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浴室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寧玥才確定玄胤剛纔是真的進去了,而自己也真的被拒之門外了。
這簡直太奇怪了!
今天被放鴿子的人是她,該生氣也是她生氣纔對,那傢伙憑什麼給她甩臉子?
寧玥古怪地蹙了蹙眉,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門口,拿起瓜子慢悠悠地嗑了起來。
一顆、兩顆、三顆、四顆……
嗑到第一百零八顆的時候浴室的門終於打開了。
但看到的一幕讓寧玥覺得還不如不開了。
以往只裹一塊棉布,有時候什麼都不裹,全屋裸奔的某人,今兒居然褻衣、褻褲穿得齊齊整整,連最上面的那顆釦子都扣好了!
捂這麼嚴實幹嘛?
怕她耍流氓?
寧玥仰頭,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玄胤顯然也沒料到一開門會看見一個女人坐在對面嗑瓜子兒,還嗑得如此閒適懶散,彷彿他剛剛洗澡的過程都被她的一雙透視眼給看到,然後當了她的開胃菜一樣。
玄胤皺起了眉頭!
好好好,都開始皺眉了,早上是誰說要一輩子做對方的禁臠的?甜言蜜語還沒過保鮮期,就要開始跟她冷戰了。寧玥嗑完最後一顆瓜子,拍了拍手,站起身來,想在氣場在壓迫對方一下,卻發現自己哪怕踮起腳尖也夠不着他下巴,這才明白,每一次親吻時,他都低下了那顆驕傲的頭顱。
“咳!”寧玥清了清嗓子,拋開腦海裡蹦出來的雜念,面無表情地說道,“說吧,今天爲什麼要放我鴿子?放完了還擺一副臭臉,做給誰看?”
玄胤沒回答,徑自朝房中走去。
寧玥攔住他的去路,不罷休地道:“你說不說?不說今晚就別想睡覺!”
玄胤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探出兩根手指頭,將她輕輕一擰,像擰小雞仔兒似的,丟到了一旁。
寧玥瞠目結舌,力氣原來這麼大的,每次她翻身把他壓在身下都壓得特別順利,還以爲——他軟萌易推到呢!
寧玥跟過去,他坐下,寧玥也坐下。
看了一眼他溼漉漉的頭髮,寧玥拿來一塊棉布,輕輕地給他擦拭了起來。寧玥覺得自己脾氣真好,這傢伙不明不白地衝她生氣,她還心寬地照顧他。
哪知,她樂意照顧,人家還不樂意領情。
玄胤一把推開她的手,側身躺到了牀上。
“喂!你頭髮還沒幹呢!這樣睡,會頭疼的!也容易留溼氣在體內!”寧玥恨鐵不成鋼地說着,又俯下身,去給他擦。
他冷眸看了看寧玥:“下去。”
“嗯?”寧玥眨了眨眼,她懷疑自己聽錯了,這個恨不得天天長在她身上的傢伙,對她說什麼?下去?
“你的耳朵和腦子,到底哪個出了問題?我讓你下去!”他冷冷地說道。
寧玥挑眉,摸了摸他額頭:“玄胤,你是不是生病了?怎麼盡說胡話?”手沒試出溫度,她又俯身,將自己的額頭貼在了他的額頭上,“是有點燙呢。”
應該是氣得上火,心裡補了一句。
玄胤的身子在她額頭抵上來微微僵了一下,但也僅僅是那麼一下,很快,他推開寧玥,自己拉了被子蓋上。
寧玥看着他背過去明顯想跟她保持距離的身子,幽幽地嘆了口氣:“你到底怎麼了?誰惹你了?是別人,還是我?應該不是我吧?我們早上還好好兒的……”
她呢喃着,伸出蔥白的手去碰他肩膀,卻換來他一記冰冷的眸光,眸中,紅血絲都滲了出來:“馬寧玥,我讓你下去!最後一次!”
