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世天師神仙相公請臣服
房中點着蠟燭,雲知處正坐在桌前,披着衣裳,低頭翻着手裡的書。2
昏黃的燭光微微搖曳,映在他清俊入骨的面容上,他脊背挺直,烏髮垂落,長長的睫毛挑起一點流光,修長手指輕觸泛黃的書卷,整個人都帶着說不出的高貴清華之氣。此情此景,當真是畫兒也畫不出的美好,花似錦平素見慣了他腰懸長劍時的淡漠鋒銳,乍見他這般斯文儒雅的模樣,一時竟看的癡了。
忽有一道勁風襲來,吹得那蠟燭閃了一閃,雲知處微微偏頭,卻只瞥了一眼,仍舊翻書,並不在意。藉着他這一瞥,花似錦總算把眼神兒又轉到了那邊,有兩個人正劍來刀往,斗的十分激烈,可是房中似乎設了結界,所以居然沒有聲音,只有間或踩到椅子桌子纔會響起吱啞一聲。
可是關鍵不是這個!這斗的很激烈很激烈的兩個人,居然是昨天見過的,葉扶秋的兩個下人!他們怎麼會窩裡反自己打自己?還偏要跑到雲知處的房裡來打?
花似錦驚訝不已,來來回回的細看,那兩人功夫都不錯,身上已經掛了彩,卻仍是咬牙切齒的惡鬥,簡直是要鬥個你死我活……無聲卻激烈的畫面外,只有雲知處間或翻過一頁書的唰唰聲,帶着八風不動的穩定。不知爲何,一個這樣的雲知處,讓她有一種異常強大,幾乎不可戰勝的錯覺崢。
不知隔了多久,那兩人招數終於緩了下來,顯然已經力竭,卻忽聽走廊上腳步聲響起,來回走了幾次,然後響起一個溫潤卻焦急的語聲:“遠志!忘憂!你們在哪?遠志!忘憂!”
是葉扶秋!花似錦想也不想的翻身下牀,理了理衣裳頭髮,就迎了出去,外面果然是葉扶秋,他只着了中衣,頸口微露出肌膚,顯然是從牀上臨時起身的,正一手攬着衣襟,一手扶着欄杆,焦急的轉眼四顧,一邊微微喘息。
烏龍苦逼到底的相識,眼看就要轉爲英雄救美的光芒萬丈,如此大好的機會怎能輕易放過!花似錦毫不猶豫的上前,扶了葉扶秋的手臂,眼睛迅速吃了兩口他頸間的嫩豆腐,一邊殷勤道:“葉公子,你沒事吧?客”
他急握了她手:“我的,下人,你可見了?”
她愣了一下,忽然平生憐憫,她終於明白他爲什麼極少開口說話,大概是因爲他太過氣虛病弱,所以他說話居然有一點點斷續……雖然不至於結巴,但怎麼也是有點兒怪異。她不由得放柔了聲音,道:“我知道在哪兒,你彆着急,我帶你過去。”
葉扶秋道:“多謝,兄臺。”
兄臺?她愣了一愣,猛然想起自己這會兒還是個青衫書生,趕緊挺了挺腰拿出個瀟灑的樣兒,忽見雲知處的房門唰的一聲開了,雲知處站在門前,背映了燭光,折袖淡淡道:“葉公子,雲某久候多時了。”
葉扶秋急迎上幾步,道:“兄臺,請問我的下人……”腳下勉力邁入,一眼看到室內情形,便是一怔,急回身向雲知處施禮道:“下人,疏於管教……冒犯兄臺,還請,放他們,一條生路。”
這急促的一句話斷做數截,卻似乎耗盡了他的全部力氣,他嗆咳了一聲,卻拼命抑着,續道:“尊駕若有甚麼計較,葉扶秋聽着便是!”一邊就劇咳起來。
花似錦看他咳的俊面紅潮,實在可憐,急扶他在椅中坐了,看桌上擺着茶壺,抓起來便要倒茶出來。雲知處上前一步,擡手止住,花似錦一時激動義憤,也忘記了眼前的人她惹不起,怒道:“你想怎樣!”
