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的氣氛頓時有些尷尬,他們是來給耿無雙送錢的,沒想到耿無雙算錯了,變成他們贏耿無雙的錢,他們哪裡真的敢要啊?但不要,是不是又顯得耿無雙太小氣了啊?
唉,真是的,誰料到他會算錯啊?
不是先知嗎?算準了那麼多事,連宣王的小妾懷了孩子都算對了,區區一件衣裳,反而栽了跟頭。
衆人面面相覷,全都尷尬得不得了。
比他們更尷尬的,是耿無雙。
耿無雙白豆腐一般水潤稚嫩的俊臉,此刻漲得通紅,紅着紅着,變成了豬肝色。
他是一萬個沒料到自己會算錯的,因爲就在前世,玄胤的確穿着一件白色衣服來了現場,他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爲他在路過玄胤的席位時不小心把酒水灑在了玄胤的身上,他連連道歉,像個卑微的書童,玄胤看都沒看他一眼,那種不可一世的感覺,如大石一般壓在他心口,直到重生之後,才終於從他心口移開。
“那個人……就是玄胤嗎?他跟司空朔換回身份了?長得……”難以形容。耿昕神色怔怔,被那無盡的魅惑吸去了視線。
耿昕的話突然提醒了耿無雙,這個人或許並不是玄胤。前世司空朔來了靈蛇島之後,立刻與玄胤換回了身份,但這一世,好像沒換——
難怪他猜錯了,這人根本就是司空朔!
奇怪,爲什麼會這樣?
耿無雙的眉頭擰成了川字,問一旁的丫鬟道:“你去打聽一下,郡王妃的院子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沒?”
“是。”丫鬟忙不迭地去了靈蛇島派送新鮮水果的地方,那裡的人,掌控着每個院子最基本的動向。
一刻鐘後,丫鬟回來了,對耿無雙稟報道:“回五公子,中常侍去過郡王妃那邊,進去的時候很緊張,出來卻很生氣的樣子,好像與人吵了一架,具體吵什麼,她們沒聽清。”
“知道了,你退下。”
吵了一架,不用說也知道,那個衝進去、又跑出來的中常侍是玄胤,他沒與司空朔換回身份,反而被……轟了出來。
爲什麼?
因爲珍兒嗎?
馬寧玥那個女人的性子竟然這麼烈嗎?
該死!
把他的計劃打亂了!
司空朔將耿無雙的神色盡收眼底,輕輕地勾了勾脣瓣:“那傢伙生氣了。”
耿無雙生氣,寧玥就解氣,寧玥心情大好地在入席坐下,說道:“誰讓他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活該!話說,你怎麼猜到他們會賭我們穿什麼衣裳?”
司空朔指了指自己腦袋:“人的這裡,是可以被暗示的。”
“不懂。”寧玥皺起了小眉頭。
司空朔倒了兩杯茶:“選一杯。”他說着,像一個禮貌性的動作,隨手指向了右邊這杯。
寧玥下意識地順着他手指的方向,選了這一杯。
司空朔說道:“你看,我說的是讓你選,可你還是按照我暗示的去選了,你察覺到自己是被引導了嗎?”
寧玥搖頭,完全沒有!
“但你又是怎麼引導一場賭博的呢?這跟選水杯根本不是同一回事。”寧玥狐疑地說道。
司空朔輕輕一笑:“原理差不多。打個很簡單的比方,如果你不停地聽到周圍的人說李記的胭脂水粉多麼多麼好,你聽久了,便會想要去買那些東西。對普通人而言,不一定要明說某些事,無意中的暗示與引導就夠了。”
“所以你是暗示和引導了誰?”
司空朔含笑的目光掃過不遠處的胖公子。
“他嗎?”寧玥問:“看上去也不是個傻子,你怎麼做到的?”