寧玥聽出了咬牙切齒的意味,心知他是真的怒了,他怒起來是想殺人的,再不濟,也是要打人的。想到他前世把一個太監活活用拳頭打碎腦袋的事,寧玥打了個哆嗦!決定暫時不觸他黴頭,乖乖地下了牀,給他放下帳幔,熄了燈,回到已經不知多久沒睡的小牀上。
曾經,她非常“迷離”這張牀,他總是想法設法地把她騙過去,現在,她上趕着送上門,他卻硬把她趕回來了。
寧玥糾結地抱住被子,學着他以前那樣敲了敲牆板:“你睡了沒啊?沒睡的話,跟我說會兒話唄。你約了我去遊船,結果不出現,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一個時辰,我的腿都站腫了。我回來,你還是不在,我擔心死了,想着你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才連個消息都沒帶給我。”
頓了頓,寧玥面向牆板道,“你在聽嗎?玄胤。”
玄胤沒有反應。
寧玥再次嘆了口氣,她現在能確定玄胤是在惱她了,可她真不記得今天做了什麼令他不快的事,莫非是她和司空朔吃飯的事被他知道了?
司空靜反覆地強調得罪她,自己不會有好日子過,難道指的就是這個?
那自己今晚在遊船上看到的穿紫色披風的人……不是司空朔,而是玄胤?
寧玥被自己的猜測唬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那人真是玄胤,那麼自己掉頭就走的行爲,不恰好說明自己將他認成了司空朔?爲什麼會認錯?自然是那件紫色披風了。
寧玥越想越覺得自己猜對了,如若不然,玄胤爲何氣成那樣?
該死的司空靜,告密就算了,還想了這麼陰損的招數,連披風都做了一件一模一樣的!這麼挑撥她與玄胤,是想把他倆的關係往死裡整。
好好好,司空靜,我記住你了。前世你三天兩頭欺負我,我想着你下場本來也挺慘,所以懶得再找你報仇,現在看來,我太低估你作死的能耐了。
翌日,寧玥起了個大早,去小廚房做了一桌豐盛的早膳。
寧玥明白玄胤的氣沒這麼容易消,心中沒做指望,見他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心道,幸虧沒做指望!
吃早餐時,屋子裡靜得能聽見咀嚼的聲音,琴兒看看面色冰冷的四哥,再看看面無表情的四嫂,又瞄了瞄桌子底下二人井水不犯河水的腿,大感詫異。她的印象裡,這倆人眉來眼去,你餵我一口,我餵你一勺,腿相互纏着、手相互牽着,還在大腿內側亂摸才正常呀!今兒是怎麼了?改邪歸正了?!還是……終於知道要在她面前注意影響了!
不錯,有進步!
可是爲什麼,她更喜歡他倆你儂我儂的樣子呢?看着特別溫馨。
琴兒不敢多問,埋頭吃着碗裡的麪條。
早膳完畢,玄胤一聲不響地走掉了。
琴兒數了數盤子,回頭看着消失在盡頭的人影,說道:“四哥今天的胃口是不是不好?只吃了一碗麪、兩個包子、十籠蒸餃、兩盤小菜、一碗湯,他還給我留了一塊馬蹄糕!”
寧玥噗哧笑了,琴兒是沒見過玄胤以前在王府吃多少,能吃一半就不錯了。不是在跟她冷戰嗎?有本事別那麼饞她做的東西呀?故意留一塊馬蹄糕,此地無銀三百兩呢!
見寧玥悠哉悠哉地笑,冬梅急得不行了,送走琴兒後,跺着腳說道:“小姐!您怎麼還笑得出來呀?姑爺都不跟您說話啦!你們倆到底怎麼了嘛?昨兒出門還像新婚似的,晚上就成仇人了!”
寧玥聳了聳肩:“我不笑,難道要哭?你家小姐我啊,上輩子流的眼淚夠多了,這輩子,就算刀插在心上,我也不想浪費一滴淚水!”