雲知處微微挑眉,不溫不火:“這茶不乾淨,你若是不怕他沒命,儘管讓他喝。”
花似錦一怔,他已經屈指接連彈出,不知點了葉扶秋什麼穴位,葉扶秋喘回一口氣,又道:“兄臺……”
雲知處也不多說,隨手撤了結界,也點了那兩人的穴道,那兩人委頓在地,昏厥過去。雲知處便坐了下來,另從書桌上倒了茶來,花似錦急端起來送到葉扶秋脣邊,葉扶秋也不推辭,便就她手喝了兩口,擡眸輕道:“多謝兄臺。”
花似錦看他柔弱有禮,好生憐惜,趕緊伸手幫他撫着背,一邊道:“沒事沒事。舉手之勞。”
雲知處看在眼中,不動聲色,一直等到葉扶秋臉色慢慢轉了過來,才道:“今日之事,葉兄莫非不知?”
葉扶秋苦笑,極慢極慢的道:“我起先不知,但睡到一半,發現他們不在,便猜到了……只是……”他頓了一頓:“不知爲何會成了這樣,當真對不住。”
雲知處點了點頭,道:“這兩位在我與……這位葉兄的茶飯裡都下了迷惑神智的藥,大約是想讓我兩人鬥個兩敗俱傷……”
他明知花似錦的身份,卻並未點破,花漫天的幻術十分高明,看在旁人眼中,花似錦便是個眉清目秀的小書生,從頭到腳無半分破綻。花似錦訝然,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雲知處道:“對。”
花似錦努力的想了想:“我好像喝了茶,也吃了飯,還吃了很多……可是我爲什麼一點兒也沒感覺到不對呀……”
雲知處微曬,卻不多說,只道:“也許是你身上有可以闢毒的寶物罷……”
花似錦於是埋頭細想,手兒仍舊不斷的順着葉扶秋的背。葉扶秋沉默了一下,向花似錦歉然道:“對不住!”又轉向雲知處,道:“是他們,作繭自縛,自取其咎……只求兄臺,憐惜他們,一片護主,之心,饒了他們,這一次。”他越是想要說的流暢,反而越是斷續,一句說完,竟是俊面泛紅。
雲知處不由挑眉,他昨日一見那下人的眼神,便知道他心懷殺機,今天察覺茶飯中的藥物時,便了然他們的打算,於是將計就計,讓他們吃了他們自己下的藥,然後打了起來……這與其說是在鬥智,不如說是在鬥藥。看似簡單,其實差一點兒都不成,卻不想葉扶秋居然一猜就中。
雲知處沉吟了一下,道:“他們下的藥,是你配的罷?”
“是,”葉扶秋輕聲道:“是我從前配下的。”
雲知處點了點頭,“能影響人心性情緒的藥物十分高明,你既然能配,藥術應該不差,要拜入藥王閣也未必不成,何必要動到這種宵小伎倆?”
葉扶秋有點兒苦笑,猶豫了一下,還是極緩的道:“兄臺,因爲今年藥王閣宣稱,只收一個弟子……所以他們有些心急罷!”
其實藥王閣這三個字,本就不是人人都知道的,藥王閣收弟子是什麼規矩,也幾乎沒有人知道。雲知處略一沉吟,便道:“那又怎樣?”
葉扶秋默然,轉而含笑道:“是,卻是我太過執著了……”
卻聽那下人低低的道:“這位公子!求公子讓給我家少爺這一回……”他居然不知什麼時候醒了,勉力翻身,跪拜下來,竟有些哽咽,“公子今年不得入,還有明年,且公子藥術已經這般高明,不入藥王閣也必有一番作爲,可是我家少爺的病,若是今年入不得藥王閣,只怕……只怕就……”
花似錦聽的着急起來,眼巴巴的看着雲知處,只盼他答應相讓,雲知處輕斂了長睫,道:“葉兄,請脈看看。”葉扶秋似乎想說什麼,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腕送上,雲知處細細的把了一把,微微凝眉,忽然輕輕一笑:“既然如此,那就各憑本事罷!”