司空朔笑笑,自戀地說道:“跟在本座身邊,學習的機會還有很多,不必急於一時,吃菜。”
寧玥:“……”
……
天色漸暗,篝火燃了起來。
席位上的賓客到了大半,李順妃沒來,六皇子來了。寧玥朝那邊望過去時,恰好對上了六皇子的視線,六皇子的眸光微微頓了一下,卻沒有閃躲,淡淡地移開了。
六皇子少時喪母,在宮中除了李順妃之外,無牽無掛,便是自己的生死也未曾看得太重,如今李順妃讓他寒了心,他一點也不懼怕寧玥會把二人通姦的事情捅出去,大不了,就是一死。
寧玥倒是對六皇子的淡泊和勇氣多了一絲欽佩:“可惜投錯了胎,若生在娘娘的肚子裡,該有多好。”
“你說六皇子?”司空朔順着寧玥的眸光望向了對方。
“你認得他?”寧玥詫異,她好像還沒與司空朔介紹皇室的成員。
司空朔道:“本座就不會自己看畫像嗎?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出發前,至少得把敵情摸清楚,不是耿家,纔是敵人。”
寧玥瞭然,他是奔着皇位來的,所以一切與皇位有關的人和事,他都會打探地清清楚楚。
“你不必擔心他,他無心皇位。”寧玥說。
司空朔沒接話,而是問道:“就是他差點兒殺了你?”
“他也是騙了,一切都是李順妃的局……”寧玥話未說完,司空朔已經站起身,朝六皇子走去了,“司空……玄胤!”
她低喝。
司空朔充耳不聞,邁着修長的腿,衣衫曳地,如雲層在地上緩緩拂過,也如碧波在海面上層層漾開,優雅得不像話。
“六皇子。”他伸出了手。
六皇子擡眸,眸色微微深了一下:“胤郡王?”坐在馬寧玥身邊的男人,應該是胤郡王。
司空朔笑着應道:“是啊,有興趣玩一把麼?”
六皇子明顯感到對方來者不善,卻找不出拒絕對方的理由:“玩什麼?”
司空朔在他對面坐下:“玩骰子?”
“本王不玩這些。”
司空朔亮出手臂:“那就掰個腕子吧。”
六皇子看了一眼對面的寧玥,心知寧玥恐怕把自己險些殺死她的事告訴了玄胤,玄胤這是來替她報仇了,不過他也沒什麼可懼怕的,不就掰個腕子嗎?
六皇子也亮出了手臂,二人的手肘支在桌上,手掌交握,周圍的人見到這架勢,都紛紛圍上來想看一下熱鬧,然而,還不等他們邁開步子,六皇子被人掰倒了。
這才一眨眼的功夫啊……
司空朔輕笑:“承讓。”拿出白帕子擦了擦手,起身回了席位。
貼身太監扶住額頭直冒冷汗的六皇子:“殿下,殿下你怎麼樣了?”
“本王……沒事。”沒事纔怪,整條胳膊的筋脈都被內力震斷了,要不是親身經歷,他絕不會相信誰能在短短一招之內,廢了他一條胳膊……
胤郡王,你果然夠狠!
“本王喝多了,先回去歇息一下。”
六皇子在太監的攙扶下離開了。
寧玥看向重新坐回自己身邊的司空朔:“無所不能的中常侍殿下,您也有如此幼稚的時候?拜託你下次幫我報仇之前能不能先聽我把話說完?”
“不爽嗎?”司空朔反問。
“什麼?”
“看到那傢伙吃悶虧,心裡,爽不爽?”
