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棠沒有任何情緒,他不喜不的悲,然媚綿便是感覺有點兒莫名的可怕,其實便不是慕棠可怕,而是媚綿擔憂的可怕。因此,媚綿把藥交給侍女,她便跑去媚花苑找媚晚。媚綿帶着媚晚來到慕棠屋子時,發現屋子裡已經沒有了慕棠的身影。“慕棠怎麼不在這裡?他去什麼地方了?”媚晚喝問了這麼一句。
“回主子,小主子剛纔還在屋子的。”媚綿找遍這個屋子,真的沒找到慕棠的人,媚綿忙不滅問守在屋子外的侍女,“小主子呢?”
侍女低下頭回道,“回媚綿姐姐,在一個時辰前,小主子便出門了。”
“小主子出門了?他出門做什麼事情啊?這都是晚上了,他還能夠去什麼地方?”媚晚滿含怒氣的吼道,她那沙啞粗糙的嗓音帶着幾分威嚴,那些侍女嚇得立刻都給她跪下了。“你們現在都出去給我找人,如果你們小主子掉一根汗毛,我告訴你們,那你們便等着以死謝罪吧。”
“是,主子。”所有侍女不敢怠慢,她們立刻都四下散了開去找人了。
縭櫻絡呆呆的站在慕棠屋子,她仰頭來,使勁的忍住了眼裡的淚水,她哽咽的道,“晚姐姐啊,櫻絡答應過你,縭櫻絡要讓慕棠好好活着,好好的照顧他。晚姐姐,櫻絡答應你的事情,櫻絡一定會想法子做的,晚姐姐。”她低低的哭了出來,然這偌大的屋子,唯有她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屋子來來回回的飄散着,配合着書桌上蠟燭燃燒發出的的嘶嘶的吞吐聲,顯得格外的悲愴。
媚宮的上上下下翻遍了整個,包括落日崖都還是沒有找到慕棠,很顯然慕棠已經到媚宮外面去了,只是,他離開媚宮還能夠去什麼地方?而且,慕棠這次離開媚宮,也沒有帶走任何東西,甚至連媚晚給他主子令牌和無媚劍,他也沒有帶,如果說他有帶走的東西,那便只有一樣東西了,那便是媚晚給他的那支只長簫。
“除了必要要留下來看守媚宮的侍女,其他的人都給我趕緊到媚宮外面去尋找與慕棠,若是找不到慕棠,你們任何一人都不要也不要活着回來。”
慕棠不清楚他做過什麼事情,也不清楚他是怎麼離開媚宮的,要不是南葉蓁忽然出現了攔下了他,他可能會一直這麼渾渾噩噩下去,他不知道他能夠做什麼事情,他應該做什麼事情,也不知道他還能夠去什麼地方?
“慕兄弟,你這是怎麼了啊?發生什麼事情了?”南葉蓁將臉色一沉,他有點兒擔心的瞅着旁邊自顧灌酒的慕棠,他不知道,慕棠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他好好的怎麼搞成了這麼凌亂不堪,他原本紅潤健康的臉色,變得極其蒼白的嚇人,他的眼睛下還有淡淡的黑影,如果在仔細看的話,便會他的眼睛裡全部是血絲,眼睛還有點兒腫!他整個人好像掉了魂兒似的。南葉蓁感覺慕棠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過不去的事情,他纔會受到如此大的打擊。南葉蓁不禁很慶幸他恰好有事要到媚宮找慕棠,才能夠在半路上截下了他。
慕棠不斷的往嘴巴里灌酒,那烈酒,便像一股熊熊的火焰,熾熱的焚燒着他的心臟,他的四肢,他的百骸,他的靈魂,然而,他好似感覺不到什麼疼痛,他一杯接一杯的灌着酒,便好似他這會兒灌的不是烈酒,是甘甜的清水,他的眼神已經變得零散,語氣也有點兒破碎,“西……兄弟啊,謝謝……你的酒。”
南葉蓁皺着眉頭,看着慕棠那拼命灌酒的樣子,打心裡有點兒擔憂,以前慕棠總是會很客氣很禮貌的笑笑,然這次他連微微笑一下都沒有,他好似根本是笑不出來,他臉上有的情緒便只有濃重的苦惱了。
南葉蓁稍作片刻思量,道,“慕兄弟,我已經找到鳳凰香的來歷了。”他說完了許久,也見慕棠有任何的反應,又納悶的問道,“慕兄弟,你怎麼不說話啊?慕兄弟啊,是不是已經晚了?”南葉蓁希望他的這些猜測都是錯的,慕棠並不是因爲央玉公子才變成這樣頹然的。
“沒有用了。南兄弟,沒有用了……”慕棠又飲了杯子酒,他拎起酒壺,再倒了滿滿一杯,那刺辣的感覺如同火燒着他的小腹,明明難受的很,然他卻笑了,他笑容裡沒有什麼內容,他便好像是一個得了失心瘋的人。
“慕兄弟,難道央玉公子不在了?”南葉蓁登時便有點兒心虛,他眉宇間流泄出了幾道陰黯冷凝的線條,他沒有想到真的殺了央玉公子,然他更多的是擔心慕棠,“抱歉啊,慕兄弟,是我太遲了。”南葉蓁有點兒失落,那風華絕代的央玉公子便這麼沒有了,真是好可惜啊。他還很好奇她爲什麼想要女扮男裝呢?
