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丸肥瘦適中, 咬下去彈性十足,彷彿年輕女子那細嫩光滑的胴/體。浸透的湯汁在口中四散,讓肉丸的味道更加香醇, 並一點都不肥膩。
正沉醉在美味佳餚的傅弈舟聽到陸無一的話, 頓住了夾第二顆丸子的手, 注視陸無一:“什麼正事?”
陸無一支着頭, 毫無怯意地回看過去:“之前就想與你提起, 只是……”想起來又忍不住生氣,陸無一趕緊進入正題:“罷了,我之前不是讓缺雲去調查些事情麼?雖然沒查出什麼, 但你義父的事我聽說了不少。”
“義父他的事?”
“沒錯。他的確不是中原人,而是從番邦過來。聽聞當時他身受重傷, 被武當山當時的掌門所救, 自此便拜入武當山門下。如今聽長老提到他的身份我敢確信, 禾列和榮宏奇是同一個人。”
傅弈舟放下筷子,正色道:“你也相信那位長老的片面之詞?”
陸無一毫不猶豫地反問回去:“爲何不信?她有撒謊的理由麼?”
傅弈舟聞言一愣, 他居然找不到理由來反駁陸無一。他默默動起筷子,低頭吃剩下的丸子。
陸無一見他不說話自己又接着道:“我也聽說過澹臺尋雪這個名字。她是個易容高手,若你對她持有懷疑,不如依此來試探她。”
“……”
傅弈舟仍不言語,盤子裡的紅燒獅子頭幾乎都要被他吃光了, 陸無一一把奪過盤子扔到一邊, 說:“你到底是個什麼意思?莫非你不在意她說的那個秘密, 還有爲什麼會提起你義父之事麼?之前讓我們找秘笈的那個道士說不定也與你義父有什麼關係。”
似乎是被戳中了心之所想, 又被搶了美食, 傅弈舟才無奈地輕嘆一聲擡眸看向咄咄逼人的陸無一:“你想讓我說什麼?若你的養父突然變成你的殺父仇人你也不在意嗎?”
陸無一眯着眼睛湊近到傅弈舟跟前仔細端詳着他。傅弈舟被陸無一這麼認真地盯得心虛,視線移到了別處。
陸無一依舊死盯着他, 擡手搭到他的肩膀上:“我當然知道你心裡想的是什麼。雖然我不想說什麼冠冕堂皇的話安慰你,也沒那麼好心,但我們還有需要做的事。況且,你的假設毫無意義。”
“毫無意義?”陸無一是什麼意思呢?
“你別忘了我是鬥月教出身的人。我養父常跟我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身在江湖就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事情。無論是被殺還是殺人都再正常不過。就算我的父母是被你們正道所殺也不可有什麼怨言。所謂的報仇也只是盡身爲子女的一些報答和給自己活下去的動力罷了。”
陸無一頓了頓又道:“我沒有父母的記憶,所以於我而言他們只是有血緣的陌生人罷了。我也不會特意找殺害父母的仇人報仇,但對那仇人也沒什麼好感就是了。不過你或許與我不一樣。你是正道中人,對道義之事定看得很重,自然想得太多。”
陸無一一番話說得很誠摯很入心,傅弈舟明白陸無一是想開解自己。沒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要靠魔教教主開解。
“阿一你爲什麼會成爲鬥月教主?”
陸無一沒有逃避傅弈舟這個問題,略略一想便道:“我從小就很任性,經常與殘影打架。雖然常常打輸,但養父卻說我大概是最像鬥月教作風的人,所以很早就決定把教主之位傳給我。可我知道自己並不適合當什麼教主,故從來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而且比起我來,也是養父一手帶大的殘影更適合當這個教主。然而養父過世之後,殘影和缺雲卻非要我當教主,說是養父的遺願。故我才接任教主之位。”
“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過去。”
“傅弈舟你又爲何要當這個武林盟主?莫不是知道我是鬥月教的人才當個程咬金,將我攔住?”
傅弈舟搖搖頭,似是想起當年初見陸無一時的事情:“那時我還不知道你是鬥月教教主,又何來攔你一說?若問我當上盟主契機麼?其實也與你一樣,是義父讓我上任我便上任而已。”
難怪了,陸無一就說他一點都沒有武林盟主該有的樣子。
“既是這樣,你又何必拘泥於道義恩情?隨心而爲不是很好麼?”