……爽。
雖然理智告訴她,六皇子是受李順妃矇蔽,而且六皇子最終放了她,她不該太過埋怨對方,但一想到自己的確險些死在他手裡,心中還是多少有些憤怒的。
寧玥撇過了臉:“這不像你會做的事。”
“卻是玄胤會做的事。”司空朔說道。
寧玥稍稍一愣,又聽得他道:“原來你就喜歡這種幼稚的行爲,那好,以後本座多多去做就是了。”
……
胤郡王一招贏了六皇子的事在宴會上引起了不小的波瀾,大家都以爲他大病初癒,沒什麼元氣,誰料竟是這般勇猛,不過,也有不知內情的人暗諷他亂顯擺,到了靈蛇島就迫不及待展現自己的能力,實在有些炫耀的嫌疑。
對這些言論,司空朔置若罔聞,悠閒地喝着美酒,好不愜意。
寧玥微微蹙眉:“你故意的是不是?玄胤的名聲,第一天就臭了!”
“一個愛賣弄風騷的名聲罷了,比起玄胤給本座安的‘姦夫’帽子,差遠了。”
這傢伙!果真做每一件事都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這叫一石二鳥,馬寧玥。”
是啊,既教訓了得罪過她的人,討了她歡心,又抹黑了玄胤。
寧玥不說話了,突然理解前世的自己爲什麼會被他吃得死死的,太腹黑了!
不多時,玄胤與小李子過來了。
玄胤還是一系紫衣、戴着銀色面具,眸光如冰,一瞬不瞬地落在寧玥的臉上。
寧玥垂眸不看他。
冬梅趕緊搬來凳子,準備讓姑爺坐到小姐身邊,另一邊,小李子卻眯眼一笑:“大人,宣王殿下在跟您招手呢,咱們還是過去打個招呼吧?”
玄胤冷冷地掃了寧玥一眼,與小李子一塊兒去了宣王的席位。
冬梅氣得咬牙,死太監,居然拐跑她家姑爺!
小李子回眸,輕蔑一笑,什麼你家姑爺?你家姑爺很快就要換人了。
我家姑爺遲早會把小姐哄回來的!
我家主公遲早會把寧玥小姐娶回家的!
“死不要臉的太監,別落在老孃手裡!老孃宰了你!”冬梅捋起袖子,咬牙切齒。
小李子不屑一聲,翻了個大白眼。
宣王將“司空朔”迎到了自己身邊,客氣地說道:“中常侍這麼久纔過來,本王險些以爲你不來了呢,今兒的海貝烤得不錯!”
玄胤食不知味兒,死死地盯着對面的“倆口子”,恨不得一把火,把司空朔燒死!
“海貝里淋了蒜蓉汁兒,挺鮮的。”司空朔拿過兩個海貝,將上頭的辣椒醬挑乾淨,遞給寧玥,又端了一碗椰奶,“牛乳和椰汁熬的。”
寧玥喝得滿嘴奶沫。
司空朔輕輕一笑,指尖溫柔地擦過她脣角。
嘭的一聲,玄胤捏碎了手中的酒杯,碎片扎進掌心,鮮血流了出來。
宣王面色大變,把倒酒的侍女狠狠訓斥了一遍:“搞什麼?拿個破杯子給中常侍!想殺人嗎你?”
侍女嚇得跪在地上。
“滾!”宣王厲喝。
侍女跌跌撞撞地跑開了。
宣王托起玄胤的手腕,把碎片一塊塊地摘了出來:“找個大夫瞧瞧吧?”
“不必了。”玄胤像個沒事人似的,拿帕子包住了手掌。
寧玥咀嚼的速度忽然慢了下來。
司空朔湊近她問:“怎麼?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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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面無表情。
……
不多時,南疆王與耿皇后來了。
約莫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南疆王的氣色一日比一日好,身子也康健了良多。
他牽着耿皇后的手,一對老夫少妻,惹得人羨慕連連。
耿皇后穿着一件天青色碧水廣袖裙,腰肢以素白輕紗束緊,腰肢纖細,體態婀娜,絲毫看不出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她略施粉黛,使得本就美麗的五官越發精緻。
第一次見耿皇后,覺得耿皇后像一隻振翅高飛的鳳凰,極盡高貴與華美;再一次見耿皇后,又覺得耿皇后像個溫婉嫺靜的鄰家少女;今日,又與以往兩次不同,一副淡淡的少婦嫵媚,顧盼神飛間,說不清的風韻風情。
這樣一個千面女郎,怕是任何男人都抵擋不住她的魅力。
南疆王牽着耿皇后在席位上坐下,趙島主坐在南疆王的下首處。
南疆王眸光一掃,道:“怎麼不見李順妃?”