“又來了又來了,什麼上輩子這輩子?”冬梅是不信這些“胡話”的,只覺得她家小姐想象力太豐富,說起故事來一套一套的,像真的經歷過一樣,“小姐,您知道姑爺是爲什麼生氣吧?”
“算是……知道吧。”都是自己猜的,還沒找司空靜證實。
冬梅蹙眉:“什麼叫算是?”癟了癟嘴兒,又道,“跟您有關嗎?有關的話,您趕緊想個法子把姑爺哄回來呀!”
寧玥拍拍冬梅肩膀:“男人不是靠哄的。”
“那要怎麼辦嘛?”冬梅急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寧玥鼓了鼓腮幫子:“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第一次碰到他發脾氣,沒經驗。”
……
出王府後,寧玥沒立刻去回春堂,而是去了京兆府。
“什麼?你要撤銷案子?不是吧?那傢伙雖然嘴硬,但是再餓上兩天,就肯定會招供了!我幹這行這麼多年,相信我,她熬不下去的!”微捕快苦口婆心地說。
寧玥微微地彎了彎脣角:“這件事,我回去之後想了許久。玄家與司空家的關係擺在那兒,我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了,相信她已經得到教訓了,念她初犯,這一次便繞過她吧。”
魏捕快嘆了口氣:“你呀,就是心地太善良了。”
善良?她身上可沒這一項特質,她只是覺得,司空靜這麼努力挑撥她與玄胤的關係,盜竊罪又不重,即便罪名成立,也太便宜司空靜了。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敬人者,人亦敬之;不敬人者,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司空靜敢算計到她頭上,就等着自食惡果吧!
“魏大哥。”寧玥微笑着看向了對方,“此處距離司空家路程遙遠,勞煩你着人給司空大小姐帶個消息,讓她來接妹妹回家吧!”
魏捕快也正想着這個問題,以司空靜那種嬌貴的身子,怕是走不回去,若是路上發生什麼意外,可就有些扯不清了。他沒在意寧玥爲何點名給司空琳送消息,以爲寧玥只是隨口一說,恰好,他也不樂意爲此事多多費心,便讓小捕快去了。
司空琳還有一個月便出嫁了,最近一段日子越發低調,在閨中安心地繡着嫁衣,聽到丫鬟稟報說妹妹出獄了,讓她去接。
她以爲是妹妹懼怕父親和哥哥的怒火,纔想到她這個性子綿軟的姐姐。
終歸姐妹一場,她倒是不好不應下,可她又實在不願意去那種腌臢的地方,便對丫鬟吩咐道:“去趙家,讓姑爺把二小姐接回來。”
她與趙琦青梅竹馬長大,彼此之間,已經如同親人一般在相處,讓他去接自己妹妹,她並不覺着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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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琦得到消息,馬不停蹄地去了。
司空靜在牢中待了幾日,狼狽得不成樣子,見到來接她的是她仰慕許久的姐夫,當即眼圈一紅,恨不得撲進對方懷裡。
趙琦清了清嗓子,示意她別衝動,隨後給魏捕快道了聲謝,撩開簾子,讓司空靜上了馬車,自己則騎着駿馬護送在一旁。
等他們走到一處僻靜的衚衕時,司空靜挑開簾幕,淚汪汪地看着趙琦道:“姐夫,外頭冷,你進來吧。”
車伕是趙琦的人,趙琦自然不怕他亂說什麼,當即翻身下馬,上了馬車。
司空靜再也忍不住撲進了趙琦的懷裡:“姐夫——”
趙琦與司空琳青梅竹馬長大,與司空靜其實也一樣,只是因着雙方指腹爲婚,所以大家都只看到他與司空琳是一對兒,完全沒料到他和司空靜也有些曖昧不清。
軟玉在懷,趙琦有些心神盪漾,撫摸着對方柔嫩的肩膀道:“對不起,一直沒去看你。我想去的,但是我爹孃不讓,又怕你姐姐會起疑心。”
“我知道,我不怪你。”司空靜往趙琦懷裡拱了拱,“都是那個馬寧玥!是她把我害成這樣的!姐夫,你幫我教訓她!”