花似錦有些憤怒,道:“你這人心腸怎麼這樣硬!你明明可以明年……”
雲知處毫不理會,葉扶秋輕挽她手,道:“葉兄……”她趕緊低頭看他,葉扶秋對她一笑,溫言道:“多承眷顧,只是,不必爲扶秋如此……”
他並不多說,可是他溫潤之極的語聲,那雙溫和到幾乎有些慈悲的眼睛,卻有如一泓清泉,讓人瞬間沒了火氣。夾答列曉花似錦趕緊坐回來,雙手把着他手,莊重的:“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的。”
葉扶秋對她一笑,她忽然發現,他右頰上居然有一個小小的笑渦兒,淺淺卻極柔潤漂亮,一綻出來,便爲他清俊的面容添上了幾許羞澀的味道,好不逗人暇思。花似錦一時色與魂受,雙眼放光,險些沒撲上去咬他一口。
葉扶秋頗有些不自在的輕咳一聲,避開了他的目光,轉向雲知處,輕聲道:“雲兄,扶秋一定會約束下人,這種事情不會再發生。”雲知處只點點頭,他似乎放了心,淺淺一笑,低聲道:“多謝雲兄!暫借雲兄房間一用,可成?”
雲知處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便讓到一旁,葉扶秋手扶了桌沿,想要站起,花似錦趕緊雙手扶他起來,他便走到那兩個下人面前,低頭檢視他們的傷勢。
藥神大陸幾乎人人學藥,花漫天也是個中高手,所以花似錦的戒指裡有數不清的各類藥物,這會兒要討好葉美人,哪有半分吝嗇,什麼藥粉繃帶不要錢似的遞上,不大一會兒就把兩個下人包成了糉子,要不是這兩個下人實在太難看,她連包紮都不用葉扶秋親自動手。
葉扶秋站起身來,微微喘息,卻含笑道:“原來葉兄也是藥師。”
花似錦搖手笑道,“不是啦,我哪懂這麼麻煩的事情,是花……咳,是我家裡一個伯伯會,”風華絕代花長老的玻璃心在這一刻粉碎,花似錦卻覺得自己特懂禮數,特靈活機變,笑吟吟的續道:“所以我出門前偷拿了他很多東西,行走江湖,以備不時之需。”
他偏了偏頭,笑渦兒若隱若現:“葉兄,你我同姓呢……扶秋真是太失禮了,還未請教兄臺大名?”
她趕緊笑:“我叫葉容錦!叫我錦兒就好!”爲了替小秋兒省力,她買一送一,一指雲知處,介紹道:“那個壞人叫雲知處,很難聽是吧……”
雲知處已經坐回桌邊悠然翻書,聞言擡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兒不喜不怒的,花似錦很沒出息的一縮脖子,然後光速轉到柔弱無害小秋兒這邊,自來熟的笑:“小秋哇,這房裡一股血腥氣,不如你先到我房裡坐坐啊!”一邊說,一邊雙手握了他手,狼味十足的上下撫摸:“呀,瞧這小手兒涼的……”
葉扶秋一怔,猶豫着是不是要掙開手:“這個……這麼晚了,不必勞煩葉兄了罷……”
她哪容他拒絕,拖着他就走:“你的下人都傷的爬都爬不起來了,怎麼照顧你啊,不如我服侍你洗漱,你看你臉色這麼差,再不休息一定會暈倒的,哎呀……你就來吧,別跟我客氣啦……”
葉扶秋身不由已被她拖走,完全一副被挾持的模樣,神情好生無奈,兩個重傷下人急急道:“少爺!”一邊爬起來艱難的跟了上去。
花似錦拿出在長老閣賣乖的本事,熱水熱帕照顧的無微不至,殷勤之極,兩名曾承擔過同工種的男性下人杵在牆邊十分汗顏,一直到她不容分說的把病美人攙上牀,蹲下身來幫他脫去了鞋子,然後賊忒兮兮的上手,想去解他衣袍……手兒一扯,葉扶秋急了,雙手把了她手:“葉兄!”
花似錦好稀奇的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紅撲撲的小臉兒,這才發現人家壓根就沒有穿外袍,本來就只是一件中衣,被她一扯頓時春光乍露,趕緊收回毛手,笑道:“全脫了是挺冷的!那就不脫了,快睡吧!”好賢惠的按他睡倒,幫他壓好被角,不忘記隨口介紹,“小秋你看到那個洞了沒?沒事時可以偷看雲知處吃飯洗澡睡覺……”
葉扶秋喘回一口氣,輕輕一笑,忽然擡手抓了她手,道:“葉兄。”
“嗯?”