耿皇后道:“聽說是小日子來了,不舒服,臣妾已經派人去看過她了。”
南疆王嗯了一聲:“也沒看見小六。”
這個,耿皇后也不清楚。
一名宮女道:“六殿下剛剛喝多了,下去歇息了。”
南疆王不再多問,望向席位中的寧玥與“玄胤”,眸中的笑意怎麼藏都藏不住。他並不知道這是司空朔,還以爲是玄胤終於與司空朔把身份換回來了,見小倆口琴瑟和鳴的樣子,他打心眼兒裡高興。
“玥玥。”他朝寧玥招了招手。
寧玥走過去。
他輕聲問:“是小胤吧?”
寧玥含糊地道:“嗯……是啊。”
“跟他外祖母長得真像!”南疆王怎麼看怎麼喜歡。
寧玥笑得莞爾。
南疆王又對趙島主道:“是不是像你師父?”
“是啊,比太子還像呢!”趙島主滿臉笑容地說。
南疆王與有榮焉:“那當然,朕的長孫呢。”
長孫,不是外孫,在他看來,蘭貞是他第一個女兒,不管誰娶了蘭貞,那都是入贅他們皇甫家,將來等他光明正大地認回玄胤,會讓玄胤改姓皇甫的。
寧玥心道:您的長孫是司空朔,不是玄胤……好吧,那個假扮我丈夫的人就是司空朔,您老好像也沒歸結錯。
寧玥轉頭,衝司空朔使了個眼色。
司空朔頓了頓,似在猶豫,片刻後,終是站了起來,端着酒杯行至南疆王跟前:“承蒙陛下照顧,南疆一行,甚爲圓滿,我代西涼的皇上敬陛下一杯。”
南疆王不可置信地看着主動與他說話的“玄胤”,呆呆的,連話都忘了說。他看看趙島主,又看看寧玥,這不是做夢吧?那個倔小子真的跑來跟他敬酒了?
“陛下。”寧玥低低地叫了一聲。
南疆王回神,忙拿起一個杯子,太過激動的緣故,杯子掉了下來,灑了他滿身,驚得宮人們接連變色,他卻渾然不在意,又拿起了另外一杯,顫顫巍巍地碰向了“玄胤”的杯子。
司空朔看着那隻傷痕交錯的手,眸光微微凝了一下,握住對方的手腕:“您不宜飲酒,由我來代勞吧。”
他把兩杯酒全都喝下了。
南疆王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都知道擔憂他的身體了,一定是原諒他了!
“小趙!”
趙島主道:“陛下。”
“玥玥!”
“陛下。”
“沒什麼,朕就叫你們一聲,朕高興!”南疆王的臉上揚起少有的燦笑,嘴脣咧開,幾乎要咧到耳朵跟。
司空朔靜靜地站在那裡,脣角含笑,靜如一副上等的水墨畫。
南疆王笑眯眯地看着,怎麼看都看不夠。
寧玥深深地看了司空朔一眼,斂起思緒,在南疆王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南疆王嗔道:“胡鬧!上次就差點兒輸了,多虧你趙伯伯,才勉強圓了過去!”
“上次是上次嘛,上次是司空朔的身份,司空朔輸了很丟臉,現在是玄胤了,玄胤本就不精通這些術法,權當切磋學習了,輸了也沒什麼關係。”寧玥說着,見南疆王仍不鬆口,軟軟地撒起了嬌,“外公,您就應了玄胤吧!自從那天后,玄胤一直在鑽研術法,也算小有成就,您讓他試試吧!”