馬寧玥作爲回春堂的東家,其名號在京城如雷貫耳,更別說,她還是玄胤的郡王妃,趙家不過是個正在走下坡路的公侯之家,哪裡敢招惹那麼厲害的人物?更何況,坊間還流傳了不少馬寧玥的傳聞。說她弄死了馬謹嚴、弄殘了藺詠荷、弄蔫了馬寧溪,就連他的岳母大人劉婉玉都因對回春堂垂涎三尺而遭到了馬寧玥的瘋狂報復。他不清楚這些內容的真假,但與馬寧玥做對的人的確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了。這令趙琦膽寒,可是面對司空靜充滿期盼的眼神,他又很難講出一個不字。
“靜兒,我知道她報官的事令你感到憤怒,不過也的確是你不對在先。你要那些東西,怎麼不告訴我呢?我給你買啊。”
最後一句話還是蠻受用的,司空靜嘟了嘟嘴兒:“可是你最近都不來找我!”
“最近不是跟你姐姐婚期在即嗎?家裡人便讓我們少見一些。”趙琦說。
司空靜哼了哼,不滿地嘟噥道:“那你想我了沒?”
趙琦捏住她下顎:“當然想了,不想你想誰?”
“興許你是想我姐姐。”司空靜吃味兒地說道。司空琳是嫡長女,身份比她尊貴,什麼好東西都是司空琳先挑,然後才輪到她。若要問她爲何勾搭上趙琦,大概是真心喜歡,也大概是對司空琳深深的不滿。一想到司空琳的夫君對她情難自拔,她便有種說不出的暢快。
趙琦的手伸進了她衣內,揉着她肚兜,輕輕地說道:“我怎麼會想她?我滿腦子都是你,做夢都是你。”
司空靜被揉得很舒服,又聽着他深情的話,心裡像吃了蜜一般甜:“我也想姐夫。可是姐夫,我真的好討厭馬寧玥,你一定要幫我教訓她!”
“好的,我會的。”趙琦的血氣涌上了頭頂,自己在說什麼自己都聽不清,脫了司空靜的衣裳和羅裙,肆意地吃起了豆腐。
司空靜的腦海裡閃過一副畫面,那是她很小的時候,與姐姐玩捉迷藏,她藏在了孃親的大櫃子裡,從櫃門的縫隙中,她看到孃親和一個戲子趴在桌上玩一撞一撞的遊戲,她當時很好奇,跑過去問他們在玩什麼,孃親打了她一巴掌。
哼,有什麼了不起?瞧,她現在也可以玩了。
“姐夫,姐夫……”司空靜貪婪地喚着趙琦。
趙琦按住司空靜的頭。
“姐姐會這樣做嗎?”
“她不會。”
司空靜就喜歡做司空琳做不到的事,讓趙琦更喜歡自己、更離不開自己。
趙琦舒服得差點叫出了聲。這就是他疼愛司空靜的緣故,與司空琳訂婚那麼多年,偶爾親密一下是難免的,長輩們也都知道,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是司空琳從來自持嫡女身份,不肯像這樣取悅他,說這是不端莊的行爲,只有那些不自重的女人才會做。司空靜卻不管這些,她率性、自我,敢愛敢做,雖然他明白司空靜和姐姐較勁兒的成分居多,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他喜歡就夠了。
“姐夫?我好還是姐姐好?”
“當然是你好,在我心裡,她沒你一半重要。”
二人在馬車裡荒淫無度,渾然沒察覺到另一輛馬車停在不遠處,車內之人好笑地勾着脣角,隔着重重簾幕望着他們。
不用想也知道,這倆人又天雷勾地火了。不知道司空琳看到這一幕,會不會氣得暴走呢?
