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若愚在客棧睡得舒服極了,直到日上三竿,她也沒有起身,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團,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頭在外邊,如同春花捲似的,嘴脣還上下咂吧着,似乎在說着夢話。
早就起牀的上官白貓着步子偷偷跑到牀邊,把妹妹從夢鄉里拽醒。
“唔,幹嘛啊,老哥。”上官鈴迷迷濛濛的揉着眼睛,“人家纔剛夢到漂亮哥哥呢。”
連做夢她也不忘花癡嗎?上官白嘴角一抽,手癢到想要給她一巴掌,但看看妹妹粉撲撲的小臉,他又默默的把這衝動給忍下了。
不能拍,絕對不能拍,妹妹原本就傻,要是再拍,說不定會更傻的。
“快點起來跟我念書。”他嚴厲的說道,打算從今天開始爲妹妹提高自身修養,省得她繼續做草包。
“人家不要啊。”唸書什麼的,她一點興趣也沒有。
“不許有反對意見。”哼,這件事由不得她任性!“你難道想將來變成傻瓜嗎?”
“人家這麼聰明就算不念書,也不會是傻瓜。”老哥太小瞧她了,“孃親說過,世上有三十六行,行行出狀元,人家唸書不行,總能在別的地方幹得出色,老哥你不懂。”
“速度起來。”他纔不要和妹妹廢話,冷冽的眼眸愈發冰涼,雖然年紀尚輕,但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壓迫感,卻一點不弱。
上官鈴被嚇得渾身抖動幾下,迫於哥哥的威嚴,雖然心裡挺不甘願,但她也只能慢吞吞起身,穿好鞋子,換好衣裳,洗漱完畢以後,已經是半個時辰過去。
“你還能再慢點嗎?”上官白在屋外的走廊上催促道,“不許故意拖延時間。”
哎,有這樣一個妹妹,他這個做哥哥的真夠辛苦的。
上官白覺得自己絕對是好哥哥的榜樣!
“人家是女孩子起牀本來就得花時間。”上官鈴磨磨蹭蹭半天,都快到中午,才終於走出了房間,一件粉色的小板型唐裝,一雙可愛的老虎頭繡花鞋,再加上她脣紅齒白的小臉,整個人看上去分外精緻,讓人恨不得捏上幾把。
上官白纔不承認自己有被妹妹的樣子萌到,他冷哼一聲:“快點!”
“咱們要去哪兒唸書啊?”上官鈴絲毫不在意他冷漠的態度,笑得春光明媚。
“去樓下,今天念三字經。”他昨天就想好了,要先從容易的着手,爲妹妹打好基礎。
孃親以前說過,基層決定上層建築。
“三字經啊。”上官鈴特鬱悶,她最討厭這門課了有木有?那些之乎者也,總能讓她的瞌睡蟲跑出來。
“走了。”上官白牽着她一步一步走下樓梯,大堂裡空蕩蕩的,沒有客人,兩個小奶包乾脆霸佔了靠窗邊光線最好的桌椅,把它徵用,當作臨時的課堂。
正在櫃檯後邊撥弄着算盤的掌櫃,感慨的望着趴在桌上用心教導妹妹讀書的男孩,容貌可愛的小孩子,沐浴在正午的陽光中,脆脆的童聲在整個大堂裡繞樑不絕,這畫面太美,美好到讓人不忍打破。
上官若愚睡到中午十二點多才恍惚的醒來,擦掉嘴邊的水漬,她迷迷糊糊的開始洗漱,腦子還有些混沌。
“你們是誰?”忽然,屋外傳來了兒子戒備的聲音。
正在扎着頭髮的女人眉頭一皺,搞什麼鬼?迅速拉開房門,站在二樓的走廊上往下邊一看,自家的兒子如同護犢子的老鷹,把妹妹牢牢護在身後,正警戒的瞪着桌子對面的一羣人。
那是一幫穿着名貴衣裳的家僕,四名家丁,兩名婢女,客棧外,還有一圈侍衛將大門牢牢封堵住。
“恩?”這是什麼節奏?上官若愚趴在木欄杆上,周身的氣壓低得可怕,彷彿有寒流正在她的身側圍繞。
“你們是誰?幹嘛要盤問我們?”上官白戒備的問道,就在剛纔,這些人忽然進門,然後就向他詢問自己家裡的情況。
深受上官若愚教導的他,立即反應過來,這些人很有可能是人販子!尤其是領頭的那名笑得殷勤、討好的婢女,又不認識,爲什麼要衝自己笑得這麼開心?她一定是想先降低自己的戒心,然後再把自己和妹妹拐賣掉!
上官白的腦洞開得很大,看向這幫人的目光愈發充滿敵意。
紅蓮十分無奈,她只是想要確定這兩位小孩到底是不是大小姐的骨肉,僅此而已。
“老哥,他們是誰啊?幹嘛要和咱們打招呼?”上官鈴偷偷在後邊拽着上官白的衣裳,脆生生問道。
“哼,他們一看就不是好人,你放心,有老哥在,不會讓人欺負你的。”在這種時候,他得挺身而出保護好妹妹!
