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後不久,我便有些坐不住了。脖子上掛着的兩塊虎符。拽得我有些喘氣來,我很想知道楊堅是不是真的能夠進山寨去,是否真的能夠應付過來,順利把帥印拿到手。越是擔心,就越是坐立不安。
當初楊瓚與楊堅約好的時間地點,我都聽着了,現在要我一個人在院子裡什麼事也不幹專心等消息,我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的。
他們約的地方乃是在光義城城外,城外常有一些城外的農民把自己家裡頭新摘的菜葉等等挑來賣,既不用進城去,就在外頭擺着地攤,倒也形成了一些規模。光義城不比長安城那麼大,從縣城那頭走到這頭,用不着半個時辰,於是城裡頭的人也樂於出來買些新鮮的蔬菜回去。
我出門便僱了一輛車,讓馬車伕把車開到光義城外,只想到那兒去瞧一瞧。其實我也不是要就這樣跟着楊堅上太平寨去,只是心裡頭放心不下,非要出來走上一遭,算是透透氣,卻也是爲了教自己安心。
只是我趕到的時候。並沒有瞧見楊堅的身影。他已經出來有一陣子了,看樣子,他已經和楊瓚的人接上了頭,匆匆忙忙就上山去了吧。
我在車裡悶坐了好一會兒,自己出來的太晚,現在是連楊堅的影子都沒有瞧見,看樣子是隻能回去了。我打起車簾,輕聲跟車伕說把馬車往回駕,只是放下簾子的那一瞬間,我打了個寒戰,忍不住又把簾子撩了起來,這一瞧不打緊,只見一個身着補丁衫的花白老頭挑着兩個空籮筐往這邊走來。
我記得很清楚,楊瓚說跟楊堅接應的人正是這樣的裝扮,補丁衫、花白老頭、空籮筐,無一不是楊瓚說的形象,這裡趕集的人總共也只有三四十人,要是跟我說剛好有這麼一個人和楊瓚的接頭人雷同,那是打死我也不相信的。
只是,倘若這個人就是楊瓚派來的接頭人,此時此刻,他應該已經陪着楊堅去太平寨了纔對,爲什麼他會在這裡,還在東張西望的?像是在等人?難道說他根本就沒有和楊堅見上面?那麼,與他接頭的楊堅又在何處呢?
我的心已經沉到了谷底,卻不得不強裝鎮定,給了一塊碎銀子給車伕。吩咐道:“去把那個挑籮筐的老頭找過來,就說我想看看他賣些什麼。”
沒過一會兒,那老頭子就已經被帶到跟前來,站在車下就畢恭畢敬地回答道:“老朽是要賣家裡頭的一頭豬,客官若是想要,隨老朽去家裡瞧瞧。”
我心頭一跳,驀地就撩開簾子,此時此刻卻也顧不得衆目睽睽之下,直接問道:“楊瓚派你來的?廚子你到底請回去了沒有?”
那老頭一臉的茫然,吞吞吐吐道:“不是你嗎?”
只一句話我心頭就大叫不妙,不由抱怨道:“你怎麼現在纔來?”
老頭倒也老實,面有苦色道:“剛纔過來的時候,被一個叫花子攔着乞討,糾纏了好久。”
他這一說,我的心頓時沉入谷底,壞事了。是有人刻意攔住老頭,不讓他準時與楊堅碰面,搞不好另外有人假扮成接引之人,直接把楊堅給騙走了。當真是防不勝防。也不知道楊堅到底被騙到哪裡去了,我觸碰到胸口兩隻冰涼的虎符,眼皮因爲受驚也開始跳了起來。俗話說左眼跳有財,右眼跳有禍,此時我的右眼皮跳得厲害,也不知道楊堅的情形如何了。
“客官,豬你還要不要?”老頭在底下詢問了一聲,他顯然還沒有太弄清楚狀況,我一咬牙,以最快的速度迴應他,“帶我去你家。”
現在楊堅下落不明,看來我只有進太平寨一探虛實,最好能夠和楊瓚接上頭,再隨機應變了。
我坐着馬車隨那老頭出城行了大約二里路,轉眼就到了湖邊,我便付了馬車錢,早有一條小船泊在岸邊,老頭這便載我上船,竹蒿一撐,船已經飛快地離了岸。
太平寨隱匿於山水之間,雖然知道在秦嶺一代,若是沒有太平寨中的人帶路,根本是找不着入口。此時我已經換了男裝,我的易容術自然不行,而因爲出來的匆忙,我也實在沒有精力去修飾一番。只好在頭上戴了一頂斗笠,將帽檐壓得低低的,遮擋着我的容貌。
老頭告訴我,太平寨的入口有許多處,他帶我走的這一處入口,只是雜役人員出沒之處。而他事先也已經打好招呼,會帶一個廚子上山來,料來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只是他這句話還沒來得及讓我放心,我的腳剛剛從船上挪到岸邊,就聽見有人喝問道:“什麼人!”