“小樓,去給司空琳帶個消息,就說,司空靜出事了,有人聽到她慘叫。”
趙琦,你可得持久一點兒,別讓我失望。
小樓選了一匹強壯的馬,以最快的速度感到了司空家,把自己“聽”到的慘叫如實說了:“……我正要去回春堂接我家夫人,不知怎的,聽到巷子裡有人慘叫,好像是司空小姐的聲音,我便來通知你們一聲了。”
司空靜與趙琦在一起,如果司空靜出事,不是說明趙琦也出事了?儘管她未必深愛着這個未婚夫,可她也不想做一個小寡婦。司空琳當即帶上護衛,浩浩蕩蕩地去了小樓所說的琵琶衚衕。
寧玥則找了一家酒樓,選了二樓靠窗的位子,悠哉悠哉地磕着瓜子兒,欣賞一出即將到來的好戲。
前世司空靜與趙琦暗中來往了多年,一直到司空靜慘死都無人發現這個秘密,一來,是他們二人做得太隱蔽;二來,大家也不太相信讀着聖賢書的趙琦會勾搭上司空靜。
她與趙琦無冤無仇,本來想着不管他的閒事,但誰讓他的小情人是司空靜呢?司空靜把她害的這麼慘,她總得給兒“回報”,不然全都當她好欺負!
司空琳來的很快,厚重的腳步聲險些讓趙琦以爲是官兵們來了,並不怎麼放在心上,拉過被子將司空靜蓋好,官兵管天管地,總不能管他在馬車上寵幸一個小姑娘吧!
誰料,慶幸的念頭剛閃過腦海,他便聽到了司空琳的嬌喝:“靜兒!你沒事吧?大膽狂徒!連我們司空家的人也敢欺負!快點束手就擒,繞你不死!”
媽呀!這不是他的未婚妻嗎?
她怎麼跑來了?
趙琦嚇得小兇獸都軟了,趕忙坐直身子,左看右看,想着往哪兒躲躲纔好!
司空靜比他更加害怕,司空琳那股子外表溫柔內力潑辣的狠勁兒,她從小領教到大,她可不想被司空琳教訓!
“姐夫,怎麼辦?”
他怎麼知道怎麼辦?前面的路被司空琳堵死了,想逃都來不及了:“靜兒,我先從後門走!不能讓你姐姐發現我!不然,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不行!我走!我也不能被她發現!她……她會打死我的!”司空琳的爪子,撓不穿她心臟,也會撓花她的臉,天啦!她纔不要!
趙琦怎麼能把逃生的機會讓給司空靜呢?與小姨子有染的事一旦東窗事發,他前程便毀於一旦了!
“靜兒,你聽我說!你姐姐剛剛在叫你,她已經知道你在裡邊了,你走也沒用了!還是我走吧!啊?”
“不行啊姐夫!這是你的馬車!怎麼可能我在你不在?我姐姐不會相信的!”別以爲她不知道趙琦打的什麼主意,不就是怕東窗事發後被御史痛斥嗎?但他的前程重要,她的就不重要了?她已經有了一頂小偷的帽子,可不能再戴上一頂淫婦的帽子!
寧玥就坐在他們樓上,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不由地好笑,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說的真是有道理!
寧玥抓起一顆花生,斜斜地丟進了馬車內。
花生落在趙琦的腿上,趙琦掀開簾子,往上一看,正好對上寧玥戲謔的眼睛,趙琦的面色唰的一下變白了!
寧玥給他使了個眼色。
趙琦一怔!