“你我不過初識,你爲何對我這般好?”
花似錦一怔,看他安安靜靜躺在牀上,臉色蒼白,柔軟漆黑的發散了滿枕,竟是出奇的婉鸞乖順,只一對眼瞳黑白分明,竟無半分塵俗,握着她的手,細瘦到幾乎皮包骨頭,花似錦想好的詞兒竟一句也說不出,猶豫了一下,還是莊容道:“我覺得你這麼漂亮,卻病的這麼重,老天對你實在太不好了。所以我就要對你好一點兒,這才公平嘛……你看我從小到大,所有人都對我好,可是我到了這兒,碰到的人都對我不好,比如那個該死的雲知處,我幾次都差點死在他手裡……他還摸我尾……咳……總之,人生在世,有得有失,你雖然生病了,可你看現在不是遇到我了嗎,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花似錦搖頭晃腦,東拉西扯,到最後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葉扶秋靜靜的聽着,忽然輕輕一笑,道:“多謝,扶秋……慚愧。”一邊就閉上了眼睛,他顯然累的狠了,只是在強撐,幾乎是立刻的,就鼻息漸沉,睡了過去。
花似錦嘆了口氣,把他的手兒送回被中,一邊就托腮看着他,他臉色白的幾乎有些透明,脣色淺淡,呼吸輕的若有若無,看上去茬弱之極,情形真的很不妙……怎生想個法子讓雲知處去不了藥王閣,把這機會讓給他涅……
正在發愣,身後忽然有人碰了碰她,花似錦回頭時,就見昨天白天掐她的那個下人遠志站在身後,輕聲道:“葉公子,昨天對不住了。”
她對長的好看的人一向寬容,長的不好看的則相反,但現在要討好葉扶秋,總不能跟他的下人不依不饒,於是她翻個白眼,早忘記了那事兒其實是她罪有應得:“好說,我老人家一向大人大量。”
遠志默然,猶豫了一下,還是道:“葉公子……”
她好生不耐煩,要安安靜靜的看着病美人睡覺怎麼就這麼難,“又有甚麼事呀!”
他囁嚅了一下:“葉公子……請問……請問你是不是有斷袖之好……”
斷袖之好?花似錦瞬間就噴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斷袖?你開甚麼玩笑!”
遠志挺了挺腰:“我明明聽到你說……要從那個洞,看雲公子洗澡睡覺……”
呃……她只是想讓小秋兒有點睡前娛樂好不好!天地良心,那個洞纔剛剛挖出來,只看了一幅美男夜讀圖而已!花似錦是典型的輸人不輸陣,一昂小下巴:“我是爲了尋找下手的機會你知不知道!他是我的仇人你知不知道!”
遠志放了心,急豎指脣上:“葉公子噤聲,小心隔牆有耳!那位雲公子修爲精深,耳聰目明……”他自己聲音銅鑼似的,一里地外都聽得到,居然還好意思讓別人噤聲!花似錦翻了個白眼,隨隨便便點個頭,遠志便更壓低些聲音:“不如我們聯手,將那個雲知處阻於藥王城外,必要時可以將他……”
花似錦有點兒遲疑,在雲美人隔壁跟人家商量怎麼陰他,感覺好不安全啊!而且雲美人雖然經常讓她氣的牙癢癢,可是真要把他卡嚓了……也有點兒捨不得,不不,是十分十分的捨不得……
遠志等不到她的回答,頓時沉下臉來:“看來葉公子也不是真心爲我家少爺的……少爺真是遇人不淑……”
噗!花似錦噴了,眼前這位的成語是看門老漢教的吧?回頭看看睡的沉沉的葉扶秋,深覺這一家子主僕都單純的可以,這才認識沒幾天,就敢約着她一起殺人放火,嘖嘖,這樣子混江湖,叫人怎麼放心的下……
花似錦忍不住八卦了一句:“小秋到底生了甚麼病啊?雲知處不是說他藥術很好,爲什麼不能自己救自己?我家花伯伯……”這稱呼她越叫越順了:“他是六階的藥師,他肯定能救他的,要不然我帶他回家去治治?”