這樣想着,上官白愈發覺得自己肩上的責任很重、很沉。
“兩位,奴婢只是想知道,你們和大小姐上官若愚究竟有沒有關係,你們認識她嗎?”紅蓮覺得或許是自己貿然帶人出現才導致他們這麼緊張,於是乎,態度愈發友善。
可她的表現,卻讓上官白更加肯定她不是好人。
脣瓣緊抿着,不肯吭聲,打算把沉默進行到底。
這年頭小孩子都這麼早熟嗎?紅蓮說得口乾舌燥,可偏偏上官白是一點搭理她的想法也沒有,盯着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個笨蛋。
“喲,大清早的你們這是在唱大戲呢?”上官若愚看了老大半天,覺得自己看夠了,終於捨得開口,表明自己的存在。
紅蓮雙眼立馬亮了,不知道怎麼的,對上她閃閃發亮的眼睛,上官若愚的腦子裡就響起了一首歌一閃一閃亮晶晶。
嘴角忍不住抽搐幾下,她甩甩頭,把這種詭異的想法給晃出腦海,“親,你們這浩浩蕩蕩的一大幫人,是來吃飯呢,還是來砸場子的呢?”
她笑得個不正經,也特抽風。
紅蓮對她的記憶還停留在以前那個癡傻、愚笨的大小姐身上,以至於,面對不按牌理出牌的上官若愚,明顯跟不上她跳躍性的思維,只能傻乎乎的眨着眼睛,一副你在說什麼,我沒聽懂的表情。
“孃親,你認識他們嗎?”小手指着眼前的衆人,上官白昂着頭,大聲問道。
“唔,算認識吧?”
這是什麼答案?認識就是認識,不認識就是不認識,算認識是啥意思?
紅蓮有些委屈,“大小姐,您不打算認奴婢了嗎?”
雙眼迅速充滿淚花,看上去就像是被無情的丈夫給拋棄的下堂妻。
上官若愚心裡特無力,“別說得好像我對你始亂終棄了一樣好麼?”她發誓,她的性取向絕對正常。
尾隨在紅蓮身後的家丁們面面相覷,這位就是府裡失蹤七年的大小姐嗎?怎麼和傳言裡的不太一樣?說話的節奏,還有與正常人相差無幾的神情,完全不像是傻子啊。
“大小姐,夫人命奴婢來請您回家。”紅蓮吸了吸鼻子,眼底的淚花收放自如,一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來得這麼快?上官若愚猛地回想起與沙織見面後的遭遇,各種不樂意,這麼強勢、彪悍的孃親,她表示自己接受不能啊。
天知道,她最討厭接觸的,就是這種自說自話,掌控欲特別強的傢伙。
“夫人?大小姐?”在一旁偷聽兩人對話的兄妹倆,喃喃低語着,完全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
“老哥,孃親是他們口中的大小姐嗎?”哇!那是不是說明孃親很有錢?在上官鈴的心目中,大小姐這種稱呼都是土豪才能用的。
上官白沒有回答,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具體的情況,要怎麼爲妹妹解釋?
“咳,我還想單獨領略領略京城的大好風光,你回去告訴夫人,那啥,等我欣賞完,再去看望她。”總之,先把人給打發走,她現在暫時還不想和那位大夫人親密接觸。
雖然知道,贍養父母,盡到做子女的責任,是她逃脫不了的義務,可是呢,上官若愚還是抱着鴕鳥的心態,能過一天自由日子就過一天。
丞相府啊,那地方,對她來說完全是一個籠子。
“大小姐,請不要爲難奴婢,若是奴婢不能帶您回去,夫人她定不會放過奴婢的。”爲了自己的人身安全,紅蓮苦口婆心的勸說道,同時,她還不忘吵身後的家丁使眼色,示意他們隨時做準備,一旦用語言沒辦法說服,就採取強硬手段。
說什麼,他們今天也得把大小姐給弄回去。
上官若愚站得高,自然也看得遠,紅蓮的小動作被她盡收眼底,好吧,貌似今天她是不想去也得走一遭了,手指無力的揉搓着眉心,“至少等我吃完午飯。”
“好。”紅蓮在心裡重重鬆了口氣,她真的以爲要用粗暴的方式才能讓大小姐妥協。
慢吞吞步下臺階,上官若愚的心情由晴轉陰,差到了極點。
她默默的從這幫家丁身上掃過,又看了看客棧大門外威風凜凜的侍衛,打消了準備偷偷溜走的想法。
罷了,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那不如早死早超生。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她乾脆坐在木桌旁,豪氣沖天的揮手叫來掌櫃:“把你們這兒最好的菜,都給我弄上來,我只要貴的不要對的。”
媽蛋!她現在迫切的需要化悲痛爲食慾!大吃特吃。
掌櫃笑得只見眉毛不見眼睛,吆喝着小廚房迅速下廚,一盤盤精緻可口的菜餚,被送上桌子,總共用膳的就三個人,可這桌子卻擺滿了菜,看得紅蓮等人口水直流。
“哇,人家好久沒有吃過這麼豐盛的東西了。”上官鈴激動的驚呼一聲,不過,她又偷偷挪到上官白的身旁,和老哥咬着耳朵:“老哥啊,你說孃親是怎麼啦?今天怎麼會這麼大方?”
平時,請他們出去吃一頓好的,都和要了孃親的命似的,現在這發展,不太正常啊。
上官白仔細一想,瞬間秒懂了上官若愚的想法,閃閃發亮的眼睛迅速從紅蓮的身上掠過,就像是在看一座金光燦燦的金山。
“吃你的飯,別胡思亂想。”他決定不告訴蠢妹妹自己的發現,誰讓她自己笨,看不出孃親的心思呢?
上官白突然渾身充滿了一種難以言狀的優越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