寧玥再次擠眉弄眼,趙琦看懂了,寧玥是讓他撇下司空靜趕緊逃。他腦子裡亂糟糟的,根本來不及思考寧玥爲何會出現在這裡、聽到了什麼、知道些什麼、爲何讓他逃走,他像是一個終於得到了指令的迷路小兵,瞬間有了戰鬥的勇氣。
他一把推開司空靜,打開車廂後門跳了下去!
他光着屁股,只拿了一件衣裳遮住下腹,偶爾一兩個行人路過,嚇得駭然失色!
他沒功夫理會這些,尷尬而窘迫地竄逃着。
巷子口,魏捕快也聽到了舉報,說有人在琵琶衚衕械鬥,他趕忙帶人過來一探究竟,果然看到司空家的護衛們舉着利劍,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
“孃的!在老子的地盤械鬥,活得不耐煩了!你們,守住路口,一個也不許放過!”
趙琦想死的心都有了,這姓魏的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怎麼辦?他逃不了了!
情急之下,趙琦急中生智,躲進了一輛垃圾車。
司空靜在被趙琦拋下的一瞬便徹底懵了,那個對她海誓山盟的男人,那個說她姐姐沒她一半重要的男人,爲了不被她姐姐撞破,居然狠心把她給“丟棄”了!
這就是他所謂的喜歡?
司空琳掀開了簾子,聞到一股她並不陌生的*味道,眉頭就是一皺,隨後她看見自己妹妹裹在被子裡,眼神呆滯地望着車頂,她眉心就是一跳!忙拉開了妹妹的被子,妹妹未着寸縷,身上遍佈了被蹂躪的痕跡,結合先前別人說的妹妹的慘叫,她第一反應是妹妹被人給強了!
“車伕呢?趙琦呢?趙琦去哪兒了?”司空琳搖着妹妹的肩膀,“你說話呀!誰把你弄成這樣了?是哪個禽獸欺負你了?”
“大小姐,回去再問吧,趕緊把二小姐的衣裳穿好!別讓人發現!”一名機靈的護衛在外面提醒道。
司空琳趕忙點頭,在她看來,司空靜明顯是被人強了,這種醜事還是別外傳的好,否則,司空靜名節盡毀不說,連帶着她也要遭人非議!
她拿起衣裳,給司空靜穿了起來!
可她還沒穿好,魏捕快趕到了:“大膽!在老子的地盤械鬥!還不快快放下兵器?!車裡是誰?快點給老子滾出來!”
“告訴他,我是司空家的大小姐。”司空琳壓抑住怒火說,自己妹妹出了這等醜事,想掩飾都來不及,這捕快卻沒眼力勁兒地撞了過來!真是火大!
機靈的護衛驕傲地說道:“這位是司空家的大小姐。”
“甭管是誰,都給我出來!”魏捕快吼道。
馬車內,沒有反應。
魏捕快氣得衝了過去!
“攔住,別讓他過來!”司空琳咬牙吩咐完,繼續給司空靜穿衣裳。
雙方果然開始械鬥了。
但司空家的護衛,如何是魏捕快的對手?
魏捕快三兩下解決了一大羣人,一劍扯爛馬車的簾子,司空靜白花花的腿肉暴露在了他眼前,也暴露在了那些捕快和護衛的眼前,更暴露在了圍觀的百姓眼前……
“真是一場好戲!”寧玥拍了拍手,放下一錠金子在桌上,含笑離開了原地。
效果達到了就好,接下來的事,她沒空欣賞了。
小樓爲寧玥撩開簾子:“小姐,接下來去哪兒?回春堂還是王府?”
寧玥每天都去回春堂,這幾乎成了她的必修課,然而今天——
寧玥輕輕地吹了吹指甲,拿出從孫瑤那邊要過來的胭脂,對着鏡子,一邊塗抹一邊道:“去玄家大營。”
“啊?”小樓大驚,“去……去那兒做什麼?”
那可不是女人可以進去的地方,就連王妃都沒資格呢!