南疆王拗不過寧玥,但又不好答應:“朕……朕不攔着你們就是了!”轉頭,對趙島主道:“這次又不知要猜什麼,你去準備一下吧。”
趙島主硬着頭皮去了。
不遠處的耿無雙望着這一幕,冷冷地勾起了脣角,雖然沒有換回身份,這一點與前世不一樣,但不自量力想與南疆術士一較高下,還是和前世一模一樣啊。前世的司空朔也與人較量了一場,只不過,對象是一個術法高深的道士,這輩子由於他“先知”的能力,耿家沒花重金去外頭聘請術士,所以,歷史中的道士沒有了。但這不影響他打敗司空朔,因爲他全程觀摩了那次較量,知道司空朔會出一張什麼樣的牌!
司空朔眸光一掃,優雅地說道:“本王聽聞耿小五公子擅長占卜之術,與我們西涼的中常侍大人難分高下,本王好奇,想領教領教耿小公子的風采,不知耿小公子能夠賞個臉呢?”
“本座聽聞耿家的周半仙擅長占卜之術,恰好,本座也略略學了一些,只是不精,想借此機會向周半仙領教一二,不知周半仙能否賞本座一個臉?”
聽聽聽聽,說的話都與前世換湯不換藥!
耿無雙暗覺好笑,剛剛栽了個跟頭,正愁沒機會找回場子,這不,打臉的人自動送上門了。
耿無雙掩住心底的竊喜,不動聲色地說道:“胤郡王言重了,該是我請您商量纔對,來者是客,您想如何較量,聽您的。”
司空朔似是非常滿意他的表現,笑容又深了一分,道:“本王聽說耿小公子與中常侍較量的是猜水果,這次……”
換猜人吧!
“換猜人吧!”
啊哈!連臺詞都一模一樣!
前世的玄胤假扮司空朔時,與周半仙比試了一次猜水果,趙島主從中作弊,使得二人打成平手,司空朔上島後,無法忍受自己與一個半仙齊名的事實,愣是重新與周半仙比試了一次。結果當然是司空朔贏了,但司空朔憑藉的並不是所謂的占卜之術,他只是眼力與記憶力比常人要快要準罷了。
耿無雙給三哥使了個眼色。
耿昕站起身道:“胤郡王,這回是你主動挑釁我五弟,你年長我五弟這麼多,就算贏了,也勝之不武!要不這樣吧,要是贏了,依舊算你贏,要是平了,就算我五弟贏。”
說的好像“玄胤”和耿無雙都會全部猜中一樣,事實上,按照前世的記憶,司空朔猜錯了一次,周半仙猜錯了兩次。耿無雙只需要說對全部,就能以一分之多獲勝。
耿無雙得意地望向“玄胤”:“胤郡王,你敢嗎?”
司空朔連眼皮子都沒顫一下:“本王的確年長耿小公子太多,未免讓人說本王以大欺小,這樣吧,耿小公子只要能贏一局,都算耿小公子勝利,如何?”
這個司空朔,比前世還要自大!
耿無雙可不會客套地推辭什麼,他小,是他的資本,不要白不要!
司空朔,你很快就要嚐到失敗的苦果了,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自己挖的坑,還挖得這麼大,連趙島主都幫不了你了。
在小帳篷裡吩咐人裝水果的趙島主聽了這話,當場一愣,猜人?媽呀,猜人他要怎麼作弊?
一刻鐘後,司空朔讓人搬來了三塊大木板,由壯漢舉着,每塊木板恰好能擋住一個人,比賽開始後,壯漢們會舉着木板左右更換自己的位子,木板後的少女也會隨之走動,觀衆們能從木板下方的縫隙裡看到少女的鞋子,藉此來判斷她們分別換到了什麼位子。
“咱們就猜三次如何?紅黃藍三個少女,你猜哪個顏色?”司空朔說。
“我猜紅色,你呢,胤郡王?”耿無雙道。
司空朔輕笑:“黃色。”
還是和前世一樣呢!
