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撫了險些出現暴亂的百姓,上官若愚緊繃的神經勉強放鬆下來,但現在,還有無數的事在等着她去處理。
沙千宸昏迷,將軍張遼重傷,九萬士兵死傷無數,城中守城將士,只剩下不足一萬人,即便是加上城中所有百姓,也不過五萬總數。
且不說這百姓的戰鬥力有多低,即使全部上了戰場,也只會淪爲一隻只可憐的,任人宰割的羔羊。
她重登城頭,眺望着前方那座深山,大火仍在繼續,嫋嫋黑煙,騰昇上天際。
山的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張遼簡短的敘述,已足夠她腦補,足夠她進行想象。
那定是一片汪洋血海,定是血流成河的慘況。
“媽蛋!”她現在特後悔,當年學的是法醫,爲何沒去學怎麼製造原子彈?丫的,要是她手裡有一顆原子彈,別說是兩國大軍,就連轟了南商,也不在話下。
當然,這種馬後炮,她頂多也就是在腦子裡想想,不切實際。
“城中可有什麼毒藥之類的東西嗎?”她沉聲問道,神色有些難看。
士兵慌忙搖頭,這玩意兒,城中怎會有?
“那就去多備些酒來,弓箭可還夠?不夠,將城中所有可以利用的木頭,通通利用上,有備無患。”她要防止敵軍再度強攻,以現在手裡握有的兵力,想要抵擋兩國鐵騎,難如上青天。
她只能拖,拖時間,然後修書朝廷,增派兵馬前來支援。
“立即修書派人八百里……”話還未說完,一支羽箭忽地凌空射來,嗡地一聲,竟刺在城牆上,可見力道多足。
上官若愚嚇得急忙後退,小心肝噗通噗通跳得飛快。
“公主!”別說是她,城頭上,百名士兵個個臉色驟變,急忙上前,將她團團圍住。
他們凶神惡煞的瞪着前方深山,在山巔,隱隱能看見一道黑影,正在急速消失。
“去把箭取下來。”上官若愚揮揮手,示意自己沒事,只是受了驚嚇。
士兵在身上套弄好繩索,然後順着牆頭下降,將那支扎進城牆石塊縫隙裡的羽箭用力拔出,用了三個人,纔將箭給取下來。
不出上官若愚的預料,羽箭上,的確有一封書信。
她伸手接過,將信封打開。
上邊只一個字:降!
飄渺清潤的筆跡,卻滿是鋒利,是南宮無憂親手所寫。
“我降你妹!”她氣得將信箋撕成碎片,嘩啦啦從城頭拋下去。
投降?這麼沒骨氣的事,她怎麼可能做的出來?更何況,這座城池裡,還有無數百姓,無數士兵,若投降,誰敢保證,不會再出現屠城的事情發生?
“守住這裡,一旦有情況,立即到府衙來找我。”她吩咐一句後,快步下了城頭,朝府衙小跑着過去。
城中百姓,自發的幫着軍醫,爲那返回的幾百傷員上藥,他們熬好米粥,拿出家裡最豐盛的食物,煮給士兵們吃。
也許他們沒有什麼戰鬥力,但他們同樣是守衛着這片領土的人,同樣深愛着,這個國家,也在做着他們力所能及的,可以做到的事。
三名隨軍的大夫,忙得腳不沾地,兩人在府衙爲張遼和帝王診治,一人則在處理普通傷員。
上官若愚回到府衙,直奔廂房。
“皇上的傷勢怎麼樣?”她剛進屋,就忙不迭問道,神色很是凝重。
大夫正坐在牀邊的矮凳上,收回診脈的手臂,搖搖頭,嘆息道:“皇上深受內傷,五臟六腑皆有損傷……”
“說人話。”文縐縐的話,她聽不懂,也懶得去想。
年邁的軍醫被她惡劣的態度震住,嘴角微微抽了抽,“皇上內傷極重,體內內力渙散,僅憑城中所剩無幾的藥材,根本無法治療,只能以人蔘爲皇上續命,吊住一口氣。”
“還有呢?”見他吞吞吐吐,上官若愚再度逼問。
“這還非最致命的,公主情看,皇上背部曾被人重傷,”軍醫指着帝王背後那道被利刃劃破,深可見骨的傷痕,表情愈發嚴肅:“這傷看似是皮外傷,實則不然,傷口外已開始腐爛,流有黑血。”
“傷內有毒?”上官若愚當即皺眉:“是什麼毒?”
“老臣醫術卑微,無法分辨出究竟是何種毒藥,但這毒卻極其猛烈,最多三日,便會毒入肺腑,到那時……”剩下的話,軍醫沒能說出口,但毒素入侵五臟六腑的結果,不用他說,上官若愚也能猜到。
“我知道了,你盡力護住皇上一條命,其他的,交給我。”看來,她只能想辦法,先將表哥送離瑤池鎮,派人護送他返回皇宮,皇宮裡有靈丹妙藥,有頂級藥材,也有醫術拔尖的御醫,定能治好他的傷勢。
但如何才能在不引起敵軍注意的情況下,將沙千宸弄走?對她來說,何嘗不是一個老大難的問題?
