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千雪剛入睡,只覺眼前一道黑影閃過,她嚇出一身冷汗,嗖的坐了起來。
牀榻前,果然站有一人,一身黑。
“沈千雪。”
千雪一驚,趕緊下牀,跪在地上。
“父親?”
那人卻冷笑一聲,回答道,“主子派屬下前來。”
千雪一怔,擡起頭來,“鬼影?”
原來是父親身邊的暗衛,父親怎麼來了?
剛想開口問話,鬼影動如閃電,只聽“啪”的一聲,千雪便捱了一個重重的耳光。
“噗”千雪吐出一口鮮血,臉頰也高高腫起,險些沒暈了過去。
她咬着牙,狠狠朝他看來。
那人面不改色,聲音如冰,如來自地獄。
“主子說,賞你一巴掌,休得再借蘇譽之事,與紫瑩作對,既然你放棄嫁入蘇府,好麼就該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否則,你的母親必不得活。”
千雪聽言,一聲冷笑,“我的母親,她怎麼樣了?”
“這不是你該問的。”
果然,那封信是謝玄假造,不知是爲了一解她想思之苦,還是安心讓她做事?千雪心中苦澀難當。
“我沒有與紫瑩作對,是她……”
“話己帶到,你好之爲之。”
鬼影瞬間消失,千雪慢慢從地上坐起,捂着臉,無聲流淚,雙肩一聳一聳,直到淚水流乾,直到心冰冷如石。
千雪病了,很重,躺在牀上,神色呆滯不言不語,小櫻擔心不己,兩日後,她似緩過神來,書信一封,讓小櫻送去蘇府,交給蘇譽,她想見他一面。
小櫻送信回來後,悶悶不樂,千雪問其原因,小櫻道,“蘇將軍不在,奴婢便將信交給門房,可是遇到了蘇夫人,奴婢想蘇夫人定會將信截下來。”
“姑娘,是奴婢不中用,奴婢怕會害了姑娘。”
千雪搖搖頭,“無防,該來的躲不掉。”說完又是一陣猛咳,小櫻見了好生擔憂,急忙端來湯藥,“姑娘還要去嗎?”
千雪喝了兩口,嘴角微勾,“去,當然要去。”
小櫻不明白,她的那封信原本就是寫給紫瑩看的。
又過了一日,清晨,天陰沉得很,雲層極厚,彷彿一場大雨即將襲來。
天越發的寒冷,大街小巷行人稀疏,整個京城處於一片安靜之中,偶爾傳來賣早餐的生意人,吆喝招客的聲音。
千雪一身白衣,獨自朝虹橋走去,長髮及腰,衣襬逶迤於地,寒風乍起,飄逸如幻。
路過的行人,都忍不住多看她一眼,一個美貌而奇怪的女子。
此時,虹橋上無一人,她依欄而立,默默注視着腳下江水,感到一股刺骨的冰冷,猶如她的人生,這一刻,她真想…..
她深吸一口氣。
時間漸過,身後不停的有馬車緩緩而過,汴河上己揚起數道千帆。
她知,她快來了。
放在欄杆上的手緊了緊,像是做了重大決定,不可再回頭。
極快,身後有腳步聲響起,不是男子的腳聲,她嘴角微勾,猛的轉過身,故作驚訝。
“妹妹,是我,你失望了吧。”
“你?”千雪眉頭一挑。
紫瑩嘆了聲氣,“你讓你的奴婢送信,可想過會落在我的手上,如今蘇府大小事務都由我作主,蘇譽對我是十分信任,唉,其實我也不懂,成親前,他還對我不冷不熱,這成了親,同了房,當真不一樣了。”
千雪臉色微變,“無恥。”
紫瑩目光一狠,“誰無恥?一個娼妓,妄圖寫信勾引我家夫君,說什麼見最後一面,說什麼有話要說,就算我真將信交給他,他也不會前來,不過,我願替他走一趟,必竟我們是夫妻,你有話對我說也是一樣的。”
紫瑩來到她面前,二人相對而立,目光交織,兇狠竟現。
這時行人多了起來,有些好奇的看着兩個衣着鮮豔,長相美貌的女子互相對峙。
“我看父親給你的警告還太輕了,還想着勾引男人,別忘了,是你主動放棄蘇譽的,你究竟要與他說什麼?”
“你很在意?看樣子,你當真是關心他了。”
紫瑩下頜微擡,“是。”她毫不否認,“我說過,我愛上了他。”
“可我不愛他。”
“什麼?”
“你愛上自己的對手,若此事讓父親知道,該如何?”