遠志嘆氣道:“公子這病,不是旁人治就可以的,我聽公子說,這病只有他自己修煉藥術,突破六階成爲藥王才能好,而且要快,否則的話,就算眼前有個八階藥王也是無用。”
忘憂在後不住咳嗽,嗓子都快咳破了,遠志才終於回頭瞥了他一眼,忘憂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顯然是怪他說的太多,遠志咳了一聲,摸摸鼻子,便要轉回,卻終於還是道:“葉公子,我跟你說的事兒,請公子一定考慮一下。”
她咳:“唔,這事兒咱們從長計議……”
遠志顯然誤會了,眼前一亮:“好!我們從長計議!”
汗!花似錦實在忍不住,回了一下頭,看着那小洞兒中透出的一線燭光。別人不知,她卻深知,雲知處不止是會藥術,還會武功,會法術,就算他不刻意聽,這邊兒的聲音也絕對能聽的清清楚楚……好心虛啊!這跟當面挑釁有啥區別啊……
忽聽那個忘憂咳了一聲,冷嘻嘻的道:“葉公子。”
“啊?”一個走了又來一個?
“我看葉公子跟雲公子交情似乎不錯,並不像葉公子說的那麼劍拔駑張……”
花似錦眯眼,又是一個不狐狸卻自以爲很狐狸的傢伙……也不過比那個遠志稍微聰明那麼一點點,在正牌狐狸面前拽個屁啊!於是她挑眉:“你們跑去設計陷害他,他有沒有立刻拿菜刀發瘋砍人?你們昨天對我拳打腳踢,我今天還不是拿出大把藥材幫你們治傷?”
“呃……”一句話堵的忘憂直翻白眼兒,花似錦哼了一聲,捋了捋並不存在的鬍子,做深沉狀,“我跟小云雲都是有城府的人!你以爲像你們只會喊打喊殺啊!我們多陰險狡詐啊!我們多笑裡藏刀啊!我們多口密腹劍啊……”
“啪”的一聲,牀頭的洞被隔壁的某人用書拍上,顯然是實在聽不下去了,偏偏聲音太大想不聽都不成……這位的成語是遠志教的吧……花似錦訕訕的摸了摸鼻子,忘憂卻難得精明起來,道:“不管怎樣,我只想問葉公子一句話,如果我們兩邊兒真的起了衝突,葉公子會幫誰?幫我家少爺,還是雲公子?”
誒?摸她尾巴還不肯負責的壞人,和恩人要她傍的病美人,這種選擇還用考慮嗎?於是她毫不猶豫的:“我當然幫小秋!”
忘憂二次確認:“真的,真的幫我家少爺?”
她答的鏗鏘:“當然!”
шшш●T Tκan●c o 忘憂點頭:“那,我替少爺多謝你了!”
她擺了擺手:“行了行了,小秋在睡覺誒,你們能不能別叨叨了?”一邊就走到牀邊,趴了下來。
大概是因爲常年近藥,葉扶秋身上有着淡淡的藥香,嗅之頗能令人安定。花似錦閉上眼睛,想那遠志看上去比較魯莽,起先可能的確沒想到雲知處會聽到,可是這個忘憂很明顯要精明許多,加上雲知處忍無可忍的那一拍,絕對已經知道雲知處能聽到……那他還問那一句,爲什麼?爲什麼一定要她親口說出,兩邊兒打架,她要幫誰?
