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並未放在心上,吃完飯去了衙門,居然又有幾具屍體被發現擡了回來,宋玉心情沉重,陳敏說,找不到那些災民,此案將成爲懸案,銀車成迷,如此也就意味着先生的死,不能真相大白。
宋玉照例去見了木容,木容告訴她,這些災民恐會被那股黑衣人滅口,他們必須親自去箕山,趕在黑衣人之前。
去箕山?宋玉皺起眉頭,箕山山高陡峭,山裡有障氣有野獸,即便她曾去玩過,也只是在山腳下轉轉,何曾進過深山?況且,箕山己被陳敏封鎖。
“所以才讓你去?”
宋玉一頭黑線,爲什麼每次都是她?她自然能進,可是,她瞟向他,“你不去,我也不去。”
要讓她一人去冒險,她不幹。
“除非……”她知箕山之行是必要的,沒得拒絕,不過他既然參與進來,豈能旁觀?宋玉爲他做了決定,“你與我一起,你不是也想早些找到兇手嗎?”
木容垂眸不語,手指夾着茶蓋,輕輕撥弄,他何時說過不去?木容不動聲色,宋玉見他沒有反對,鬆了口氣,接着又道,“把你的護衛帶上。”
木容擡眸。
“保護你。”宋玉笑吟吟,她是爲了保護自己,“你的身份高貴,我只是一介草民,死便死吧,你若死了,我會不會被你的人追殺?”
雖然她從不認爲自己低人一等,不過話要這樣說,拍拍馬屁總是好的。
木容眉頭一皺,“你不會死。”
嗯?宋玉眨眨眼,他一如既往的冷清,抿着茶,好似剛纔之言並非出自他口,不過宋玉是聽得清清楚楚,心中頓時大喜,激動的湊近他眼前。
“你說話算數。”
“你要護我。”
“君子一言,四馬難追。”
他仍愛理不理,宋玉權當他答應,如吃了一顆定心丸,所有的擔憂都拋擲腦後,有這幾個保鏢在,危險的事讓他們衝便是,於是宋玉一高興便一手拍在木容肩上,險些讓他噴出茶水。
“放手!”
“別這麼兇嘛,咱們早己結盟,現在咱倆關係升級,我當你兄弟。”木容一怔,宋玉嘿嘿一笑,如今她不似以前那般怕他,其實以前也不怕,只是他氣場太大,讓她頗覺壓力不易接近,雖然他曾許諾助她破案,不過助與護還是有差別的,便是把她當成了朋友。
有大腿可抱,何樂而不爲。
那麼既然是朋友,話就好說多了,不過她知這人骨子裡的冷傲,宋玉清清嗓子,先給他道歉,從拿了他的香囊到咬了他的手,接着又是一長竄的恭維之詞。
“木兄,你大人大量,不要計較小弟的過錯。”
“不說話,就當你我冰釋前嫌。”
“如今小弟有難,作爲兄長你定是要幫的。”她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小弟手頭緊,你知,小弟有一大家子要養,錢花得如流水,小弟可否先借點銀子,你放心,我可以打借條。”
宋玉眼巴巴的看着他,又舉起手來起誓。
“你不是去了當鋪?”說了這麼多,趕緊最後纔是重點。
“錢花光了,我給阿秀買了新衣,買了首飾,還爲娘買了人蔘,我娘便是你娘……”宋玉說得盡興,見他臉色倏變,立即閉嘴,原來一不小心說漏了嘴,承認自己當了他的茶具,她小心翼翼的瞟了瞟他.
木容卻被她最後那句話雷得外焦裡嫩。
“再敢胡言,就給我滾出去。”他將茶杯重重一放。
“我不會滾。”宋玉的心跟着一跳,馬上又嬉皮笑臉,她摸清了一點他的脾氣,只要你承壓能力強,就不會被他言語所傷。
木容撫撫額頭,“小路子。”
小路子立即出現在眼前,瞟了一眼宋玉。
“公子有何吩附?”
“將此人。”木容指向她,“扔出去。”
“是。”這個命令小路子樂意去完成,他呵呵走向宋玉,宋玉一驚,立即後退兩步,“不借便不借,我自己會走。”說完撒開丫子,飛快的跑開。
“公子,你對她太好了。”
“嗯。”他也這麼認爲,這人給她點顏色就會開染房,給根杆子就會順着往上爬,然而木容嘴裡卻吩附道,“去當鋪將那茶具贖回,再拿兩百兩銀子給她,告戒她若再有下次,便連本帶息的奉還。”
小路子聽言一臉驚鄂。
這廂宋玉跑出後院,氣喘息息,她拍拍胸口,回身對着那間屋子揮動拳頭,又一路低頭而行,想着再怎麼去套木容的銀子,路過正堂時,聽到裡面說得熱鬧,不由得躲在一旁偷聽。
“要說天下珍物,還數鮫珠爲首。”
“相傳南海有鮫人,魚尾人身,某日被一魚夫捕得,魚夫欲獻給朝廷領賞,後來遇一書生,悄悄放了此鮫,此鮫感激化做人形與書生成親,兩人自是恩恩愛愛,數年後,東海龍君得知此事,大發雷霆,原來那龍君纔是鮫人的夫婿,他呼風喚雨要殺了所有人包括那書生,鮫人不得己與書生告別,流下一滴眼淚爲念,便是那鮫珠。”
哇,人魚戀。
宋玉未曾想幾個男子還會聚集一起說這麼浪漫的事,她聽得入神,有人問道,“後來呢?”