耿無雙掩住心底的笑意,平靜地說道:“好啊,爲公平起見,我選一個人戴上黃花,你選一個人戴上紅花,如此,就能排除她們被我們收買的可能了。”
“好主意。”司空朔從侍女手中拿了一朵紅花,帶到一名靈蛇島少女的頭上,“你是耿小公子的人,可別藏得太深,讓他不好找。”
他人美,聲音更美,迷得少女一陣春心蕩漾,羞澀地低下了頭。
耿無雙冷笑,拿起一朵黃花,戴到了另一名少女的頭上:“可以開始了嗎?”
司空朔道:“等等,這麼好的較量,沒有彩頭怎麼行?”
“彩頭?”耿無雙英氣的眉頭一皺,前世的司空朔也沒要求什麼彩頭!算了,彩頭就彩頭吧,反正影響不了比賽的結果,相反,有彩頭更好,司空朔會輸得更多,心中閃過得意,他挑眉問道:“胤郡王想要什麼彩頭?”
老子想要玥玥!
玄胤咬牙。
司空朔含笑看向寧玥:“夫人覺得什麼彩頭比較好呢?”
嘭!
玄胤又捏碎了一個杯子。
寧玥餘光掃了他一眼,笑着說道:“我想要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恩賞。”
南疆王先是一怔,隨即哈哈地笑了:“你要朕和皇后賞你們什麼?”
“不一定是賞我們,也可能是賞耿小公子,總之,是賞給勝利者的!”寧玥天真爛漫地說。
南疆王和顏悅色地道:“那你要賞什麼?”
“若是贏了,就恩准與您、皇后娘娘共進晚餐吧!”
“哈哈,就這麼點要求?行,朕準了!”
耿無雙暗暗狐疑,馬寧玥打的什麼鬼主意?就只跟帝后吃一頓嗎?他可是皇親國戚,跟帝后吃飯有什麼了不起的?馬寧玥也是,沒見南疆王那麼寵她嗎?吃多少飯吃不得?還要賞?難道說……馬寧玥瞄準的是他姑姑?
她想跟姑姑吃飯?
耿無雙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反正不管馬寧玥打的什麼鬼主意,他都不會給她機會接近他姑姑的,他會贏。
“只這麼點彩頭嗎?一點都不刺激。”玄胤嘲諷地說。
司空朔濃眉一挑:“哦?中常侍大人莫非也想貢獻一點彩頭?”
“十萬兩黃金夠不夠?”
玄胤此話一出,全場倒抽一口涼氣,國庫裡有沒有十萬兩黃金都不好說,一個宦官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他怎麼那麼有錢?
反正是司空朔的錢,要賬,從司空朔的小金庫裡出。
坑死你丫!
玄胤暗爽。
司空朔的眼皮子抽了抽,陰他?呵!
司空朔道:“多謝中常侍慷慨解囊,十萬兩黃金不是一筆小數目,爲表示本王的誠意,本王也搭上一點彩頭!”
玄胤暗暗冷笑,老子的錢全都在玥玥手裡,好意思從她那裡拿錢,就給老子往裡搭呀!
司空朔笑道:“本王若是輸了,三日後,就奉上玄家四子的手。”
玄家四子的手,不就是“玄胤”他自己的手嗎?
全場再次涼氣一片!
靠!
司空朔,你要剁老子的手!
你輸了,三天後,你跑了,受罪的不就是老子?!
玄胤真恨不得把這傢伙殺了!
司空朔笑得花枝亂顫。
南疆王的後背滲出了一層冷汗,小胤太能鬧了,怎能能把自己的手都搭上呢?老天爺,趕緊讓耿無雙輸了吧!