本來這個問題很重要,可是她本來就是隻好吃懶做的狐狸,這大半晚連勾搭帶鬥智,也累的狠了,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
美人在畔,時間實在不該浪費在純睡覺上。於是花似錦醒的很早,看牀上的葉扶秋仍睡的沉沉,密密的長睫像一把小扇子,在雪白的臉上畫出一道優美的弧,薄脣微抿,臉頰瘦削,右頰上的笑渦兒只有一個淺淺的痕跡,卻似乎仍盛着一縷笑,份外溫潤。
花似錦看了好一會兒,手癢的想要摸一摸,又怕吵醒了他,終於還是收回手來。牆角處遠志的呼嚕打的山響,她對這種長的難看還好意思出噪音的一向討厭,過去毫不猶豫的一腳踹醒,對他做個噤聲的手勢。回頭一腳又踹醒了忘憂,低低的道:“你們看着小秋,我去幫他做點兒東西吃。”
大男人下廚實在少見,兩人互視了一眼,十分驚訝,花似錦對醜八怪當然絕不周到,哪有閒工夫解釋,轉身就走,忘憂立刻一瘸一拐的跟上來:“小的陪葉公子去罷!”
嚓!這明顯是不放心她哪!小人之心!花似錦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推開門,一眼瞧見一個雪袍玉帶的人影,頓時大吃一驚,猛然向後一跳,雲知處卻目不斜視的走了過去。
也是,昨天他們雖然設計害他,可是還沒實行嘛,再說他自己也是聽壁腳,肯定不好意思計較。花似錦小松了一口氣,大搖大擺的出去,丟下二百兩銀子包下客房的竈房,然後開始大展身手。
她本來就是超級神廚,在少油無鹽的情況下,都能做出美味佳餚,何況此時五味俱全?於是不大一會兒,清爽鮮亮的六菜一粥就出了鍋,忘憂從頭到尾旁觀,饞的直吞口水,卻只能眼睜睜看着“葉公子”端着托盤扶搖上樓,一時滿堂生香,葉扶秋已經坐在桌前,急起身相迎,花似錦笑道:“小秋,吃早飯啦!”
葉扶秋微微一笑:“累葉兄親自動手,這怎麼敢當。”
他說的溫婉客氣,可是他卻不知,眼前這位小狐狸是個給點兒陽光就燦爛的傢伙,既然已經察覺他性子軟好欺負,小性子還不可着勁兒的來?於是花似錦小臉兒一沉,把托盤往桌上咣的一放,瞪眼道:“你幹麼這樣假惺惺說話?我天不亮就起牀,好不容易纔做好,要不是爲了你,我纔不會親自動手……”賭氣抓起一盤,就丟了出去:“算了,不給你吃了!”
盤兒落地,咣的一聲粉碎,頓時菜香四溢,葉扶秋嚇了一跳,急上前兩步,輕握了她手,淺笑盈盈:“葉兄,又何必生氣,是扶秋,說錯了話,葉兄,大人大量,不要同我計較。”他說話慢的時候,一般就不會有明顯的斷續,但這句說的急了,不免斷做幾截。
她看他笑渦兒若隱若現,十分心軟:“好罷,我不生你氣。”順手在他小嫩臉兒上揩了一把油,一邊就盛出粥來,笑道:“這粥加了百合,最是清潤的,你總是咳呀咳的,叫我好心疼,一定要多喝一點兒……”把碗兒勺子送到他手邊,又挾了菜過去:“你嚐嚐看,這菜還算新鮮,我還放了一點點茶葉,這可是我的獨門秘技!別處絕對吃不到的!還有這個……唔,還有這個……”
葉扶秋笑着點頭,百依百順,由着她挾來挾去,一直到她挾了肉片過來,才擡手輕輕擋住,溫言道:“對不住,葉兄,我吃素的。”
花似錦一怔:“吃素?全素嗎?那身體怎麼吃的消?怪不得這麼虛弱!你不是藥師嗎?連這個道理也不懂得?”
葉扶秋微微一笑,眼神份外溫柔:“多謝葉兄,扶秋明白的。只是,扶秋吃素,是爲了替亡母祈福,縱有些些傷身,也是無法。”
花似錦聽的好心疼,雙眼水汪汪的看着他,葉扶秋不由得一笑,拿過她的筷子,將那肉片挾到她碗中,含笑道:“葉兄替我吃,也是一樣的。”
花似錦趕緊接過筷子吃了,笑道:“那我替你多吃點兒!”
葉扶秋微微抿脣,笑道:“好,多謝葉兄……”
她看他慢條斯理吃飯,間或擡頭一笑,笑渦兒若隱若現,小模樣兒柔美可口之極,實在手癢,想了一想,忽然張大眼:“咦!小秋,別動!你這兒有點髒!”
