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蔻捏了捏魯豆豆的手,讓她放開自己的袖子,站起身準備與對方說話。
“這位小哥,你是哪個院子的?找廚房有事的話,請走大門。”
“你們是廚房的雜工?”
那布衣少年聲音微啞,一聽就是正處在變聲期,也就是十四五歲的樣子,一臉稚氣,卻又有一種沉穩的氣質,穿着簡單的布衣也遮掩不了他本身的光華,再加上人又長得好看,脣紅齒白,劍眉星目,尤其是眼神,靈活犀利,又明澈有神。
帥哥美女人人都愛,但讓白蔻眉毛微微一挑的卻是這個人的聲音,聽着有些耳熟,像昨晚上嚇她一跳的傢伙,立刻就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幾眼。
“我們是廚房學徒。”白蔻畢恭畢敬地說道,夜晚的夾道光線朦朧,她怎麼看都無法把對方和昨晚的黑影聯繫起來,就是聲音越聽越熟悉。
“哦?就是那二十四個學徒?你們廚藝怎麼樣?”
“沒有上竈的機會。”
布衣少年皺了皺眉,感到有點意外。
“你們來了幾個月了,沒上過竈?”
“連廚房都不讓隨便進。”
“那你們平時在做什麼?”
“和雜工一起做事。”
“你們不是要做三次考覈嗎?考什麼?”
“只考基本功。”
“你們不能進廚房,還怎麼練習基本功?”
白蔻重重地聳了聳肩,“犧牲休息時間練唄。”
“嘖,你們不上竈,那還有什麼意思。”布衣少年對這答案很不滿意,轉身就要走。
“小哥難道是特意來找我們學徒的?”
白蔻畢竟活了兩世,她前世人生經驗豐富,見對方這反應,馬上大膽猜測。
“等孝期結束後,府裡馬上大小宴席不斷,這事你們知道吧?”
“知道,大老爺要襲爵,還有可能會升官,這就是兩場大宴,然後還有親戚朋友各種聚會的小宴。”
“本來我是想你們學徒從外面進來,勢必學過一些新的市井菜式,改良一下說不定能給餐桌增添點新意,可誰知你們竟然不上竈。”
白蔻無奈地雙手一攤,“這真不怨我們。”
“你們想上竈嗎?”
“想!”白蔻和魯豆豆立馬情不自禁地睜大了眼睛,好在還記得不能大聲嚷嚷。
“這樣,你們給我幾個哄孩子的新點心,要是他們高興,我就幫你們得到上竈的機會。”布衣少年給了個難以拒絕的條件。
“哄孩子的點心,各種鹹餅和甜糕唄,市井點心上不得府裡餐桌的。”魯豆豆見對方沒什麼架子,又是一身布衣,她漸漸放鬆下來,又開始嘎吱嘎吱咬核桃殼。
布衣少年臉色一拉,擺明了對這答案不滿意。
魯豆豆連忙低頭專心啃核桃。
白蔻卻有話說。
“這位小哥,你說的孩子是誰家的孩子?平民家的?官宦家的?王公貴族家的?”
“大老爺的外孫和外孫女們。”
“一共幾個?”
“五個。”
“分別幾歲?”
白蔻覺得好累,怎麼這小哥問一句答一句,一點都不機靈。
“有必要?”布衣少年眉頭一皺。
“不同年齡飲食不一樣,很有必要,更小一些的孩子在飲食上要多用些心,注意區分纔是一個盡職的廚子。”
“大小姐生的長子快七歲了,長女四歲多,二小姐生的長女也是四歲多,還有一對雙胞胎已經會爬。”
“等一下,除了那對雙胞胎,那三個孩子是週歲還是虛歲?我要知道週歲纔好給意見。”
“爲什麼?”
不光布衣少年不解,魯豆豆也是一臉問號。
“最簡單的道理,三週歲內的幼兒,最好不要吃完整的豆子和果仁,以防嗆着噎着,這些食材必須要做細加工。”
“哦。”
有些道理點破了就一錢不值,布衣少年和魯豆豆立刻就明白過來。
“小哥,這種事讓夫人身邊的姐姐們過來吩咐一下就是了,何必讓小哥親自走一趟,你想必是大老爺跟前的小廝纔對吧?”白蔻笑眯眯地說道。
布衣少年抿了抿嘴,背起雙手,“大老爺怎麼就不能關心外孫的飲食呢?”
白蔻和魯豆豆背上的汗毛頓時就豎立了起來,面色發白。
“婢子失言,請小哥恕罪!”白蔻連忙低頭認罪。
“看在你先前建議還有幾分道理的份上,我可以不計較你剛纔的失言。”
“多謝小哥。”
“我還可以告訴你大外孫的實際歲數是五歲多,不到六歲,大小姐的長女和二小姐的長女都一樣,週歲不到三歲,兩個女孩生辰相差三個月。你要是能說出幾個新鮮菜譜,我就把你剛纔的失言徹底忘掉。”小哥很懂得威脅利誘,挑撥人心。
“小哥,新鮮菜譜倒說不上,給雙胞胎燉個南瓜蝦仁羹吧,這個季節正好有早熟品種的小南瓜上市。燉好後,先別調味,而是先給嬰兒盛出羹湯,剩下的再放鹽,蝦仁給那三位哥哥姐姐們吃。”
“一盅羹分調味和不調味?”
“一歲內的嬰兒食品少放糖,不放鹽,不加調味品。別怕味道淡,對嬰兒來說正好,要是他們能接受這個蝦味,等天涼了鮮蝦上市,就好做蝦泥給他們吃。”
“原來如此。”布衣少年一臉受教的表情,“那三個孩子有什麼新點心?”
“帶果仁還是不帶果仁的?”
“各來幾個。”
“果仁薯餅、果仁豆沙一口酥、果仁蛋卷、蜜糖果仁千層酥、果仁餈粑團、香酥果仁球,這些都是用碎果仁做的點心。香煎藕餅、烤腸花捲、乳香豌豆泥、酥炸雞米花、綠豆煎餅、芝香蘋果餅、肉鬆餅、雙色發糕、炸牛乳。小哥,你隨便挑。”
白蔻一口氣不停歇地報出一串糕點小吃,魯豆豆都聽傻了,喉嚨上下滑動,吞了不少口水。
布衣少年的臉上慢慢浮現一個笑容,“好,算你學藝認真,菜譜張口就來,先前的無禮我就不計較了,要是把那幾位小少爺和小小姐哄高興了,回頭我就向老爺和夫人建言,讓你們學徒有上竈的機會。”
“不如趁機改改考覈方式呢?”
“得寸進尺?”布衣少年有些不悅地半眯起眼睛。
魯豆豆吸口涼氣,低頭不敢看,白蔻其實也心裡打鼓,但她還是鼓起勇氣直視對方的眼睛。
“小哥,我們二十四個學徒,都是從不同的學坊,優中選優進來的,每個人的基本功都紮實得無可挑剔,再怎麼比也比不出花來,還不如讓我們上竈實實在在地比試廚藝,輸了也是心服口服。”
那布衣少年沒接這個話茬,卻突然指着白蔻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白蔻。她叫魯豆豆。”
“既知我是大老爺跟前的,你怎麼還能自稱‘我’?廚房也該好好教教你們禮儀纔是。”
“可能是要等選出最終六人再着手教導吧。”
白蔻瞎編了個理由,可對方根本沒聽進去,甩手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