“小德子。”陛下吩咐了一聲,聲音都在打顫。
小德子來到比賽場地,把藍花戴到了最後一名少女的頭上,這少女長得倒是一副清秀模樣,就是表情太僵硬了些,像張殭屍臉。
“瞞着。”寧玥突然看向了耿無雙,“我們都下注了,耿小公子,你也得下一點吧?”她倒是鎮定。
耿無雙自信滿滿地說道:“那我也押上我的右手。”
“你是左撇子,押右手有什麼用?”司空朔輕笑。
耿無雙一怔,他是左撇子的事從來沒對外人提起,便是用餐時也儘量使用右手,司空朔是聽誰說的?
司空朔掃了一眼他放在左手邊的酒杯,笑了笑,左撇子與右撇子,某些習慣上,是很容易暴露的。
耿昕皺眉:“五弟,別答應他!他激你的!”
“無所謂,反正我會贏,答應他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若是連過場都不走,大家就該笑我們耿家人沒有膽量了。”耿無雙揚起驕傲的頭顱道:“左手就左手。”
比賽開始了。
三名壯漢舉起木板,將三位少女擋在了木板後,鼓聲響起,壯漢們跳起了舞蹈,左右穿梭,木板後的少女們也踩着節點翩然走動,她們都穿着紫藤花草鞋,在沙灘上,不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耿無雙清楚地記得她們三個的名字,戴紅花的叫如娜,戴黃花的叫美娜,戴藍花的叫珍娜,她們是島上最漂亮的舞姬,他成年後,將她們三姐妹全都娶回了家中。他不太喜歡珍娜,因爲珍娜太呆板,他滿腦子都是如娜與美娜的笑容,連珍娜的表情比平時僵硬也沒有發現。
鼓聲停,壯漢與少女們也停了下來。
司空朔道:“耿小公子,你的紅花姑娘在哪裡,快些找出來吧!”
耿無雙自信地走上前,敲了敲第一塊木板:“如娜,快出來。”
沒有動靜。
他又敲了一下:“如娜。”
依舊沒有動靜。
他眉頭一皺,難道猜錯了?不可能!
他加重力道,敲了三下:“出來吧,如娜!”
場面有些寂靜,衆人全都屏住了呼吸。
司空朔勾脣一笑:“耿小公子,你找地方了吧?這裡站的並不是你的紅花姑娘,而是珍娜,珍娜,出來。”
珍娜從木板後走了出來。
耿無雙狠狠一怔:“怎麼……是你?”
這個位子站着的,不該是他的如娜嗎?
前世就是這樣的呀!
還有珍娜不應該在第三個位子啊?怎麼跑到第一個位子了?
都與前世不一樣了,怎麼會這樣?
耿無雙狠狠地傻了眼。
“你的紅花如娜在第三個位子,本王的紅花美娜在第二個位子。”
司空朔話音一落,兩位少女分別從木板後走出,與他所言分毫不差。
南疆王長長地鬆了口氣。
小德子也暗暗捏了把冷汗,啓聲道:“第一回合,胤郡王勝!”
第二回合開始。
這一次,耿無雙讓司空朔先猜。按照前世的順序,從一到三,分別是珍娜、如娜、美娜。
司空朔毫不費勁地把戴黃花的美娜找了出來,依舊是在第三個。
耿無雙暗道,這一次,總與前世相同了吧,如娜應該在第二個。
他敲響了二號木板。
戴紅花的如娜卻從一號木板後走了出來:“耿小公子,我在這裡呀。”
耿無雙……呆住了。
後背漫過一股惡寒,好似盤踞了一條冰涼的小蛇,還在他衣內不停地蠕動,整個人都毛骨悚然。
耿昕的額角也落下豆大的汗珠,自從五弟三歲大病一場後,便表現出了異於常人的預知天賦,皇后姑姑將五弟接入皇宮住了一晚,翌日便將五弟送入道觀清修。姑姑說,五弟天賦異稟,將來比是庇佑耿家的天才,大哥每個月都會去五弟的道觀住上幾日,除了探望五弟之外,還會詢問五弟一些時局之中的事,五弟每一次都說得特別準!像今日這種猜人遊戲,本該是手到擒來,五弟卻一輸再輸——
“五弟,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只剩最後一輪了,再輸下去,你就……”他緊緊握住了耿無雙的手。
耿無雙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一樣的事、一樣的過程、除了多出幾個彩頭,與前世幾乎沒有任何差池,但結局……如此的不同!