離開廂房後,她又去了隔壁,詢問張遼的傷勢。
比起沙千宸嚴重的傷情,他的情況,尚且算輕,身上中了數箭,又被砍得皮開肉綻,但到底只是皮外傷,養幾個月,便能痊癒。
而士兵們的傷情,也與張遼一樣。
這消息對上官若愚來說,是不幸中的萬幸!她已經不想再看到,城中出現任何的傷亡出現了。
手指用力揉搓着眉心,“特麼的,事情究竟爲何會變成這樣?”
沒人能解答她的疑惑,唯一能解答的,此時,身處敵營。
沙千宸的傷情容不得半點耽誤,她只能一咬牙,趁着夜色降臨,率領一千騎兵,開城離開,趕赴深山。
“記住,在我吸引敵軍注意的時候,你們一定要用最快速度,將皇上帶回京城!聽見了嗎?”離開時,她對兩千精兵下達命令。
士兵們知道肩頭承擔的責任有多重,重重點頭:“奴才定用性命保護皇上,安全回京。”
“好。”她利落的揮下馬鞭,馬兒仰天嘶鳴一聲後,四蹄生風,直奔大山而去。
南商軍營內,巡邏的士兵不見蹤影,山腳下,九萬多人的屍骸,也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地汨汨血泊。
上官若愚騎在馬上,站在山巔被燒焦的土地上,居高臨下的看着下方那一大片白色蒙古包,眉頭深鎖,不對勁,這軍營守衛太輕鬆,與她前幾次看到的根本就不一樣。
沒有巡邏的士兵,哨崗上,也無守夜的將士,安靜得如一座死城。
“公主,會不會有詐?”一名士兵緊張的問道,這南商國的狗皇帝詭計多端,說不定早就設下埋伏,等着他們往裡頭鑽。
上官若愚搖搖頭,眸光凝重,即使有詐,她也只能走上一趟。
必須要爲表哥製造出平安離開的機會。
她緊了緊手裡的繮繩,吩咐道:“你們在這裡等我。”
“不可,奴才們隨公主一同下去。”他們怎能眼睜睜看着公主一人身赴險境?
這話是這一千騎兵們的心裡話,他們希望能與上官若愚共同進退,不願她孤身一人,闖入敵營。
“拜託,我可不是去送死,你們留在外頭接應,如果發現情況不對,或許還能把我救出來,懂嗎?”她故作輕鬆的笑了,可她心裡很清楚,之所以不讓士兵跟隨,只是爲了不再增添更多的傷亡。
若只有她一人,她相信,南宮無憂是不會傷及她的性命,但若是他們一併出現,那人,指不定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
士兵們被她說服,停在山巔,原地等待。
“公主,請多加小心。”他們鄭重的與上官若愚分別。
她深吸口氣,迎頭衝下山坡,朝着那燈火通明的軍營俯身衝了過去。
駿馬跨越過木頭柵欄,停在軍營門口。
“喂,我人都來了,還要閉門不見嗎?”她朗聲高呼,似是篤定,會有人聽見她的話。
“卑職參見皇后娘娘。”夜月從暗中現身,姿態恭敬的衝着她深深作揖,一如從前,彷彿她從未曾離開過皇宮,而今也非兩軍對持。
上官若愚嘴角一抽,眸中閃過一絲恍惚,似是憶起了從前那種種過往。
“你家混蛋主子呢?”晃神只是短短一瞬,她極快的恢復鎮定,沉聲問道。
混蛋主子?
這是什麼形容詞?在姑娘心裡,主子的地位難道等同於混蛋?
一滴冷汗悄然滑下他的腦門,若是被主子聽到這話,不知得有多傷心。
“主子在營中等待娘娘多時,娘娘請。”他微微側過身體,畢恭畢敬的迎上官若愚進去。
她翻身下馬,一身幹練男裝,衣袍在身下輕輕搖擺,說不出的灑脫、利落。
“這營中爲何無人?”一邊往主帳走,她一邊問道,心裡的戒心,未曾消失過。
“主子知道娘娘今日定會前來,及早就吩咐將士們不用守夜,各回營帳,等候娘娘駕臨。”夜月默默的爲自家主子說着好話,還衝上官若愚眨着眼睛,彷彿在告訴她,你看,主子對您對了解,對體貼。
“咋滴,眼睛抽風了?要不要替你叫個軍醫來治治?”上官若愚眉梢高高擡起,冷聲問道,眉宇間盡是奚落與嘲諷。
夜月腳下一打滑,哎呦喂,娘娘這可不是遷怒到自個兒了嗎?
爲了不再切身體會一把,某人毒舌的功力,他再也不敢隨便開口說話。
來到主帳,靜止的鵝黃鑲飛禽圖紋的帳簾遮擋住裡邊所有動靜,只隱隱能透過旁側的窗戶,依稀看見,一抹清淺的黑色影子。
上官若愚駐足在帳外,有些不太想跨步走進去。
她是該對他怒目相視呢,還是該卑躬屈膝?亦或者,來點更有骨氣的,直接出手揍他一頓爲表哥出氣?
夜月茫然的瞅着她,心裡泛起嘀咕,姑娘這是在想什麼呢?爲何會笑得這般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