老頭腿一軟,連忙迎上去,“劉主事,這是新來的廚子,是三少爺請來的。”
“廚子,我看不是吧?”那劉主事冷冷一笑,聽那笑聲我就已經知道,這條路只怕已經走不通了。楊堅都已經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也就是說,楊瓚與其相約以廚子爲由進太平寨的路根本就已經暴露了,我想要假冒廚子上去,只會是羊入虎口。
於是不等那老頭繼續說話,我就一咬牙,率先打斷道:“廚子?什麼廚子?”二話不說,就擡起頭來直視着說話的劉主事。
劉主事瞟向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放出光來,我雖然穿着男裝,但女子的脂粉氣未除,只一眼,那腦滿腸肥的劉主事就看出了我的性別。忍不住“唷”了一聲。
我靈機一動,嬌滴滴地說道:“這裡是否有一位叫做田姜的公子?倘若沒有,就快些送我回去,我可不想在這裡多待。”
“田姜少爺?”劉主事一愣,下意識地說道,“姑娘是田姜少爺請來的?”
我一瞧他的神情就知道有戲,這個人明顯是田弘的人,我提到楊瓚自然是沒戲,但若是提到田姜,此人卻不得不好好思量一番。
我不由生氣道:“一會兒說是什麼三少爺,一會兒說是田公子。若不是想着我與那位田公子有緣,我又何苦這樣跑到荒山野嶺來,如果田公子在這兒,那就請你去問他一聲,到底爲何這樣待源源,既然請我到此,卻又讓我吃閉門羹?”
事情顯然已經不是劉主事所預料的那樣,他那肥肥的腦殼有些不夠想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只是見我咬着脣在那兒楚楚可憐的生氣,劉主事二話不說就道:“姑娘請稍等,我去問問少爺就來。”
他這一去,一刻鐘的時間就有人來了,我對此倒是極有信心,田姜瞧我的眼神,我若送上門來,他怎麼會拒之門外?果然,田姜氣喘吁吁地跑來,一直到我面前,盯着我瞧了好一會兒,才難以置信地說道:“萬姑娘,果真是你?”
我美目含嗔地看着他,“可不就是我了。那位楊公子說是公子你邀我一敘,源源才欣然前往的。哪知道源源到此,根本就沒有瞧見公子,還只能站在這裡枯等,倘若公子根本無意邀請,那麼就當源源自作多情了,還勞煩現在送源源回城去。”
“別……別!”田姜只當我是真的生氣,連忙攔住我的去路,說什麼也不肯就這樣放我走的,他低頭暗罵了兩聲,心裡頭自是把楊瓚給腹誹了一遍,我剛纔那樣說法,只會讓他以爲楊瓚借他之名把我給騙來,幸好被劉主事給截住,我纔沒有被楊瓚給霸去。
田姜不由分說就朝我做了個“請”的手勢,生怕我真的就這樣離開似的。一把拉着我的手,“姑娘,既然來了,說什麼也不能讓姑娘就這樣走,姑娘若不嫌棄,就請上山一敘。”
我並不是很情願地點了點頭,田姜這才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拉着我從守關卡的諸人身邊穿過,我心裡頭暗暗地想着,怎麼也沒有料到我竟然會是通過他進山寨來的。
他一直拽着我的手,並沒有鬆開的意思,我也不好掙脫開來,只是我也不知田姜要帶我去哪裡,現在雖然進了山寨,卻困於田姜的手裡邊,無論如何都得想辦法和楊瓚聯繫上才行,只願這個田姜不是一個色中餓鬼,我急中生智,刻意腳下一絆,“哎喲”一聲,人差點就摔倒了。
田姜連忙扭轉頭來看着我,“姑娘怎麼了?”
我揉了揉腿,滿臉愁苦,“站得太久,腳實在沒有力氣,可否扶我在前邊休息會兒。”
田姜自是滿口答應,尋了塊大石頭讓我坐下,他則一個人站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着我瞧,倘若說他在紅衣樓時還有所顧忌,那麼此時此刻,在太平寨的地頭上,他的目光就有些肆無忌憚了。
我被他瞧得頭皮發麻,卻不能做出任何反感的表情,只是嬌聲含嗔地說道:“公子這樣看源源,難道源源的臉上有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