“呵呵,晚兒啊,她不在了。晚兒不在了。”慕棠自言自語,發酒瘋一般,他狂笑出聲,似乎想要藉着這個笑將他這幾日來的壓抑在心裡的那些沉鬱一起傾吐出來,他的笑容中卻透着滄桑孤寂的味道,“什麼都沒有了,都沒有了,是我害了晚兒,連累了主子,傷害了孟染,還害死了我的孩子,我真是罪該萬死。”他垂下了眼眸,看着手中杯子裡的酒水,他的那雙黑眸驀的變得非常深沉,繁多濃烈的感情在他眼睛裡劇烈的掙扎着,有一圈圈的淡淡水暈正沿着他那倒映在清澈酒水裡的精緻五官慢慢的擴散着,慢慢的模糊起來。他恍惚間,又看到那個站在春日明媚陽光下,看着他展顏俊笑的人,微風過,吹散一池春水,那人,那笑,便再也沒有任何蹤影了……
“慕兄弟,你說什麼啊?你的孩子?”南葉蓁一把搶過了慕棠的酒,他皺着眉頭,邊思索着邊開了口,“慕兄弟,你說的這個孩子,便是孟姑娘懷的那個孩子?慕兄弟啊,可是孟姑娘失去孩子,並不是你的錯啊。你爲什麼要耿耿於懷呢?慕兄弟啊,孟姑娘不是說了嗎,這些事情都是你家主子媚晚做的。慕兄弟啊,你何必要把所有的過錯都往你身上攬呢。慕兄弟,你這樣的,即便是二十四孝子也沒有啊。好了,慕兄弟,你想開點,這些事情是媚晚的錯,並不怪你。慕兄弟,你與孟姑娘都還年輕,你們沒有了這個孩子,以後還會再有的,你真的不必介懷。”得知媚晚把孟染的孩子打掉那會兒,南葉蓁還有點兒擔憂慕棠會爲了這個事情跟媚晚鬧翻,然從目前的情況看來,他不盡沒有怪罪媚晚,他還把所有的過錯都攔在了他的身上。
“不是的!南兄弟。”慕棠搖了一搖頭,他看着手中又被重新斟滿的杯子,幾片凋零的花瓣兒隨風晃晃悠悠的飄進了屋子內,有一片花瓣兒、正好落在他的杯子中。他臉上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容,不知道爲什麼,雖然他連身子都站不穩了,視線也變得迷迷糊糊了,整個世界都在他的眼前旋轉起來,可他的心裡卻是非常的清明,“孟染的孩子確實是被我家主子打掉的,因爲孟染這個孩子根本便不是我的孩子,是孟染跟別人的孩子。孟染想要打掉孩子,我不想她打掉,我便騙了我家主子說孟染這個孩子是我的,我家主子知道真相後,纔會那麼的生氣纔會想要殺了孟染這個孩子的。南兄弟,這些事情都是我的錯,是我做錯了。是我不應該欺騙我家主子。我以爲我是在幫孟染,我是爲了她好,結果還是我害了她啊。”他將子杯舉到了面前,暗暗的笑了起來,一滴透明的液體從他的眼角慢慢的滑落,輕的滴輕落在清澈的酒水裡,泛起了幾圈兒的漣漪,微微的動盪着,一圈又圈的擴散開來,漸漸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慕兄弟,你不要再喝了。”南葉蓁搶過慕棠手裡的酒,他確實是有意想要灌醉慕棠,他希望慕棠醉酒後能夠敞開心扉,好搞清楚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然,他並不希望他是這麼個醉法。慕棠這樣肆無忌憚的喝下去,他真的非醉死不可。“慕兄弟,我糊塗了,孟染的孩子怎麼會不是你的孩子?這怎麼可能啊?”南葉蓁着實有點兒震驚,做妻子的懷孕,居然不是夫君的孩子?
