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桌子菜吃到最後也沒能吃完,上官若愚擦乾淨嘴邊的污漬,大手一揮:“老闆,打包!”
這麼豐盛的午飯,可不能浪費。
“大小姐,你想吃什麼府裡都有。”紅蓮在一旁提醒道,說實話,堂堂丞相府的大小姐在外邊吃飯還要打包,這種舉動絕對會辱沒門風的。
上官若愚還沒出聲反駁,上官白就迫不及待的開口:“不行,夫子教育過我們,要懂得節約糧食,這些糧食粒粒皆辛苦。”
“沒錯沒錯。”上官鈴一臉認同的在旁邊點頭,“不能浪費伯伯們辛苦的耕耘。”
“你們是有錢人,可我不是啊。”上官若愚雙手一攤,表示自己只是絲,吃飯不完打包什麼的,她不認爲有什麼好丟臉的。
紅蓮被他們擠兌得啞口無言,再加上旁邊掌櫃和小二鄙視的眼神,她恨不得把剛纔說出的話收回來。
在上官若愚的吆喝聲中,小二很快就把飯菜裝進了飯盒,然後殷勤的送到她的手裡,同時,還不忘朝她投去理解的眼神。
這年頭,可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這麼高的覺悟,懂得珍惜糧食。
“結賬。”上官若愚坐在椅子上,豪氣如雲的吩咐一句。
掌櫃啪啪的波動着算珠,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將這一桌子菜的菜錢算了出來,搓着手,嘿嘿笑了兩聲:“總共是一百五十二兩銀子。”
頓時,一家三口的眼睛立馬轉向紅蓮,彷彿電燈泡般閃閃發亮的黑眸,讓紅蓮壓力山大。
一滴冷汗默默的從她的腦門上落下,她也不是傻子,當然清楚這眼神代表着什麼意思。
默默的從衣袖裡掏出一個錢囊,也不知道這錢,夫人給不給報銷,這可是她好幾年的工資啊。
上官若愚可不曉得她心裡的想法,吃過一頓免費的午餐後,她抑鬱的心情總算是好轉了幾分,“走吧。”
“大小姐請。”紅蓮強忍着內心吐血的衝動,低垂腦袋,恭敬的讓道。
上官若愚特風騷的領着一雙兒女,提着飯盒,從人羣中走出來,剛出客棧的大門,餘光就瞥見在右側街道的盡頭,在不少百姓的指指點點中,如閒庭信步般,緩緩走來的冷清人影。
白色的衣訣在風中緩緩飄舞,三千華髮用白玉簪子束起,身影飄渺,似一株雪蓮,遺世孤立。
整條街似乎在此刻安靜得落針可聞,他走過的地方,似有無數美麗的蓮花正在綻放,正在盛開。
沒有傾國傾城的容顏,沒有精妙絕倫的五官,但那一身出塵的氣質,卻讓人難以移開目光。
“呀,白髮哥哥!”上官鈴宛如打了雞血,咻地一下就要往南宮無憂那邊撲過去,好在上官白眼疾手快的把她的胳膊扯住,這才避免了在這大庭廣衆之下,出現調戲一幕的下場。
白癡!她真的不知道矜持這兩個字是怎麼寫的嗎?
“老哥,你快點鬆手啦。”上官鈴不安分的扭動着身體,想要擺脫他的桎梏,這種時候,就別打擾她和白髮哥哥交流感情了嘛!
“別說話。”她難道沒發現周圍的人正在虎視眈眈的盯着他們嗎?
也許是上官鈴的那一聲親暱的呼喚太過熱情,以至於周遭的百姓,丞相府的下人,此刻紛紛面露幾分不善。
在他們看來,所有和這異類牽扯上關係的,都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上官若愚狠狠擰起眉頭,靠!這種嫌棄的目光是在鬧哪樣?