紫瑩一驚,未料她會如此一說。
是了,父親曾警告過她們,她們身負大任,不能有兒女私情,若被發現必得嚴懲。
不過,紫瑩只是短暫的一慌,“你以爲父親會信你,你以爲抓住我的把柄,那麼你呢,你不是也愛着謝玄。”
千雪哈哈一笑,“蘇譽能與少主相提並論嗎?父親定下這個規矩,無非是讓怕我們背叛,少主是自己人,再說了。”千雪低沉了聲音,“少主從未將我放在眼裡。而你不同,至少蘇譽目前還是我們的對手,相信父親會有所分辯。”
聽千雪一言,紫瑩目光微眯,暗忖,若真讓賤人到父親處告一狀……耳邊又是千雪的聲音。
“姐姐還如此大肆宣張,姐姐應該知道父親的眼線佈滿四周,父親又是多凝之人。”
“住口。”紫瑩冷言道,“愛又如何?若他不聽話,我照樣可以殺了他,倒是你。”紫瑩將她上下一陣打量,“給蘇譽的這封信,倒有背叛之意。”
“姐姐錯了,其實,我約蘇譽前來,要告訴他的是……”
千雪看着她,無意瞟見她身後緩緩駛來的馬車。
“是什麼?”
千雪上前兩步靠近紫瑩湊到她耳邊,正要開口,突然那輛馬車,馬兒一聲嘶鳴,像受了驚一般,擡起了前蹄飛奔起來。
她們雖站在橋邊,卻離馬車極近,又未料到會發生這番意外,馬兒橫衝直撞,一切電光火石之間。
“姐姐小心。”千雪大喊一聲,在紫瑩還未反應過來之時,抓住她的胳膊,將她狠狠朝旁一推,二人皆步子不穩,紫瑩一個踉蹌倒在地,千雪瞬間被馬車撞倒。
四周一陣驚呼……
蘇,沈二人的故事簡直比話本上還要精彩,沈千雪鬧婚禮,傷蘇夫人,蘇譽因沈千雪鬧樊樓,這廂又傳出,沈千雪爲了救蘇夫人倒於馬車之下,至性命垂微。
京城百姓看花了眼。
“後來呢?”茶肆裡有人問道。
說書人清咳兩聲,大聲道來,“蘇將軍念舊情,蘇夫人賢惠,便將沈千雪帶回蘇府養病,還請了最好的大夫。”
“咦……如此豈不引狼入室?”
“嘿嘿”說書人一笑,“沈千雪至今未醒,活不活得過來,還是未知。”
“唉,早知如此,蘇將軍何不早些接入府中,享齊人之福。”
“蘇將軍倒有此意,那沈千雪清高,不願爲妾。”
“一介官妓,何須這般矯情。”
“我瞧着,沈千雪是故意爲之,逼蘇夫人接她入府是真。”
“以命相博,嘖嘖,當真奇女子。”
“什麼奇女子,明明一個狐媚子。”
……
各人有各人的看法,皆是茶餘飯後的消遣。
宋玉從蘇府出來,一路悶悶不言。
“喂,你走這麼快做甚?”徐盛跟在她身後,抱怨道。
“氣死我了。”
“你氣個什麼?”
“千雪傷得這麼重,蘇譽竟然不見人影。”
“靠。”徐盛揮揮手,“蘇譽自有公事要忙,這與你有何相干?”
“他難道不該請假嗎?”宋玉低吼道。
“請假,守在牀邊?你別忘了,他是有妻子的人,難道你認爲,他該三心二意纔對?”
徐盛的話讓宋玉一窒,是呀,他己經成親了。
“人家蘇夫人真是大度,要是我,我可做不到。”徐盛拉着宋玉,“你要好好學學她。”
“誰?”
徐盛翻了個白眼,“蘇夫人呀,你想想,你以後進了宮,宮裡的女子,可是數都數不過來,你一邊要保住自己的地位,一邊要平衡關係,還要忍痛安排她們侍寢,還要幫她們帶孩子……”
徐盛的話還未說完,被宋玉一陣好打。
二人回到衙門,宋玉被李氏喊了進去。
“娘。”宋玉大大列列,來到桌前拿起一個梨便啃。
李氏瞪她一眼,“沒有規矩,以後怎麼嫁人?”
宋玉嘻嘻一笑,湊近她跟前,“燕榕就喜歡我沒有規矩。”
李氏搖搖頭,“那是他周圍的人都規矩,見你沒大沒小的,一時新鮮,總歸說來,該學的還是要學。”
又是學?宋玉不滿的嘟着嘴,“我本來就是這樣嘛,若變了,那還是我嗎?”
“你……總是那麼伶牙利齒,等你吃了虧才知道錯。”
宋玉朝李氏吐吐舌頭。
李氏笑了笑,這才說起正事,“事都安排好了。”
“什麼事?”
李氏皺眉。宋玉嘻嘻一笑,抱着她的胳膊,“娘放心,玉兒都安排好了,可是娘,你爲什麼,這麼感興趣呀?”
李氏早己想到說辭,“我那感什麼興趣,只是身爲女人,同情罷了,再說了,也是爲你着想,皇上親政,他才能做主娶你不成。”
宋玉紅了紅臉,“娘,你真好,我以後一定好好孝敬你,不對,和燕榕一起孝敬你。”
“我可擔當不起。”
“擔得起,擔得起。”
李氏撫着宋玉的頭,目光卻是一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