慕棠呵呵的笑了幾聲,那笑容裡有着說不盡的苦澀惆悵,他那雙黑色的眼眸子變得很是黯淡,卻沒有什麼光亮,他嘶啞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色裡顯得格外低沉,“南兄弟,是我騙了我家主子,我家主子生氣了,纔想要打掉孟染的孩子?南兄弟,是我害了孟染。我對不起她啊。可是,呵呵呵呵,我與……我家主子的孩子,也沒有了。南兄弟,你告訴我,我這算是不是報應啊?我從來都不知道我還有個孩子?我家主子居然還懷了我的孩子。我不知道啊。”
南葉蓁已經不是震驚了,他簡直是晴天霹靂了,他臉上全部的肌肉
在一瞬間都已僵硬化了成石,他怔怔的呆了好久,才勉強找回說話的能夠力,他很鄭重其事地問,“慕兄弟,你是說,孟染的孩子並不是你的親骨肉,然你跟你家鬍子說這個孩子是你的孩子,後來被你主子發現了,你家主子很生氣,便打了孟染的孩子。而你家主子還偷偷的懷過你的孩子,後來又沒有了?”這裡面關係還實在是複雜,南葉蓁有點兒慶幸他反應還算快。
“對。”慕棠微微點了點頭,他的神情也開始變得非常狂亂,他手裡的酒杯搖搖晃晃,些許酒水灑些在他的手上,他乾脆放下了酒杯,微微蹙着眉,“我家主子前幾天才告訴我這個孩子的存在,我都不知道。我家主子說我該死。不錯,我家主子說的對,我確實是該死啊,我做了這樣無恥的事情,然我一直逃避,我一直都不敢去承擔。我不值得晚兒的愛,我對不起孟染,我更愧對我家主子,我真是很該死啊。”
南葉蓁長到這麼大,他還沒有聽說過這麼複雜這麼混亂甚至是匪夷所思的故事,孟染是慕棠的妻子,她懷的孩子怎麼會不是她夫君慕棠的?堂堂的江湖四大家孟家小姐怎麼會不守婦道紅杏出牆?可是,孟染這個孩子確實不是慕棠的,媚晚會想要殺了這個孩子絕對是正常的。媚晚沒有殺了孟染,南葉蓁倒很奇怪媚晚怎麼會如此寬容仁慈了。
“晚兒?慕兄弟,這個晚兒又是什麼人啊?”南葉蓁又是一驚,他忽然發現他居然是如此的孤陋寡聞,慕棠究竟惹上了多少個女人?他這桃花運也實在太旺了點兒吧。
“晚兒便是央玉公子。”慕棠好像真的是醉了,他的神色變得更加狂亂,那些複雜的感情在他眼睛裡劇烈的翻騰着,他再也沒有什麼諱忌,他把那些壓抑在心裡事情都一股腦兒的說出來了,“晚兒,她便在我的眼前沒有了,我只能看着她那麼消失了。可是,我什麼事情都不能夠做。”晚兒,晚兒,他的晚兒,他當初怎麼沒有好好照顧她呢。他還記得那夜她那脆弱的模樣,她仰頭捧住他的臉,他那雙向來冷靜的明亮眼眸居然盈滿了晶瑩的淚水,她悲痛欲絕地的開了口,“慕棠啊。我心裡難受,慕棠,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啊。我好恨,我好恨啊。我真的好恨我自己……我再亦不要……再亦不能夠失……我不要再失去了,真的不好受。”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那樣的她,莫名的有點兒心疼她,真不知道她這麼瘦弱的身體裡,到底承受了些什麼。他安慰她,回去睡一覺便好了。她深凝着他,譏嘲而又苦澀地輕笑了笑,“我睡衣覺,所有的一切便能夠好嗎?”他無言以對,她說的對,確實好不了。她閉上眼整個人靠在了他的身上,風吹動她散亂的髮梢,衣裳的下襬也隨風微微的掀起了,似乎快要乘風而去到那未知的遠方。濃密的如同羽扇般的長睫在她秀美的臉上勾勒出了動人心魄的弧線,“我曾立誓,除非我死,否則,我絕不能夠再失去親人,不論是什麼人,只要是傷害了他們,我上天入地,都不會放過的。這一次,我不是怕孟家,爲了我的家人,我願意與天下人成敵,只要能夠留下他們。然,看在你的份上,我放過孟染,只此一次,絕對沒有下次。”