寧玥畫好了妝容,看着面色潮紅的自己,滿意地勾起脣角,隨後慢悠悠地往榻上一躺:“因爲我蠱毒發作了,需要找郡王解毒!”
……
馬援在山寨住了三天,給土匪們做了三天飯,起先是燒烤,後面是蒸菜,反正只要不是現炒的,他都勉強能應付過去。
大家對他的戒備越來越小,之前都不放心他獨自在山寨裡行走,而今他哪怕下山去採蘑菇也沒人跟着了。反正他三個孩子都在山上,不信他敢跑!也不信他敢在山寨裡殺人!
第四天,土匪們又打劫了一個商隊,收穫頗豐,賞了馬援一牀褥子和被子,並一些奇奇怪怪的醬料,讓馬援繼續做好菜給他們吃。
馬援做的東西自己都吃不進去,虧得他們還當山珍海味。
馬援再一次提出去摘蘑菇,衆人放他去了。
軍營日子苦,比土匪們的還苦。土匪們三不五時打劫,餓的時候夠餓,飽的時候也非常之撐。軍營不同,小米、醬菜、麪粉是他們的主要糧食,有很多士兵一年到頭連塊肥肉都吃不着。爲改善伙食,他偶爾會帶人去打獵、摘野菜。其中,蘑菇是他最常摘的東西之一。但蘑菇分爲食用蘑菇和毒蘑菇兩種,摘的時候必須分清楚,否則一鍋蘑菇湯下肚,一個營的人可能都要翹辮子。
馬援將毒蘑菇混在普通蘑菇裡,守門的土匪隨意翻了翻,見全是蘑菇,雖然形狀不同,可馬援以往摘的便是與此差不多,便沒懷疑什麼,放馬援進去了。
馬援的後背冒了一層冷汗。他迅速去了廚房,將毒蘑菇摘出來,做了一大鍋蘑菇燉雞。爲了掩蓋毒蘑菇的氣味,馬援瘋狂地往裡下着調味料。卻突然,那個面帶疤痕的年輕男子進來了。
馬援的手一抖,舀着調味料的勺子掉進了鍋裡。
順着這個動作,年輕男子看鍋裡看了過去,隨後,男子的眼底慢慢浮現起了一絲詫異,如果馬援沒理解錯,男子認出這些是毒蘑菇了。
馬援握緊了腰間的匕首,雖然年輕男子對他似乎並無惡意,但爲了完成自己的逃走大計,只得犧牲對方了。
就在馬援緩緩拔出匕首的一刻,年輕男子也拔出了匕首,一個轉身,刺中了身後的廚子。
廚子倒在了血泊中,眼睛睜得老大,到死都沒明白自己救回來的秀才爲何狠心地瞭解了自己的命。
馬援的後背全都被冷汗打溼了,原來,秀才的身後還跟着廚子,幸虧剛纔沒出手,否則刺中秀才的一瞬,廚子隨便叫兩聲,他就暴露了。
只是,秀才爲什麼會幫他呢?廚子是秀才的救命恩人啊——
馬援想不通秀才爲何寧願忘恩負義也要保全他:“那天晚上的金瘡藥……是你給我的嗎?”
男子點了點頭:“是。”
“爲什麼?爲什麼一而再地幫我?你……認識我?”這個疑惑潛藏在馬援心中許久了,秀才看到他的第一眼便像受了驚嚇似的跑開,說不認識……太牽強。見秀才沒吱聲,應該是默認了,馬援又道:“我聽廚子說你是西涼人,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認識我?”
