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雙雙搬回九龍蒼

老白跟着大驚,“他不是失去人身自由了嗎?況且雙腿還癱瘓着。”

“如果他一心求死,什麼辦法都能想得出來。”

本來兩人是要去醫院的,老白朝蔣遠周看看,“那萬小姐那邊呢,是瞞着她,還是……”

“紙包不住火,最後一面總要讓她見見。”蔣遠周衝着司機吩咐道,“還是去星港吧。”

住院部。

許情深走進莫小軍的病房,小軍爸爸在旁邊的沙發內睡着,小軍媽媽正和莫小軍說着什麼話,只是兒子虛弱,他不住點着頭。

許情深放輕腳步走過去,莫小軍最先看到她,他薄脣輕啓,喊了句,“許醫生。”

小軍媽媽回頭,“許醫生來了。”

許情深輕笑,衝着病牀上的小夥子說道,“感覺怎麼樣?”

“從沒有這樣輕鬆過,呼吸也輕鬆了,不會全身都痛,許醫生,我是不是在做夢?”

許情深搖下頭,“當然不是,好好休養,過段時間你就能去踢球了。”

蔣遠周來到住院部,走廊上,偶爾有人經過,男人擡頭看了眼病房號,老白替他將門打開,蔣遠周輕聲吩咐,“在這等我吧。”

“是。”

蔣遠周走進病房,從門口到能看到萬毓寧的病牀,似乎是一段不小的距離。他沒有聽到裡頭傳來任何的動靜聲,蔣遠周甚至懷疑萬毓寧是不是又跑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聽,就算是大白天,外面都有燃放煙火傳來的聲響。

蔣遠周走近病牀,看到狹窄的牀上有個身影蜷縮了起來,外面蒙了層薄被,依稀能感覺到萬毓寧在發抖。蔣遠周將手落到被子上,“毓寧。”

“不要過來,方晟,我不是故意的,藥是你讓我拿給你的,不要來找我啊……”

蔣遠周將她的被子用力扯去,“是我。”

萬毓寧害怕見到外面的光,她雙手捂住臉痛哭,“對不起,對不起,別來找我。”

蔣遠周將她的手強行掰開,“萬毓寧!”

她一擡頭,忽然朝着前面撲去,雙手抱緊蔣遠周的腰,萬毓寧什麼話都說不出了,就只是不住地哭。

蔣遠周也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要怎麼說,或許對於萬毓寧而言,萬鑫曾是她心裡唯一的依靠了,一旦這層心理防線崩塌,他不知道萬毓寧還能不能支撐下去。

“毓寧,我帶你去個地方。”

萬毓寧在他身前不住哆嗦,嘴脣顫抖到說不出話來。蔣遠周扣住萬毓寧的臂膀,“走吧。”

“去,去哪?”

“去了就知道了。”

萬毓寧心下一喜,“遠周,你是要來接我回九龍蒼吧?我就知道你不會捨得把我留在這……”

蔣遠周沒有接話,出去的時候,老白守在外面,萬毓寧不住回頭看,“你們看到病房內有人嗎?看到了嗎?”

“胡說什麼?”

“我看到了,昨晚方晟就站在我牀邊,真的……”

老白麪露擔憂,朝着蔣遠周看了看,“蔣先生,萬小姐的精神狀況是不是……”

蔣遠周帶着萬毓寧來到電梯前,走進去的時候,萬毓寧雙手抱緊蔣遠周的手臂,“我感覺方晟好像跟出來了,怎麼辦?他會不會殺了我?”

“毓寧,如果我是要帶你去看萬伯父,你去不去?”