他不知道他能夠說什麼,他只能夠微微的點了點頭,試圖哄她入睡,她悲傷的情緒依舊難平,臉上也不知道是笑是哭,難以分辨,然頃刻間,大顆大顆的淚珠便滾落而出,她雙臂又攀上了慕棠的脖子,他努力的從他乾澀喉嚨裡吐出的每個字都如同重錘敲上了他的心上,“慕棠,爲什麼你非要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爲什麼你出生了,還要出現在我的眼前?”一滴滴眼淚滾落,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跟央玉公子一樣,哭的時候臉上的申請居然不是悲傷,而是一種煎熬,恍若他置身在煉獄中,那的梨花帶雨讓人感到無比揪心。
他很想安慰她,又不知道如何勸慰,她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安慰。整個人壓在了他的身上,黑色長髮垂落,遮住了她全部的表情,落在了慕棠的長髮上,兩人的長髮交接在一起。她的眼淚滴滴落在了他的脣上,滑入了他的嘴巴里,他只感覺他移不開眼睛,看不清她那時候的面容,卻能夠看清她的那雙眼眸,充滿了層層疊疊的潮溼霧氣,甚至能夠感覺到她心裡那種心痛和絕望,她的情緒傳染給了他,如同重石一樣生生的擊中了他的心,連呼吸都帶着疼,第一次品嚐別人的眼淚,原來,如此的鹹而苦澀。
“我親眼看着爹爹孃親慘死在我面前,我眼睜睜的看着我最疼愛的弟弟死在我懷裡,我什麼都不能夠做,只能夠看着那麼多人的死去,那些樹木、那些花草、連那條河都是紅色的……可是,我什麼都不能夠做……我恨我自己,一直都好恨好恨……”她低吼着,眼裡有一絲血紅,手顫抖着撫上他的臉,眼眸淚水晶瑩的凝着他,“爲什麼?爲什麼他們沒有做錯什麼,便還是要死?你來告訴我爲什麼?爲什麼他們被殺?我爹爹孃親那麼恩愛,我弟弟那麼乖巧。”
慕棠無法回答,伸手想要撫慰央玉公子,卻被他打開了,央玉公子抿了抿嘴,眼神一凜,失控的吼叫道,“慕棠,我恨你,我恨所有傷害我的家人的人。這麼多年來,我很努力的挽留,卻只能夠一次次的失去,我從來都不曾得到過什麼。我爹爹孃親、我弟弟……還有姐姐、主子……我看着他們一個接一個死去,離開我,看着他們被人害死,看着他們死不瞑目。每天晚上,我都會夢見我爹爹孃親渾身是血的樣子,聽着我弟弟喊着,姐姐,我不想死……”
他真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脆弱無助的她,甚至還很懷疑眼前這個人根本不是她,只是個什麼人假冒的,然眼前這個人又確實是她,只有她的身上有那鳳凰香。他不知道她的話是不是也在說自己也是害死她所有親人的人,然自己和她從來都沒有過交集。而且,原本以爲她會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卻怎麼也沒有想到她風華絕代的背後還有這樣一段傷心欲絕的往事情。他同情她,憐惜她,卻不希望她報仇,她的人生還很長,難道便不可以放下這些仇恨嗎?世間百態,仇恨太重了,只會活的太累,他認爲他這樣雲般閒逸的人是不應該承受這些事情的。