年輕男子的拳頭緊了緊,沒回答馬援的話,而是道:“先把他的屍體處理一下吧,很快便會有人過來了。”
馬援覺得這個秀才好像在刻意隱瞞自己的身份,但人家坦不坦白是人家的自由,馬援不好強加干涉,與秀才合力將胖廚子的屍體拖到後山埋了。
做完這些,馬援擦了擦汗:“我……我要做飯了,你可以吃白米飯,其它的,最好都別吃。”
“知道了。”男子應下後轉身離開。
馬援回了廚房。
臨近晚飯時,天公不作美,下了一場暴雨。
一名土匪去後山撒尿,撒着撒着,被尿澆到的地方漸漸露出了一根手指,緊接着,兩根、三根……
“手……手!啊!死人啦——”
廚子的屍體被發現了。
山寨的兄弟自然不會幹這種事,外來人只有那麼幾個,馬援一下子成了衆人懷疑的目標!
男子奔進柴房時,馬援正在給容卿喂小米粥,容卿病怏怏的,吞嚥都困難,馬援滿眼的心疼。看到這一幕的男子,眸中驀地閃過一絲豔羨與嫉妒,好像是希望馬援也這麼對他。馬援朝他看了過來,他立刻壓下眸中的異樣,道:“他們發現屍體了,快跟我下山!”
皇甫珊皺眉,問馬援道:“他是誰呀?”
“他是……西涼人,被土匪拐上山的。”算是解釋了男子幫他們的原因。
馬援趕緊將容卿綁在背上,他傷勢未愈,但爲了將容卿綁緊,愣是將傷口勒出了血來。
男子的眼角抽了抽,餘光瞟向容卿,充滿了憎惡!
馬援揹着容卿、皇甫珊牽着小男孩兒,跟在男子身後,從一條小路逃出了山寨,逃往山下。
只要下了山,再翻過兩個山頭便能抵達臨淄城。
土匪不敢到那邊,屆時,他們就安全了。
可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一個傷員揹着一個病人,一個女人牽着一個孩子,能跑多快?土匪們漸漸追了上來!
年輕男子對馬援道:“我來揹他吧!我比你力氣大!”
馬援確實很累了,受傷的緣故,內力耗得七七八八,但就這麼把兒子交給一個陌生人,他不放心,哪怕這個陌生人之前幫過他。他緊了緊勒在胸前的繩子,咬牙到:“沒事,我走得動。”
“快!在那邊!兄弟們,給我搜!”
土匪們越來越近,他們的體力卻出現了嚴重的透支,尤其馬援和小男孩兒。
男子眸光一凜道:“我去引開他們!一直走,山腳有顆老槐樹,在那邊碰面!”
語畢,男子拿起兩根木棍,朝土匪那邊奔了過去。
馬援在老槐樹那兒等了足足兩個時辰纔等來遍體鱗傷的男子,看着男子爲他們而負傷,馬援心中涌上一層愧疚。
男子道:“別歇息了,他們還在搜山,連夜趕路吧!”
“還要走?”皇甫珊說着,拍了拍小男孩兒稚嫩的肩膀,“還走得動嗎?”
小男孩兒蒼白着臉點點頭。
卻誰都看出他其實走不動了。
皇甫珊會武功,不至於太累,但若叫她負重,一定也堅持不了多久。
男子提議道:“我來揹你兒子,你來背這個小傢伙吧!我知道你不放心,可如果走得太慢,我們所有人都會被抓,你兒子一樣會沒命!”
馬援在心裡做了一番掙扎後,將容卿綁在了男子的身上。
容卿昏昏沉沉的,嘴裡卻本能地溢出一句:“不要。”
馬援沒聽清,問道:“你說什麼?”
容卿卻再一次陷入了昏迷。
男子揹着容卿在前方開路,馬援揹着小男孩兒緊追而上,皇甫珊斷後。
一行人在夜色中摸索着,離臨淄城越來越近,翻過最後一座山頭的山頂時,馬援看見了臨淄的萬家燈火,一種激動涌上心頭,終於要回西涼!終於要回家了!終於要帶兒子與妻女團聚了!
就在他激動得情難自已的時候,走在他前方的男子突然腳底打滑,一聲慘叫之後,跌下了山坡!
“卿兒——”
馬援飛身撲去,卻什麼也沒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