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這麼薄,我也可以切,只是切成這麼長一片,現在的我切不了。若是年輕十歲,你這道菜恐怕就只有打道回府了。”許正說到。
他並非故意認輸的話,這看似薄薄的一張蘿蔔片,切的厚薄均勻還沒有破碎,需要特別的手穩。手不穩,是切不出來這樣的蘿蔔片的,
人老了,手穩沒有以前穩。所以許正才說,若是年輕個十歲,他也可以做到,就是因爲年輕十歲的話,他的手要比現在穩很多。
江陽心裡有些驚喜,這簡直就是峰迴路轉,他都以爲沒希望了,卻沒想到許正卻承認被超越了。
“許老,我這刀工還差的遠……”江陽話說到一半,就被許正打斷。
“你自己知道差得遠就好,別以爲自己切的薄一些,刀工就厲害得不得了了。我給你說,再給你十年,你刀工能夠超過我,我也算是死而無憾了。”許正說到。
江陽憋了一半的話在肚子裡,有些難受。此刻又被許正一番教育,江陽只好賠笑着點頭。
許正撇了江陽一眼道:“你剛纔是不是後面還想說什麼要多像我學習,今天只是僥倖之類的話?”
江陽一怔,這許老把自己肚子裡的話全部說了?
“您怎麼知道?”江陽有些尷尬的問道。
“你小子那點兒花花腸子,老子三十年前就不玩兒了。我給你說,少說那些虛頭巴腦的。你今天的刀工超不過我,就憋着。如果哪天你刀工超過了我,你也不必說些漂亮話,只管給我說,許老頭,我現在刀工比你厲害。我保證心裡沒有一點兒難受,反而還開心得不得了。”許正說到。
江陽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許正嘆了口氣,說到:“你小子雖然取了巧,可也算是厲害,我在你小子這個年齡是萬萬做不到的這種程度的。願賭服輸,我去向東流酒樓上班。”
江陽笑到:“我確實是取了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正常刀工要超越您,短時間內我還真的做不到,”
“哈哈哈,這話順耳。你小子記住,刀工重在堅持,一天不練手生。你的刀工想要真正超過我,還需要勤加苦練才行。”許正笑道。
“我知道了。”江陽說到。
“彆嘴上答應,心裡不以爲然。江陽你可知道,當年與我同一時代的廚師,天賦比我好的,比比皆是,可是很多人到最後沒有成爲廚藝大師,反而我這個天賦不夠好的成爲了廚藝大師。就是因爲他們不夠我努力。天賦很重要,可是努力也一樣重要。”許正說到。
江陽低頭道:“我會努力的。”
許正沒有再說教,此刻他心裡舒坦許多。承認自己不如一個二十多歲年輕人,是有些難受的。
心裡舒坦後,許正開始詢問江陽。
“這道菜是借鑑的雞肉卷吧?”
江陽點頭道:“沒錯,其實相當於另外一個版本的雞肉卷,只不過麪皮換成了蘿蔔,沙拉醬也換成了紅油。”
“那你這個蘿蔔做皮是怎麼想的?這麼薄的蘿蔔,雖然可以捲曲,可是也很容易斷裂。”許正問到,這也是他好奇的一點。
“我切下後,用鹽水浸泡了一段時間。”江陽回答道。
許正恍然道:“用鹽水浸泡後,蘿蔔本身的水分會流失一部分,導致原本清脆的蘿蔔變軟,變得更有韌性。怪不得,怪不得可以卷。”
許正看向江陽到:“我之前做的蘿蔔絲,速度要儘量快,爲的就是保證蘿蔔絲裡面的水分不要流失太多。你這是反其道而行之,主動將蘿蔔裡的水分流失出去。果然食材的處理無窮無盡,只是看廚師個人的靈感。”
許正說完這句話後,兩人相顧無言。
江陽聽到許正這句話,心中也是有些無限感慨。
廚藝一道,當真是無窮無盡。華國文化傳承五千年,飲食文化的傳承也有幾千年,從古人到今人,有多少代廚師,又有多少個廚師?
這麼多的廚師,這麼多代廚師,對新菜品的研究從未停止。
即便古人所能獲得的食材有限,可是智慧並不低於今人。
直到如今,仍然有各式各樣的新菜被研究出來,成爲餐桌上的新寵。
也就是說,幾千年來,對於廚藝一道的研究都沒有走到盡頭。或許,之後再過幾千年,也無法走到盡頭。
想到這裡,江陽就覺得廚藝一道是多麼寬廣而深邃,那是一條望不盡頭的道路。
作爲一個廚師,就應該去那更高的地方去看看,走到更前面,走到從未有人去過的地方去。
江陽心中是豪氣萬千,表面上卻並未流露出太多東西。
許正讓江陽坐下來,坐在他的對面,這次他沒有泡茶。
兩人就這樣面對面坐着,誰也沒有說話。
良久,許正開口道:“想不想聽一個故事?”
江陽一愣,隨即又明白過來,許老說的應該是江陽一直不明白的事。
之前林庸讓江陽來請許正去向東流酒樓工作,江陽一直不解,退休了就退休了,難道不好嗎?爲什麼非要把人請出來工作?
林庸還給江陽說了一句話,那就是:你若是還念着許正教你刀工的恩情,那麼你就請他去向東流酒樓工作。
江陽也問過林庸這是爲什麼?
林庸卻和江陽說,這是許正的事,他不好說的。若是江陽想知道,就自己去問許正。
之前拜訪,許正一直沒有提到這事兒,江陽也不好詢問的。
想必這也不是什麼值得回憶的事,不然爲什麼許正不願意說呢?
江陽爲了避免被罵,也就一直憋着沒有詢問許正。
今天許正主動提起,就讓江陽想起來,於是他正襟危坐說到:“您講。”
許正看了看江陽的動作,擺手笑道:“不用這樣,一些不值得提的往事。不過既然我要去向東流酒樓工作,有些事我還是要和你說清楚才行。”
“許老,您不必這樣……”江陽說到。
許正擺手道:“你不用說,現在說清楚,對大家都好。不過說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向東流酒樓的老闆是你嗎?”
江陽聞言,說到:“不是。”
許正眼裡閃過一絲失望,不過隨即又釋然。他要知道這個,江陽的出身並不足以讓他撐起這麼一個酒樓。
“不過老闆是我女朋友,而且我在酒樓也有股份。”江陽突然又說到。
這個轉折,差點兒沒把許正憋出內傷,他沒好氣道:“你早說啊,大喘氣幹嘛?”
深吸一口氣,許正說到:“既然如此,那我就沒什麼顧慮了,那些往事,我就和你說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