他用手指擡起她俏美的下頜,凝神看兩排蜿蜒而下的淚誰,心似是沉入深不可測的迷潭卻又甘願便此溺斃。她卻甩開了他的手,苦痛依舊難平,“倘若殺了天下的人便可以換回他們來,我一定拼盡所有殺盡全天下人,可是即便是我能夠殺盡全天下的人,我的爹爹孃親弟弟我姐姐主子我所有的親人亦都回不來了。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可我還是沒辦法原諒他們……我也做不到,我也不想做到。我只恨自己的無能,已經二十三年了,我的親人死不瞑目已經二十三年了,爲什麼我還是如此的無能?”她無能,他同樣無能,她卻冷笑,“即使你知道又能夠怎樣?你都不是我,你是無法理解的。我真的好痛真的好恨。”她那絕望的語調讓他的胸膛被各種五味俱全的情緒塞滿了,有點兒喘不過氣。她問他會擔心她嗎?是不是已經選擇要聽從主子的,要殺了她嗎?
他怎麼可能殺她?他對她發誓說,只要他還活着,他在這個世界上一日,他便會保護她一日。因此,他是決計不會殺你。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如果不是那晚她那麼的軟弱那麼的無助的哭訴,或許他永遠都不會提起這個曾經輕易許下卻認真執行的誓言。
她顯然不信,她很瞭解他,她知道,這個世界上,他什麼人都可以違背,什麼人都可以背棄,什麼人都可以對不起,唯獨不能夠違揹他的主子,不能夠對不起他的主子。否則,他便是妄做人了。她帶着淚的眼眸再度綻出了笑意,說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者也。她問他世無兩全,他非完人,如何完美。他不知道,只說既不會殺了他,也不會違背主子。她失望了,脣角緩緩的勾起了一絲沒有溫度的笑意,卻又透着無盡悲涼的,問他爲什麼要這麼對她?他們才認識幾天?
他不知道。有點兒事不是需要去考慮的,順從自己的心意,纔是最簡單的辦法。因,有點兒東西,有點兒事情,即使想白了頭也不會有結果,既然考慮了沒有結果,還不如隨心而來。那夜,她的舞,那般美好,簡直是傾城難再得,或許在時光中,自己都有點兒淡忘記了,然在她哀哀訴說這些悲傷時,才驀然驚覺那些不以爲然的瞬間,其實這一切的一切在冥冥中早有註定,而且,瞬間成永恆,刻骨
而銘心。
她停了半晌,甚至連呼吸都摒住了,她顯然沒有想到他只有這三個字,他眸子漸漸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潮溼霧氣,繚繞縈迴得有點兒模糊不真切,忽然,她又低垂着頭掩嘴笑了出來,擡起瘦弱如骨的雙手,輕輕覆上他的手,用盡全力地握了下去。他渾身一顫,然沒有掙脫開她的,看着她一點點的握住,然後貼上了自己的臉頰,那眼光好似被殘忍揉碎的春光,零零碎碎,起起伏伏的。淚水再次滑落之間,她仍是冷笑,笑得讓那麼的不急不緩,她喃喃的說道,“慕棠,爲什麼是你?我真希望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便可以什麼都不在乎,便可以不恨,也便不必如此爲難。”他只覺她的手腕被她捏得生生疼,心裡卻有種莫名的舒服釋然,是不是隻有這樣做,她心裡的那些悲傷就能夠減少一點呢?