萬毓寧聽到這話,眸色明顯亮起來,這段日子她撐得太苦,失去了萬家和蔣遠周地庇佑,她好像什麼都不是了。“能見他了嗎?我去,我當然要去。”

蔣遠周沒說什麼,老白看着電梯,卻是在往上,很快來到一個樓層,電梯門叮地打開時,許情深走了進來。

萬毓寧抱着蔣遠周手臂的力道更加收緊,像是害怕被人硬生生搶走似的,許情深朝着二人看眼,老白靠在電梯鏡前,“許小姐。”

許情深脣瓣輕抿,“老白,新年快樂。”

她的餘光落向萬毓寧,萬毓寧半個身體幾乎藏到了蔣遠周身後,男人打量了眼許情深,只是他們彼此說不上話,電梯門就匆忙打開了。

蔣遠周帶着萬毓寧出去,走出電梯時,萬毓寧衝許情深輕扯下嘴角,她將她的得意和挑釁淋漓盡致地展露了出來。

許情深面無神色,擡起腳步邁出電梯。

坐上車,萬毓寧神色難掩激動,“遠周,你看我這個樣子去見我爸,可以嗎?”

“可以,”蔣遠周舌尖乾澀,“當然可以。”

“見到我爸,我一定會告訴他,你對我很照顧,讓他放心,我等他和媽媽出來。”

蔣遠周沒有接話,只是看着窗外,車子一路飛馳向前,最終來到了目的地。

萬毓寧站在車前,擡頭望出去,不敢隨意踏出一步,“爲什麼要來醫院?難道我爸不舒服嗎?”

“毓寧,萬家接二連三出事,我想你應該有了應對的能力,不論怎樣,總歸要接受現實。”

“遠周,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萬毓寧心裡涌起強烈的不安,蔣遠周攬住她的肩膀,帶着她往前走。

萬鑫曾送醫院的途中就死了,沒有搶救過來。

人還在搶救室,等着推出去,蔣遠周站在門口,問萬毓寧,“要我陪你進去嗎?”

萬毓寧眼圈發紅,隱隱感覺到了什麼,她縮在門前不敢動,蔣遠周擡起視線望進去,心裡也是沉重不堪的,“你要實在受不了,我們現在就走。”

“不,”萬毓寧搖着頭,眼淚刷地淌出來,“好不容易能見到我爸一面了,我能不見嗎?”

“既然這樣,就堅強起來。”

蔣遠週一手扣住萬毓寧的手臂,等於是駕着她往裡走,萬鑫曾躺在搶救臺上,一塊白布拉過頭頂,可卻能依稀看到蓋着額頭的白布有幾大滴血漬。

“爸,爸——”萬毓寧撲過去,感覺到白布底下的人,已經沒有了她所熟悉的那種溫度,“你爲什麼會在這?你不是答應過我,讓我等着你出來嗎?爲什麼會這樣?”

萬毓寧抱着萬鑫曾的遺體,搖晃幾下。

只是牀上的人再也起不來了,萬毓寧趴在他身前痛哭,蔣遠周盯着這一切,萬鑫曾一直將他當做萬家的女婿,所以從小開始,對他就疼愛有加。蔣東霆嚴厲,萬鑫曾還說過他,說是差不多就行了,以後蔣萬聯姻,兩家的家世擺在那,蔣遠周不需要多強大,只要快樂就好。

至今想來,有些畫面還是令人動容的。

萬毓寧直起身,伸手要去揭開白布,蔣遠周按住她的手背,“毓寧,別看。”

“爲什麼?”萬毓寧沒有回頭,怔怔盯着白布上的血漬。

“也算見了萬伯父最後一面,別看了。”

“可他是我爸啊,他能有多可怕呢?再怎麼樣,我也不會害怕。”

蔣遠周也不知道白布底下是什麼情況,但萬鑫曾選擇自殺,下場肯定不會好到哪裡去。

萬毓寧已經崩潰了,垮着雙肩,雙手攥緊了那牀白布,“爸!”

她還是不甘心,或者說,不想留有遺憾,萬毓寧手掌往下一扯,白布從萬鑫曾的臉上滑落,蔣遠周看過去,即便他內心再堅硬,可看到這一瞬間的時候,心還是被狠狠揪了下。他想伸手捂住萬毓寧的眼睛,但已經來不及了。

“啊——”萬毓寧雙目圓睜,眼裡露出驚恐,“爸,爸——”

蔣遠周來到她身後,手掌遮住萬毓寧的眼簾,她悲傷過度再加上受了驚嚇,雙腿一軟,癱在了蔣遠周的懷裡。

老白等在外面,看到蔣遠周抱着萬毓寧出來,“蔣先生。”