“耿小公子,你還比嗎?”司空朔似笑非笑地問。
耿無雙捏緊了拳頭,面頰上冷汗一層一層往外冒:“比。但我要求換人!”
“哦?換誰?”司空朔笑意不變。
“換珍娜!我要求,把如娜的花,戴到珍娜的頭上!”
他已經發現了,每次他猜如娜站在哪裡,最後出現的都是珍娜,也許是他記錯了,前世周半仙猜的不是如娜,而是珍娜。他只需要把二人頭頂的花色換一換,就不會再弄錯了。
反正他年紀小,贏一局也是勝利,這是司空朔自己說的!
司空朔十分慷慨地同意了耿無雙的要求。
耿無雙把紅花戴到了珍娜的頭上:“靠你了,珍娜。”
珍娜木訥地點頭:“嗯。”
第三局開始,記憶中,從一到三,分別是美娜、如娜、珍娜。當然,由於他之前記混了如娜珍娜,所以換一下,應該珍娜在第二個。
他依舊讓司空朔先開局。
司空朔從第一塊木板後找出了美娜。
記憶中,司空朔這一局是輸掉了的,但這次,司空朔猜對了,這不由地,又讓耿無雙心裡毛了一把,但考慮到美娜的位子與前世一樣,所以他再猜,珍娜的位子也應該是第二個。
他直接拿開了第二塊木板:“珍娜!”
不是珍娜。
是如娜。
他心口碰碰一震,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爲什麼……爲什麼?!
爲什麼其實非常簡單,那就是此珍娜並不彼珍娜——
“珍兒,待會兒我給你戴上人皮面具,可能會有點癢,但你千萬別抓,知道嗎?”
“知道了,夫人。”
“也不能笑,一笑,它就掉了。”
“那……會不會看起來很僵硬?”
“沒關係的,不掉就好了。哦,還有,待會兒你一定得記住耿無雙會選哪個姑娘,然後她站到哪個位子,你就跟她換個位子!速度要快,知道嗎?”
“哦,好,珍兒知道了。”
真正的珍娜躺在草叢裡昏迷不醒,上場的是珍兒。
耿無雙每次都說對了,可惜又每次都被珍兒給換了位子,這纔有了耿無雙的三連敗。
打破了重生規律的耿無雙,在司空朔面前,連只螞蟻都不如。
司空朔冷笑着走向耿無雙:“耿小公子,承讓了,是不是到你應該履行諾言的時候了?”
耿無雙嚇白了臉,眼神,更是從未有過的慌亂:“三哥!救我!”
耿昕攔在了耿無雙面前,雙目如炬地看着司空朔:“一場遊戲罷了!你還當了真嗎?他才十三歲,只是一個孩子!你好意思,真的朝他下手?”
司空朔淡淡一笑:“本王不管他多少歲,本王只知道願賭服輸。”
耿昕一噎:“大不了……大不了你開個價!我們賠你!十萬兩黃金總夠了吧?”
“嗯?”司空朔慵懶地挑眉,彷彿有了興趣,卻並不感到滿意。
耿昕見自己勾起了他的貪慾,喘息着一笑:“十五萬!十五萬兩黃金夠不夠?”
場內,開始竊竊私語。
耿皇后微微變了臉色。
司空朔眉梢一挑:“不夠,耿家先知的手,就只值十五萬兩黃金嗎?起碼也得五十萬吧。”
“五十萬就五十萬!你放過我弟弟!”
啪!
耿皇后捏段了手中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