葉扶秋一怔,乖乖的坐着不動,於是她照着他的小笑渦兒又揉又捏又掐……旁邊的遠志忘憂兩隻下人杵在一旁,看着自家少爺被狂吃豆腐,小眼神兒嗖嗖的往她身上甩,可是葉扶秋不說話,他們也不好強出頭……她一直捏夠了,捏過癮了,才戀戀不捨的收回毛手,笑道:“乾淨了……”看他蒼白臉頰被她捏的一片紅,又忍不住心虛,訕訕的道:“你從哪裡蹭的,好難擦乾淨!”
葉扶秋輕輕一笑,眼神水亮:“是,是扶秋自己不小心,多謝葉兄。”
她總覺得他這一笑中透着一股瞭然的味道,竟不由得面紅耳熱,急低頭猛吃,幾乎把小臉兒埋進了碗裡,隔了片刻,葉扶秋忽將一杯茶遞到了她手邊,柔聲道:“慢慢吃,不要急。”
“呃……”小狐狸厚着臉皮擡頭,沒話找話:“說起來,你好像不該喝平常的茶哦……我一會兒幫你煮一種茶好不好?人家說藥補不如食補……”
葉扶秋習慣的想遜謝一句,可猶豫了一下,卻只一笑:“好。葉兄說怎樣,就怎樣。”
花似錦開心起來,捏捏他的細手指:“嗯!乖!”
這邊廂風光旖旎,旁邊兒的人卻是各懷心思,有的想,這倆人前天還鬧的不可開交,今天就好成這麼詭異的德性,真是世風日下,斷袖叢生啊……有的就想,這小子手藝可真不壞,人也生的這麼受相十足的,是不是要打扮打扮勾搭一下,分一杯羹?
唯有坐在屋角的雲知處,看着這副情形,竟是不由自主的停了筷發愣。想着很久很久之前,那隻大眼萌貓,偎依在他身邊,絮絮的說:“我知道你家裡一定有很多錢,每一餐都吃很多菜,可是我娘說,我做的東西是天下最好吃的……所以我全都做給你吃,以後等你什麼時候想吃了,就回來找我,好不好?”
軟語嬌糯,猶在耳畔,可是那隻小妖精,卻不知去了哪兒,是不是還在人間……忽然就是眼眶微熱,無聲含淚的喃喃……錦兒,錦兒,在這世上,再不會有人像你一樣,沒有理由的對我好……好到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
從這兒趕到藥王山,騎馬大約需要三天的路程,葉扶秋體弱不能騎馬,乘馬車也不能急趕,大約要趕五天,而出了錦官城的城門,就是一路窮山惡水,再沒有落腳的地方。
不知是不是葉扶秋禁住了兩人,遠志和忘憂居然再沒提過要對付雲知處的事兒,於是花似錦也樂的假裝忘記,從第二天起,就開始忙忙碌碌的幫葉扶秋準備乾糧,幸好現在是冬天,倒也不怕會壞掉。忘憂起初一直瘸着腿跟着她,寸步不離,後來花似錦實在不耐煩,指着做好的餅兒問他:“我這餅裡放了十二種作料,你知道都是什麼嗎?”
忘憂茫然搖頭,於是花似錦一翻白眼:“那你還在這兒幹嘛?我就算真的投毒,你眼睜睜看着就能防備得了了?”
忘憂瞬間憋紅了臉。話說一個粗豪壯漢叫了這麼文藝的名字,還真是蠻雷的……於是忘憂不再監視她,花似錦心情愉快的洗手做羹湯,忙碌在客房與竈房之間……
一直到某天恰好碰到一隻名爲雲知處的小美人……話說因爲她出了大價錢包了竈房,所以住店的客人都只能去前面店堂中吃飯,或者讓小二送進來……花似錦碰到小二送飯進他房間,難得心情大好,於是說了一句:“對了,今兒個我做的菜有多,送你嚐嚐好不好?”
一邊就把一盤兒紅油雞片端了過去,不想雲知處袖子一拂,就把那盤菜拂到了地上,接過小二的托盤,轉身進房,自始至終,不曾看她一眼。
花似錦頓時氣大了,衝上一步:“真是不識好人心!”