“後面的事交給你了。”

“是。”

蔣遠周朝着男人看眼,“老白,大過年的讓你處理這種事,實在不好意思。”

“蔣先生,您別這樣說。”

蔣遠周沒再說什麼,帶着萬毓寧離開了,將她送進病房後,他安排了人過來陪着萬毓寧,自己則走出了醫院。

來到看守所,出了這樣的大事,看守所內嚴陣以待,氣氛比平時更加冷冽逼人。

蔣遠周以萬鑫曾的親人關係出面,對方先將他帶到出事地點,“當時正要將他送回六樓,可經過樓道口的時候,他找了個藉口讓推輪椅的警員將手鬆開了,他抓着扶梯把手,輪椅是從這摔下去的。”

那人指着長長的臺階,“他當時頭部着地。”

現場是被清理過了,只是欄杆上依稀還有血跡。

“蔣先生,關押萬鑫曾的地方,留下了些東西,應該是要給您看的。”

蔣遠周雙目被刺紅,他收回視線,心情更加陰鬱。來到萬鑫曾生前待過的地方,蔣遠周跟着那人進去,來到一張簡陋的牀前,對方朝着牆壁上一指,“您看。”

蔣遠周視線望過去,看到牆面上用血寫着一行字,由於時間久了,血跡呈現暗紅色。

“遠周,照顧好毓寧,看在以往的交情上善待她,我走了。”

“他應該是趁着關燈後的時間寫的,一早上也沒人發現,剛纔挪開那牀被子,纔看到了這行血字。”

蔣遠周盯着那些發紅的字體,觸目驚心,每一個字都鑽到了他心裡去,就像是最尖利的刀,扎的他渾身難受。萬鑫曾最後留下的話,只有短短的一行,沒有千言萬語,卻唯有一句懇求地善待。

他向來把他當成自己家裡人,只是造化弄人,如今的萬家,人人得以誅之,得以避之,萬鑫曾能想到的也只有蔣遠周了。

蔣遠周環顧四周,所謂晚景淒涼,指的就是萬鑫曾這樣吧?

從看守所離開後,蔣遠週迴到醫院,萬毓寧已經醒了,只是卻徹底瘋了。

原本安排在她身邊的人被打了出去,蔣遠周來到病房門口,聽到裡面傳來劇烈的摔打聲,他手落在門把上,一名看護捂住額頭勸阻,“蔣先生,不能進去。”

蔣遠周推開門,裡頭的動靜聲越發爭先恐後涌來,他提起腳步往裡走,萬毓寧站在窗邊,能摔的東西都摔了,能砸的東西也都無一倖免。

她背對着蔣遠周,嘴裡正在輕念,“牀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蔣遠周走近她,“毓寧。”

萬毓寧充耳不聞,背完了一首接着一首,蔣遠周走到她身後,將手落到她肩上,“別這樣,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她忽然雙手捂住臉,順着牆壁往下蹲,“爸,你別生氣,我都學會了,我明天就學乘法口訣。”

蔣遠周覺察出不對勁,蹲下身來,雙手按住萬毓寧的肩膀,“你在胡說什麼呢?”

“你一向最愛我了,你說要陪我長大,看着我結婚生子,爸,你喜歡孫子還是孫女?”

蔣遠周伸手將她的臉扳向自己,“你看着我。”

她猛地將蔣遠周的手拍開,“你是誰?你是誰!”

“我是蔣遠周。”

萬毓寧盯着男人的臉,眼睛在他臉上不住掃來掃去,“不是,你不是。”

“跟我回去吧。”

“我要回家,我爸還在等我吃飯呢。”萬毓寧嘴裡不住重複着,雙手一下抓着頭髮,一下又捂住臉,整個人的狀態非常不好,瘋瘋癲癲的。

蔣遠周沒法子,他起身走到病牀前,抽出牀單後回到萬毓寧身側。他將她整個人都裹了進去,不給她攻擊人的機會。

他帶着萬毓寧出去,一路上,所有人都看出萬毓寧的不對勁了。有小孩子經過,指着她對大人說道,“媽媽,你看,這個姐姐瘋掉了。”

蔣遠周帶萬毓寧馬不停蹄趕去了隆港附屬醫院,在東城,隆港附屬醫院力壓第一精神病院,在專業方面自然不用懷疑。

萬毓寧被送進了單獨的房間,蔣遠周站在外面看見她縮進牆角內,“她之前就有過這樣的狀況,我以爲已經大好了。”

“萬小姐這樣的病,最不能受刺激,事已至此,蔣先生也別過多擔心。”

“什麼時候能出結果?”