“慕棠,你要我怎樣,我說的話,你一句都不聽,我叫你不要娶孟染,你還是娶了,我很生氣很難過,可我亦沒辦法。而且,我不能夠說,很多事我都不能夠說。慕棠,對不起!將來,不管發生什麼,我都希望,你不要恨我,慕棠,你答應我,好不好?”央玉公子眼裡的光亮破碎,如星辰隕落,瞬間變得極其的黯淡,卻是笑着哀求。他心被狠狠扯動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想要輕輕地拭去她眼角的淚花,她並沒有躲閃,反而定定地看向他,那神情有點兒落寞,有點兒無奈,有點兒哀傷,有點兒期待,有點兒惆悵,彷彿還有很多的苦楚以及無法訴說的憋屈,她撲在他的懷裡,無力地靠在他的胸前,手指痙攣地用力抓住他的衣服,她的眼淚很快便沾溼了他的衣襟,他的衣服也在他手中皺成了皺巴巴的一團。拼命壓抑的隱泣從胸前傳來,他的心也隱隱作痛,即使是他心裡有點兒責怪她某些極端的行事情,然亦不會恨她。他的手指不知不覺的貼上她的臉,似乎想要抹去她臉上那一縷看着極其礙眼的苦笑。
“慕棠,希望你做到,無論如何,都不要恨我。我也很無奈。”她又輕輕笑了,眼淚滑下了他瘦削的下顎,勾勒出了孤痕,不知道是銘心的柔情還是那刻骨的絕望。
“慕棠,你要記得,你永遠都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你不要恨我!否則我會死不瞑目的。”
她口中依舊輕喃着,然言語間,她的脣輕輕的貼上了他的。
他眉頭輕輕蹙着,只感覺一股火熱的感覺迅速竄入心底深處,撩起某種未知的情愫,讓他不由自主的張開了嘴巴。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住了他的脣,細細描繪着他秀致的脣形,就是這樣的吻,撩起了兩人莫名的渴望。他說不出那種渴望來,只記得腦中空白一片,整個世界在眼前旋轉起來,突如其來的震撼在他的胸腔中翻滾,黑暗寂靜的世界之中,迴響着的只有他們春雷似的心跳聲。雖然不懂情事情,然亦知道現在這種情況意味着什麼,心底非常清楚不應該如此,然他便是無法推開她,彷彿推開了她,便是背棄。他被她肆無忌憚的撩撥着,近乎石化的腦海中只不斷閃着她悲然落淚的模樣,一句句含淚帶傷的訴說,還有那一滴滴苦澀燙人的眼淚,便好像針刺一般深深的刺在了他的心上。初見時的淡然與神秘,相處中的微笑的模樣以及憤怒的模樣,甚至連她脆弱與無奈的模樣,都悉數落進了他的心裡。曾經的她總是清淡若雲,然原來,她也有喜有悲有喜歡有不喜歡,而且,都那樣的強烈,以至於每一種情緒能夠能夠化作雨水落在他的心頭……他閉上眼睛,這是他從來都沒有過的感覺。然,他還來不及想明白,便想起了媚晚,推開了她……現在想想,她當時應該會很傷心吧?如果他沒有推開她,會不會是另一種結局呢?
南葉蓁挑了挑眉頭,他的神情有點兒凝重,慕棠會是那種很喜歡沾花惹草到處留情甚至是不顧常理亂倫的男子嗎?南葉蓁想起了晚媚,南葉蓁忽然感覺不能夠排除這種可能,或許,慕棠還真的便是這種人,留下了一大堆稀裡糊塗的風流帳。只是,媚晚,可是慕棠的主子,媚晚,以她那種高高在下的冷傲性格,他怎麼可能和人發生那種關係呢?這不可能啊!
“慕兄弟啊,你家主子怎麼會有了你的孩子?”南葉蓁男雙幽深的眼眸直直凝視着慕棠,生怕錯過他什麼表情。他體內全部血液頓時都衝到了他的頭頂,他很想鄙視慕棠的無恥,然他又感覺慕棠應該不會是罪魁禍首。慕棠還沒有那個膽子,便把媚晚給怎麼了?慕棠還是很尊敬雲的妝。再說,即使慕棠想怎樣媚晚,他也沒有那個能力啊。他根本便打不過媚晚啊。難不成是媚晚主動引誘慕棠的嗎?這也不太會,南葉蓁怎麼想怎麼都感覺這真的不太可能,他們這可是亂倫,這件事情要是傳出去可便是江湖一大笑話,完全能夠毀了慕棠這一生。南葉蓁有點兒替慕棠慶幸,遇上的是他,若是換了別人,將這件事情給宣揚出去,那還了得啊?
