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狼戰這話,戴初空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表情略有些苦。
狼戰見戴初空神色一愁,就以爲是自己說錯了話,忙說,“不喊就不喊嘛,你別露出這種難過的表情啊…”
“叔叔。”戴初空突然輕輕地喊了聲叔叔。
狼戰愣了一下,有些傻乎乎地笑了。
發現戴初空的目光越過自己的肩膀,一直在往裡面看,狼戰知道她心裡牽掛着戚不凡的情況,趕緊往後退了一步,請她進來。
戴初空大步走進來,來到牀邊。
一看到戚不凡那靜靜躺着,一動不動的樣子,戴初空心中一悸,腦中產生了一種這人或許永遠都會這樣躺着,再也不能醒過來的念頭。
這個想法,將戴初嚇出了一身冷汗。
她的眼淚,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哥…”戴初空習慣了喊戚不凡哥哥,這一見了他,習慣就要開口喊他哥哥。一個字都脫出了口,她纔想到自己身邊有外人。
戴初空忙止住了後半句話。
她坐下來,握住戚不凡的一隻手。戚不凡的手很冰涼,手指一動不動,就像是一隻模型手。戴初空將戚不凡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她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熱戚不凡冰冷的手指。
“哥哥。”她偷偷地,用極小聲的音量,喊了他一聲哥哥。
她這一聲哥哥,喊的是做賊心虛。
她既怕狼戰聽見,又怕戚不凡聽見。若是被戚不凡聽見了,他就該生氣了。
“我來看你了。”戴初空收起滿面悲傷,跟戚不凡說着一些往年趣事。“你快些醒來吧,你還記得麼,老家山溝溝裡,冬天一下雪,小瀑布下面的水塘都結了層冰,裡面會凍住一些小魚。你最喜歡在大冬天去撿凍魚回來烤着吃呢。”
“現在就是冬天,肯定又有凍魚吃了,你想吃的話,就快些醒來,我帶你回老家去吃凍魚。”
說完,戴初空靜靜地看着戚不凡,盯着他的眼睛,期待着那雙褐色的眸子,睜開的一瞬間。然而那雙眼睛,始終都緊閉着,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戴初空心裡有些焦急。
“你會醒麼?會麼?你一定要醒啊!”
“我明年就大學畢業了,哥哥,你要參加我的畢業會,要跟我拍照,要親眼看着我畢業啊!”
戚不凡依然沒有半分反應。
戴初空心裡隱約有了一個猜想。
她大概明白了戚不凡真正想要聽到的答案,究竟是什麼。她放在戚不凡身旁的左手,五根手指忽然捏成了拳頭。女孩的脣,緊緊地咬住,失去了血色。
戴初空閉上眼睛,流着淚說,“爸,我對你根本就沒有男女之間的愛情,上次,我是開玩笑的。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你?你比我大,你不解風情,你太木訥了,我根本就不愛你。”
“爸,我要當你…一輩子的女兒…”
說完最後一個字,戴初空的心裡忽然疼得厲害。
她猛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臉色微白,體內像是窒息了一樣難受。那一刻,戴初空忘記了呼吸的技巧,她趴在牀上,表情特別扭曲。
狼戰注意到她很不舒服,趕緊走過去,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關心問道,“丫頭,你怎麼了?”
戴初空艱難地說道,“叔叔,你、你扶我起來。”
狼戰乖乖地將戴初空扶起來。
戴初空一站起來,就推開狼戰,轉身往外跑。剛跑到廁所,戴初空忽然一個沒忍住,一口鮮血,就那樣吐到了廁所的洗臉池裡。
“啊!”
她雙手撐在洗臉檯上,她垂頭靠着洗臉頭,心裡依然好痛。
“我不愛你…”
如同自我催眠,戴初空一彎腰,將腦袋靠在水龍頭上。水龍頭被打開,水流血來,水聲嘩嘩,與此同時響起的,還有戴初空的自欺欺人的呢喃聲,“我不愛你,我真的不愛你,我怎麼可能會愛你,我只是崇拜你,只是尊敬你,是我弄錯了!”
“我不愛你…”
戴初空這樣神神叨叨反反覆覆地念了許多遍,心裡逐漸平靜下來,就好像她是真的不愛那個男人一樣。
她在廁所裡面呆了很久很久。
等她意識迴歸,心沒有那麼難受了,戴初空用冰冷刺骨的冷水洗了把臉。她將刺激了一把,她直起腰,擦了玻璃鏡子上的血液。
盯着鏡中那個臉色蒼白的女人,戴初空自嘲一笑,這才轉身回病房。
她還沒有走到病房裡,還在走廊上,就聽到戚不凡的病房裡傳來了講話的聲音。戴初空愣了下,心裡一喜,蒼白的俏臉上,多了一抹病態的紅暈。
戴初空快步跑進病房,看見了夜班醫生在跟戚不凡說話。
他醒了!
在她說她不愛他之後。
戴初空站在門框之下,看着跟醫生說話,聲音喑啞,眉頭輕輕蹙起的那個男人,心裡一揪一揪地發痛。
戚不凡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樣,扭頭朝門口看了過來。
看見逆着走廊燈光,背靠着房門,站在那裡,揹着一個小書包的戴初空,他雙脣漸漸合上,雙眼微微發紅。戴初空也看着他,不敢上前。
戚不凡忽然輕輕地擡起一隻手,跟她說,“來,初空。”
再一次聽到他喊自己的名字,戴初空的眼淚又差點奪眶而出。她猛地大步奔跑過去,在狼戰跟醫生詫異的注視中,跑到牀邊,一把抱住戚不凡。
“我差點以爲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你好狠啊!你就算是要報復我,也不應該用這種方式!”
“我差點以爲,我又要一個人生活了…”
戴初空最後那句話吼完,就趴在戚不凡的肩膀上哭了出來。
她這次哭得很悲傷,像是被剜了心一樣地痛。
戴初空緊緊地抱住戚不凡,像是抱住了自己的所有。醫生看着這兩人,有些詫異,他們是什麼關係?醫生不好問,就一個勁地往他們身上愁。你說是情侶吧,年齡差距好像有些大。
你說是姐妹吧?這反應也不對。
那是什麼?
醫生心裡閃過無數模糊的猜測,卻不敢拿結論。狼戰看出醫生的困惑,他低聲輕咳一聲,引來醫生的注意力。狼戰這纔跟他低聲解釋,“他們是養父女。”
聞言,醫生眼露出恍悟之色。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