房門咣的一聲拍上,險些沒把她的鼻子碰扁,花似錦氣極,可是偏生不敢擡腳踹門什麼的,回頭再想想,她們本來就不是朋友,人家沒必要領她的情。再說房中還有一隻嫩生生任輕薄的小秋兒等她吃飯咧……於是又開心起來,哼着歌兒回房去了,花國手炒的雞片便宜了店小二……
幾天後,兩個下人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於是葉扶秋起身上路,當然,順便還捎帶了花似錦。遠志忘憂輪換着趕車,花似錦和小秋兒窩在車裡談天說地,吃吃喝喝,小日子過的春光明媚春暖花開春色宜人。
花似錦怎麼都沒想到,勾搭上葉扶秋居然這麼容易,看來並不是所有人都像雲知處那麼軟硬不吃的……任務輕輕鬆鬆完成一半,要是恩人哥哥在這兒,一定會誇她的……
在路上晃了六天,終於到了藥王山,藥王山山勢極陡峭,幾乎直上直下一般。站在山腳下仰面看時,高的幾乎有些眼暈,就連從小爬慣了山的小狐狸也有點兒頭大,揉了揉眼睛,回頭道:“小秋,這個……你要怎麼上去啊!”
葉扶秋也正仰面看着那山,不出聲的嘆了口氣,然後微微一笑:“葉兄放心,他們會拉我上去的。”
“呃?”
………
當然,花似錦很快就明白了何謂“拉他上去”。就見遠志和忘憂從車裡拿出一捆繩子,把中間縛在葉扶秋腰間,兩頭縛在兩人腰間,然後兩人一個爬,一個在下面照應,就這麼一把一把的把他拉上去……因爲要承擔一個人的份量,所以,若遇到實在艱難的地方,還需要用鐵椎鑿地固定。
這種上山方式,也實在太苦逼了吧……看葉扶秋臉色蒼白,額頭掛汗,白袍劃的七零八落,花似錦實在忍不住,還是道:“小秋,這也太難了,何如請個會馭風或者馭劍的高人,帶你上去?”
葉扶秋擡頭看了她一眼,她正俏生生立在石角,身體款款隨風搖擺,雖然只是一領青衫,頭系書生巾,卻是風姿綽約,美的恍似神仙中人。葉扶秋竟有幾分羨慕,定了定神,卻仍是答道:“葉兄,這山上草木,處處都有門道,有毒,亦有解,這上山一路,其實就是一道試題,所以必須腳踏實地才成。”一邊說,一邊抑不住的氣喘,話說的斷斷續續。
花似錦不由皺眉,放眼看去,周圍果然密密麻麻的生着各色草木,居然有大半都是平素不曾見到過的,看來葉扶秋的話沒錯,這兒只怕都是些藥草。可是看三人舉步維堅,半個時辰過去了,才爬了這麼點點路,那這山,只怕要爬個三天三夜……
看他顯然執著,勢在必得,她也毫無辦法。她要是修爲高,當然可以拉他上去,或者會馭劍也可以強迫他取巧,可是她什麼都不會,只是仗着身子輕腳步靈活,自己爬的很爽,這大白天的,總不能現出原形拉他上去,再說就算現出原形,這麼陡也未必拉的動……
天黑了復明,轉眼就是一天,遠志忘憂傷勢尚未痊癒,早已經累的吐舌,葉扶秋身子極弱,雖然不用自己使力,也早累的不堪,勉強的找了一個略略平緩的地方停下來休息,葉扶秋倚在壁上,臉色慘白,脣瓣乾裂,竟微有暈厥之狀,花似錦急湊過來,把水囊湊到他脣邊,伸手略擡了他下巴,慢慢傾過去。
水沾到他乾燥的脣瓣,葉扶秋微微一驚,略張眼看了她一眼,勉強的展開一個淺笑,就她手喝了幾口。花似錦好生心疼,摸摸他臉,柔聲道:“小秋兒……”
葉扶秋一笑,極低的道:“葉兄放心,我沒事。”一邊就閉上了眼睛。
花似錦想了想,向遠志忘憂走近幾步,道:“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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