子,份數無緣。”
“什麼請不動?我剛纔只是在想晚上如何跟姑娘共度良宵,一時想走了神而已!”楊瓚厚顏無恥道。
他身後的田姜已經有些臉色不佳,此時此刻也顧不得其他,就在他耳邊冷聲道:“你不會這也要搶吧?”
楊瓚笑道:“我向來只搶美女啊。”他對田姜的憤怒視若無睹,只是朝我拋了個媚眼。這下子我算是明白過來了,這個楊瓚不喜歡女人主動送上門,倒是喜歡搶別人的。眼見田姜這種僞君子都忍不住站起身了,楊瓚反而對我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