“不管萬小姐現在怎樣,她這幾天肯定都要留在醫院接受治療。”

蔣遠周自然不會懷疑自家的醫院,“儘量不要逼她,她剛經歷過她父親的死。”

“怪不得,那還是慢慢來吧。”

萬毓寧腦子裡是一片空白的,萬鑫曾在的時候,即便他被關押起來,可萬毓寧總覺得她頭頂還有天空,她從來沒想過,那片天會忽然壓下來。

萬鑫曾自殺的事,到了下午時分,就傳遍了整個東城。

許情深想到早上蔣遠周將萬毓寧匆忙接走的事,現在再一想,也就不奇怪了。

第二天,蔣遠周來到醫院,檢查報告不容樂觀,醫生將蔣遠周帶到萬毓寧的病房前。她今天倒是安靜的不得了,這會正坐在牀上,雙眼一瞬不瞬盯着牆上的電視。

“都是些動畫頻道和採訪類的節目,不會有她父親去世的相關新聞,”醫生朝身側的男人看眼,“目前,她要在這接受藥物治療。”

“她這樣的情況,究竟是留在醫院好,還是帶回家好?”

“如果能夠穩定下來的話,我還是建議接回去,讓她過上正常人的生活,這樣也有利於萬小姐恢復。”

蔣遠周聽在耳中,沒有再多說什麼。

他離開後,萬毓寧仍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電視,一檔節目結束,換了另外一檔。

許情深的臉不期然撞入萬毓寧的眼簾中,她腦袋不由輕擡,以至於全部的視線都能清清楚楚落到電視屏幕上。

許情深畫着精緻的淡妝,她眉眼本就漂亮,這樣一來,看着越發提神。採訪的時候是在辦公室,有些熱,許情深就穿了件緊身的毛衣,下面一條卡其色的半身裙。職業,卻又不失美感。

萬毓寧搞不懂,她怎麼會上電視?

仔細看下去、聽下去,原來是許情深成功完成了一臺難度極高的手術,主持人不住說着祝賀的話,話語間反覆突出手術的危險性。許情深介紹了一些細節,那主持人恨不得將她奉做神醫。

萬毓寧手掌越攥越緊,最終握成兩個拳頭。

父親的慘死,歸根究底是因爲方晟,再追究上去,那就是許情深了。

可憑什麼許情深如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要不是蔣遠周肯花心思捧着她,輪的上她嗎?

萬毓寧感覺這個畫面,越來越刺眼,她拿起牀頭櫃上的水杯砸過去。

許情深下班後,蔣遠周在醫院外面等她,她坐進車內,眼圈下面有沒睡醒的痕跡。蔣遠周也沒好到哪裡去,“晚上想吃什麼?”

“你自己有那麼多事要忙,不必特地過來跑一趟的。”

“我也想找個人陪我吃東西。”

許情深對吃向來沒什麼講究,“隨你。”她看了眼男人的側臉,“對了,萬毓寧怎麼樣了?”

“瘋了。”

“那現在在哪?”

“暫時留在隆港附屬醫院了,過幾天再說。”

瘋了?萬毓寧瘋癲這一說法,之前就有了,可許情深見她的時候,都是好好的。如今萬家徹底垮臺,萬鑫曾也死了,真瘋假瘋只有萬毓寧自己最清楚。她要是能把握好這個度,以自己的身體狀況爲賭注牽制住蔣遠周,也不是沒可能的事。

蔣遠周見她出神,不由開口道,“許情深,你說我們兩個現在是什麼關係?”

許情深抿緊了脣瓣不語,蔣遠周往後一靠,眼神間有些無奈,“年也過完了,你是不是情願在家裡,聽着冷言冷語,也不願意回九龍蒼?”