南葉蓁實在是好奇,他當初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話到了這會兒怎麼便邊成真的了?南葉蓁臉上忽明忽暗,錯愕地瞅着慕棠半晌,慎重問道,“慕兄弟,你從心裡面愛的那個女人,當真是你的主子媚晚?”
慕棠還是狂笑這,然在南葉蓁看來他笑的比哭都還要難看,慕棠扔掉了手裡的酒杯,酒杯碎了一地。小二想要過來收拾,又瞅着慕棠那瘋癲的樣子,他又不敢,只能夠站在原地乾瞪眼。慕棠笑着,他突地站起來,目光怔怔的望着窗外半月,他眼睛裡痛苦肆意橫生,他想要說什麼,忽然感覺到喉嚨一甜,又吐了口鮮血出來,“愛?我愛她嗎?呵呵,愛又是什麼東西啊?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還是生死相許啊?真心實意的愛戀,又能夠怎樣啊?我都不配,我根本便不配……”
南葉蓁見慕棠吐血,他嚇了一大跳,他忙抓過了慕棠胳膊給他診脈,他頓時又一是驚,慕棠的脈象非常的奇怪,這完全不似是正常人的脈象。南葉蓁有點兒不放心,他想了想,便乾脆點了慕棠的穴,讓他直接睡過去算了。南葉蓁看着慕棠,他的目光緩緩的流淌,很快便恢復了往日裡那種波瀾不興,他暗暗的嘆了口氣,“爲了個女人,有必要把糾結成這個樣子嗎?唉。”南葉蓁拍拍了他的腦門,又長長的嘆了口氣,“哎,自古情字是人老啊,多少人都死在這個情字上啊,如果還能夠不糾結呢?”南葉蓁也說不清,這忽然的感慨,是在同情慕棠還是因爲想起了他與縭櫻絡的事情,只是不不知道爲什麼,他的心開始隱隱的作痛,痛的連他的呼吸都變得很困難。
南葉蓁忙給慕棠診脈,才發覺,慕棠的脈象實在怪異,居然不似是人的。南葉蓁很不放心,稍作思量直接點了慕棠的睡穴,嘆了口氣,“爲了個情字,有必要把自己好好的糾結成這個樣子嗎?”南葉蓁拍拍自己的腦門,“如何不糾結一個情。”南葉蓁說不清是不是同情慕棠還是在想起了自己的事而已。他端起酒杯,揚起脖子飲盡了,他又將那個酒杯用力的放在了桌子上蕩。
南葉蓁和慕棠留宿在客棧,他們折騰了一天,都很快便沉沉的睡去,翌日一大早,慕棠便先起來了,他說要下樓走走,然等南葉蓁醒了,他下樓,便不見了慕棠人影。南葉蓁一直追到了十里外的荒郊,才發現了慕棠的身影,他正被幾個小嘍囉圍在了中間,南葉蓁忙飛到附近的樹上準備伺機幫助慕棠。南葉蓁雖然功夫不怎麼樣,然輕功還是無人可及的,如同一隻伶俐的雀鳥落在樹枝上,連一片樹葉都沒有驚動。
“喂,哥幾個,我說這個人究竟是不是錦王的兒子啊?”一個頭頭模樣的人端詳着手上的畫像,和他那些手下笑嘻嘻的商議了半天。慕棠好似還沒有完全醒酒,他整個人看着呆呆的,沒有一點點的精神。昨晚南葉蓁診過慕棠的脈象,他發現慕棠的脈象變得非常離奇,甚至可以說的上是世間難見。慕棠的功力愈發的突飛猛進,只怕是連他家主子媚晚都不是他的對手。
這些日子南葉蓁斷斷續續聽到過一些的風聲,當年陛下駕崩,將王位傳給了他愛子錦王的兒子,只是,人人都知道有個錦王,然甜蜜都不知道錦王究竟是什麼人?如今八位王子除了這個傳說中的錦王,剩下六個已經爲了王位兄弟反目,兵戎相見,明裡暗裡都互不相讓,再這樣下去的話,南風國只怕不保。
“不管慕棠到底是不是錦王的兒子,然能夠肯定的是他便是赫連家要找的人。無論怎樣,我們都要發了。來人,把他帶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