生而爲人總會有各式各樣的分工。正因分工不同,他們纔會彼此不一樣。傅弈舟羨慕陸無一這種無慾無求什麼都可以看淡的心態。但羨慕歸羨慕,他卻無法做到和陸無一一樣。
他所處的位置有需要他負的責任和義務。
不過與陸無一聊了聊,好像並沒有那麼苦惱了。也許陸無一說得對,一直煩惱退避無法解決任何事情。有何變故和問題,還是等到時候再作深究。
“說來那個道士的事我也打聽到了。”
傅弈舟忽然就進入正題,讓打算繼續開解他的陸無一暗自吃了一驚。沒想到傅弈舟恢復得那麼快,也不枉費自己的口舌和特地爲他做的紅燒獅子頭了。
“他是什麼身份?”
“不知道。他有可能是易容了,所以身份不明。”
陸無一緊接着道:“易容?那不就與你母親一樣麼?看來事情都能銜接起來了,不是麼?”
傅弈舟被陸無一緊盯着,心中又是了一陣慌亂。他嘆了嘆氣:“等神婆的葬禮結束,再去向長老確認。”
陸無一滿意地頷首:“你能想通最好不過。”他說着便起身離開:“我先回去了。”
傅弈舟將陸無一送至房門前,對他道:“謝謝你,阿一。”
“謝我什麼?”陸無一覺得奇怪。自己又不是爲了傅弈舟,而且爲了自己。傅弈舟未免太看得起他自己了。
傅弈舟擡手拍拍陸無一的頭,揚起淺淺酒窩,溫柔地對陸無一笑道:“謝你特地做好吃的給我,還要謝謝你與我閒聊。”
這麼真誠坦率而毫無陰謀的道謝讓陸無一的臉不禁紅了紅:“不要隨便摸我的頭。”長得比他高很了不起麼?陸無一聲音冷冷道:“與其謝我,還是日後別來算計我更讓我高興。”
不等傅弈舟表態,陸無一甩開他的手徑自離去。
傅弈舟看着披風微揚,走路虎虎生風的陸無一 ,脣邊自始至終都帶着淺淺的欣賞笑意:“那可不行,我得少很多樂趣。”
神婆的送葬會結束之後,澹臺尋雪將召集來的寨子人喊到一起,先是把神婆身故的過程說完,之後便要推選新的神婆。但由於萬蟲盅不見了,就要問問衆人的意見。
衆人聽說神婆是被人害死就已經義憤填膺,又聽說苗族最重要的寶物萬蟲盅失蹤了更是羣情憤激,皆表示要找出殺害神婆之人,讓其交還萬蟲盅。
然而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推選出新神婆。可推選神婆時起決定性作用的萬蟲盅卻不見了,澹臺尋雪便讓神婆候補的阿葵暫當神婆,待找到萬蟲盅之後另作他選。若然萬蟲盅仍舊選擇阿葵爲神婆,那之後的神婆之位就由阿葵當選。
澹臺尋雪遣散諸多同胞後便把阿葵叫到堂屋與她談話。
阿葵還在感傷阿蘇之死,又被長老推上神婆之位,心情更是低落。她纔不想當什麼神婆。責任太大又無法像現在這樣自由自在和無牽無掛了。
可是長老的話她又不能不聽。反正也只是暫代神婆之職,阿葵還是應了下來。心裡想着要去找陸無一哭訴一下,沒想到像心有靈犀般,陸無一和傅弈舟就出現了。
阿葵才見到陸無一就旁若無人地上前去抱住陸無一的胳膊:“無一哥哥,你怎麼來了?我正想去找你呢。”
陸無一朝她笑了笑,“我與弈舟找長老有要事。”
“有什麼要事?我也要聽。”
澹臺尋雪目光落在一臉凝重的傅弈舟身上,對阿葵比劃手勢——“阿葵,既是神婆了,舉止要有分寸。對待客人怎可如此無禮?你先下去找古達裡,他會告訴你之後要做的事。”
“可是雪嬤我還想和無一哥哥多待一會兒。再說無一哥哥是我以後的夫婿,當然不算是客人。”
夫婿?陸無一可從來沒答應過要娶她啊!不是,他似乎也沒有與她很相熟,甚至還沒和她發展感情,怎麼就直接談婚論嫁了?
陸無一的臉色陰沉下去。
臉色陰沉下去的不止陸無一還有個傅弈舟。他把陸無一拉到自己身邊,對阿葵道:“阿葵姑娘,這且先不表,我們要說正事了。”
阿葵正待反駁卻瞥見長老瞪視的面容。她纔不情不願地朝傅弈舟做了個鬼臉,又對陸無一道:“無一哥哥我一會兒再來找你。”
她說完轉過身,如燕子般輕盈地蹦跳着離開了堂屋。
一會兒她還要找陸無一?傅弈舟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陸無一見傅弈舟陰沉着臉卻暗自高興。平日叫你傅弈舟拈花惹草,現今也輪到他陸無一的春天到了。
不過想想阿葵剛纔的話,陸無一也沒能高興多久。
澹臺尋雪看着兩人,似乎意識到什麼,擡手動了動,示意他們說明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