“明天我就從家裡搬出去了。”

“又是去宋佳佳那?”蔣遠周有些惱怒,可更多的是拿許情深沒辦法,“你要過的日子,和我要過的日子,其實是一樣的。無非就是有人一塊吃飯、一塊說話、一塊看看電影。再然後,就是互相抱着睡覺。”

許情深擡首看他,“我要住回了九龍蒼,萬小姐怎麼辦?”

蔣遠週一聽,原來是爲了這事,“我對萬毓寧只是照顧的情誼,無關愛情。”

“可萬鑫曾死了,萬毓寧更加沒人管,這就變成了你的責任。”

“我可以給她安排別的住處。”

許情深沒再接口,只是推脫餓了,就把話題扯開了。

吃過晚飯,蔣遠周將許情深送回家,今天是大年初二,家裡人都出去竄門了,許情深回到許明川的房間,她將自己的衣物收拾下,其實也沒幾樣東西。

她坐定到電腦桌前,打開其中一個抽屜,拿出個筆記本翻開後,從裡面取出張紙。

那是方晟留給她的另一封遺書,這畢竟也是他留下的最後的東西,許情深一直沒捨得處理掉。

她仔仔細細將遺書又看了遍,是,就算萬毓寧真瘋了又能怎麼樣呢?

方晟因她而解脫,卻也是因她而死,他最後佈下的局精妙至極,可並不代表萬毓寧沒有死灰復燃的可能性。

許情深珍惜如今的生活,特別是做完了莫小軍的手術後,她走出手術室的一瞬間是累極的,可那種滿足和充實感卻也是從未有過的。她可以大展拳腳,可以擁有自己的一片天空,可這些全部都要建立在萬毓寧不再找她茬的基礎上。

她手指拂過上面的字體,許情深已經接受了方晟離開的事實,也知道他活下去會很痛苦,可人就是這樣自私,最難受的永遠是失去。而有一件事,許情深是今生不會忘的。那就是害死方晟的那盒藥,是萬毓寧給的。

她拿起旁邊的打火機,點燃了遺書的一角,然後看着火苗越燃越烈,最終將整張紙都吞噬掉。

翌日清晨。

許情深起的比平時還要早,她拖着皮箱出門,正好許旺走出房間,“情深,你這是?”

“爸,我今晚就不回家住了,你讓明川搬回小房間睡吧。”

“爲什麼啊?”許旺朝她看看,然後走近幾步,“是不是你媽跟你說什麼了?”

“不是,我外面本來就有住的地方。”

許旺伸手要去拿許情深的行李箱,“方晟過世這纔多久,我也不放心你在外面。”

“爸,生老病死是常態,方晟走了,但我的日子還要繼續,該流的眼淚,在他生病彌留的時候都流光了,我現在要好好生活。”

許情深的自愈能力,是從小就鍛煉出來的,小的時候,明裡暗裡吃了趙芳華多少苦頭,她要沒有這點耐力,能挺得到今天嗎?

那一頭,聽到動靜的趙芳華也走了出來,看到許旺拉着許情深的行李箱,她快步過去,“大清早的,這是做什麼?”

“情深說不住在這了。”

趙芳華聽到這,打了下許旺的手背,“也是,明川的房間也不大,不舒服,況且明川跟你擠着,都幾天沒睡好了。”

許情深從許旺手裡接過行李箱,“爸,我有空就會回來的。”

大年初三的九龍蒼,依舊冷清不已,蔣遠週一個人坐在餐桌前,他食之無味,看着傭人還要端粥出來,他擺下手,“算了,我不想吃。”

玄關處傳來細微的動靜聲,蔣遠周擡起頭,就看到許情深拖着皮箱正走進來。她換了拖鞋,就像是剛出門經過一趟旅行回來,許情深將行李箱放定,然後快步走向餐桌,“今天都有什麼好吃的?”