“後來,書生病死,不過龍君也未能得到鮫人,鮫人爲書生殉情,鮫珠失蹤,聽聞那鮫珠可驅邪避災,萬物生靈皆懼。”
那人說完,清了清嗓子,“爾等不是要去箕山採藥嗎?箕山野獸衆多,諸位就不擔心?”
原來是幾個做藥材生意的人在閒聊,裡縣缺藥材,陳敏特赦他們可以進山採藥,不過要先提供給裡縣百姓。
說來這位大人爲百姓真是想盡了一切法子。
採藥人並非第一次進山,雖有經驗,也不能保證不會遇上危險,但見那人從懷裡掏出一顆珠子,雞蛋那般大小放在掌心,衆人圍着一團,聽他說道。
“不防告訴諸位,我的先祖無意中得了此物,這便是那鮫珠,誰要,我便宜出售……”
轟,原來是個比她還能扯的騙子。
宋玉噗嗤一笑,那些圍觀的人也一鬨而散,不過她挺佩服那人,竟然能編出這麼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當噱頭,險些讓她流下眼淚。
“嘖嘖,真是感人肺腑。”
身後一個聲音傳來,宋玉嚇了一跳,“怎麼是你?”
曼卿聳聳肩,“不可以嗎?”
“你也住在此店?”
曼卿“譁”的一聲打開手中摺扇,揚脣道,“能與宋大人爲鄰,是我的榮幸。”
“呵呵。”宋玉假笑兩聲,朝他揖揖手,“曼卿……公子客氣了。”
“曼卿公子?”曼卿挑挑眉,“清晨,大人還不是這般稱呼?想不到短短几個時辰,便這般生疏了。”
宋玉一囧,他們本來不熟好不好,不過,他既然這般灑脫,她又何須扭扭捏捏。
如此想着,宋玉又坦然道,“曼卿?”
“正是在下。”
兩人相視一笑,隨後曼卿請宋玉喝酒,她沒有拒絕,二人要了好酒好菜倒也愜意,但是至始至終,她話不多,知言多必失,何況面前這人,言行怪異不羈,又是聰明絕頂的,如果她沒有這層尷尬的身份,倒十分樂意與他交個朋友。
他懂得不少,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從商場談到官場,從戰爭到和平,全完不避諱她的身份,最爲重要的是,市井上被文人士子評爲低俗的愛情小說,他居然也知,從他口中侃侃而談竟變得如此優雅。
嘖嘖,宋玉好生佩服。
總之,他就是一個怪人,兩人相談甚歡,直到阿秀來尋她,這才相互告辭。
“大人,這人是誰?”
“一個話嘮。”
阿秀抿嘴一樂,“怪不得大人與他談得高興。”這是拐着彎的“罵”她,短短几日相處,溫柔可佳的阿秀姑娘也變得貧嘴了。
宋玉反而高興,“阿秀,常笑笑多好。”
阿秀一怔,有瞬間的恍惚,隨後點點頭,“大人放心,阿秀不會再想不開心的事,至於那人。”她指的是英武,“待再相見,一定罵死他……”
“這纔是我宋玉的人。”
兩人一路笑着上了二樓,“阿秀你頭上的髮簪呢?”
阿秀紅了紅臉,“我怕丟了,就收了起來。”
“那怎麼行?”宋玉假聲責備,“丟了再買,你家大人不缺錢,你打扮好看了,大人我也有面子。”
“大人怎知有了銀子?”阿秀笑道,帶着小小興奮,“小路子來了,給大人送了二百兩銀子,還有那個白玉茶具。”
宋玉聽言,先是一愣,瞬間又高呼一聲,“阿秀,我有錢了,可以給你買金釵,買胭脂水粉。”
這話被一起走來的王家兄弟及小路子聽到,王家兄弟互視一眼,又失望又高興。
“小玉是不是要娶媳婦了?”
“唉,阿秀明明是我先看上的。”
二人一陣嘀咕。
小路子是因爲久等宋玉未歸,便留下話先回去覆命,隨王家兄弟一共出來,也聽了此言,暗暗一驚,難怪宋玉如此護她,原是二人對上了眼,不行,要快些告訴公子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