蔣遠周嘴裡輕咀嚼下,話也說不出來。

傭人從廚房出來,聲音帶着驚喜,“許小姐回來了,呀,蔣先生也不提前說句,我好準備些合許小姐口味的。”

“沒關係,我又不挑食。”許情深拉開椅子剛要入座,她拍了拍手掌,“我先洗個手。”

她腳步輕快地走進廚房內,蔣遠周衝旁邊的傭人輕聲吩咐,“趕緊將許小姐的行李送回臥室。”

“蔣先生,不急,我先給許小姐盛粥吧?”

“廢話哪那麼多,拿上去!”

傭人聞言,忙不迭地點頭,“好好。”

許情深從廚房回到餐廳內,桌上擺着好幾樣吃的,她倒了杯熱牛奶,拿了塊現烤的麪包片,蔣遠周身子向後倚,右手臂放在餐桌上。

“幹嘛盯着我看?”許情深輕笑,“是不是覺得很驚喜。”

“還好。”

“還好?”許情深朝不遠處掃了眼,“我的行李箱呢?”

“家裡的傭人特別喜歡整潔,你把東西放在那,一眼望去亂糟糟的,她看不下去,所以……”

身後,傳來傭人下樓的腳步聲,她嘴裡還說道,“蔣先生,按着您的吩咐,我把許小姐的行李箱送去房間了。”

蔣遠周像是沒聽見似的,朝着許情深傾過身,那樣子,最好她也沒聽見。

“昨天還不答應,今天怎麼就肯搬回來了?”

“噢,這個月揮霍的太厲害,交不起房租了。”許情深咬着麪包片,眼角上揚輕笑。

“少來。”

許情深接過傭人遞過來的粥,說了句謝謝。“你昨天說的話,說到我心坎裡了,我也想找個人過那樣的日子,蔣遠周,謝謝你一直以來都在陪我,從今以後,我們就互相陪伴吧。”

蔣遠周嘴角輕挽,“好。”

蔣隨雲來到九龍蒼時,兩人還在吃早飯,走進去看到許情深,蔣隨雲還是微微吃了一驚。

蔣遠周率先起身,“小姨,您怎麼來了?”

許情深聽聞,然後回頭看了眼,緊跟着起身,“蔣小姐。”

“原來許小姐也在。”蔣隨雲走到餐桌前,朝着許情深禮貌地點下頭,然後才衝着蔣遠周道,“毓寧住院了?”

“是,她精神狀態很差。”

“那也不能把她留在醫院裡啊,那樣的地方,就算正常人都會被逼瘋的。”蔣隨雲不着痕跡朝許情深看眼,“你要覺得不方便接在身邊,那我帶回去,我來照顧。”

“小姨,您開什麼玩笑,您身體虛弱成這樣,還怎麼照顧別人?”

“遠周,毓寧也算是我看着長大的,你我若是不管不顧,那就是看着她送死啊。”

許情深聽到這,不由插進來一句話,“爲什麼不把萬小姐接來九龍蒼?”

蔣遠周和蔣隨雲紛紛將視線落向她,男人目光裡透着些難以置信。“你說把她接來這?”

“是啊,三樓不是空着嗎?給萬小姐安排個房間,家裡還有這麼多傭人,她最熟悉的又是你,讓她多接觸接觸人,對病情恢復也好。”

蔣隨雲嘴角挽了起來,“許小姐不止長得好看,心地也善良。”

許情深報以一笑,“我只是覺得,與其心裡始終惦念,放心不下,那還不如留在身邊照顧呢。”

“你說真的?”

“當然,”許情深對上蔣遠周的眸子,“萬小姐都這樣了,以前的事她肯定也忘了。”

蔣遠周側開身,似在考慮。

幾天之後,蔣遠周去了醫院,將萬毓寧接回九龍蒼。

女人跟着蔣遠周走進院子內,心裡被各種情緒給充斥着,她知道她能夠回到這,都是靠父親的死換來的。

走進九龍蒼,萬毓寧小心翼翼地踏進客廳,猛地聽到樓梯口有一陣聲音傳來,“接回來了?”

萬毓寧擡頭看去,就看到許情深穿着睡衣正一步步往下走,她手掌落在扶梯上,姿態悠閒,目光高高地拋落到萬毓寧身上。眼神間似乎帶着不屑一顧,她擺出來的儼然是九龍蒼女主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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