紅蓮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她一會兒瞅瞅正在逐漸逼近的男人,一會兒又扭頭看看身旁的大小姐,心裡很是着急,難道說大小姐真的和這位二皇子有什麼不得不說的關係?天哪!如果真的是那樣,大小姐的名聲可就會毀了啊。
行雲流水般的身影停在上官若愚的眼前,一股淡淡的藥草味道,順着空氣,涌入她的鼻息。
這是舊病在身的人身上纔會出現的味道。
“你有麻煩。”並非是疑問,而是平靜的陳述。
“是啊,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話說回來,難不成他是聽說自己遇到麻煩,所以特地趕來救場的?上官若愚狐疑的看了看他消瘦的身板,再扭頭看看後邊的一大幫人,實力的懸殊,讓她完全對此不抱希望。
她選擇性的遺忘掉初次見面時,南宮無憂和南宮歸玉勢均力敵的打鬥,把他歸爲了身殘志堅,需要保護的種類中。
“丞相府的人,爲何出現在此?”淺薄的眼皮緩緩擡起,那深邃如銀河的目光,讓紅蓮一時有些心裡發慌。
都說這位是怪物,是魔鬼,可誰也沒告訴過她,他的氣場會這麼強悍啊!只是被他瞧上一眼,她就開始雙腿發軟了有木有?
紅蓮很是佩服能夠在這位二皇子面前坦然自若的大小姐,這絕對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主子問你話,爲何不回答?”尾隨在他身後的夜月虎着一張臉,厲聲問道。
不過一個小小的婢女,也敢在主子面前走神?
紅蓮被他身上釋放出的殺氣嚇了一跳,小臉慘白慘白的,像只小白兔,“奴婢參見二皇子,二皇子吉祥。”
不管外界對於這位二皇子如何恐懼,但他依舊是皇室中人,紅蓮不敢怠慢。
素白的衣袍輕輕揮動,“不必多禮。”
這男人,哪怕只是做出一個細微的動作,依舊盡顯尊貴、優雅。
上官若愚一臉感慨,總覺得,他特別像是生活在奢華古堡中的王子,這與生俱來的高貴,還有深入骨髓的雅緻,實在是賞心悅目啊。
“白髮哥哥,你腫麼來了?”沒能擺脫束縛,上官鈴也不計較,她眨巴着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凝神望着南宮無憂,熱切的目光,讓南宮無憂有些尷尬。
習慣了旁人的冷漠與鄙夷,忽然間面對她的熱情,他實在有些無措。
如果不是一直注意他,上官若愚或許不會發現他的笨拙與無措,捂着嘴開始偷笑,哎喲喂,沒想到他也有這一面嘛,怎麼會這麼可愛?
“聽說你們遇到了麻煩。”暗藏凌厲的目光輕飄飄再度落到紅蓮的身上,顯然,他是在暗指他們是麻煩的人物。
紅蓮被他看得一陣心慌,急忙開口解釋:“回二皇子,奴婢是奉夫人的命令,前來請大小姐回府。”
“大小姐?”夜月倒抽了一口涼氣,狐疑的瞅着上官若愚,她竟會是大家閨秀?而且還是丞相府裡的嫡出血脈?不過啊,他明明記得這位大小姐傳說自幼癡傻……
目光從上到下將上官若愚打量了一番,他在心裡連連搖頭,要是她都能算是癡傻,這世上所有的女子大概都可以被劃入愚蠢的那一類中了。
一個能夠獨自驗屍,且面對滿朝文武,面對當今聖上展現大將之風的女人,竟是旁人眼裡的傻子?
一個能夠找出證據,推翻之前所有的結論,爲無辜人翻案的人,竟會是傳言中癡傻成性的女人?
夜月終於明白,什麼叫做謠言不可信。
“原來是這樣麼?”她竟會是那位大小姐,南宮無憂心頭微驚,可面上依舊不露分毫,默默的讓開身位,“看來,是我多管閒事了。”
平靜到淡泊的語調,卻好似暗藏着幾分苦澀,幾分自嘲。
上官若愚心頭一緊,那啥,爲毛她忽然間居然開始心疼他?別對她露出這種黯然的表情啊喂!
“咳,”握拳在脣邊輕咳一聲,“這事有機會我慢慢向你解釋,總之,貌似我真的是丞相府的大小姐,雖然這消息,我最近才知道。”
“……”這是什麼意思?夜月聽得愈發迷茫,難道說連她自己都不知曉自己的身份?怎麼可能!
“好。”反倒是南宮無憂,一掃剛纔的落寞,沒有多餘詢問,選擇了相信。
他知道,她沒有撒謊,也沒有必要對自己說謊。
既然她這麼說,定然是真的。
上官若愚無力扶額,親,別用這麼純真的表情看着她,不知道這會讓人很想犯罪嗎?他不是皇室中人嗎?這麼容易輕易相信一個人,他的父皇會哭哦,真的會哭的。
“二皇子,如果沒別的事,您看……”紅蓮在一旁催促,她真的不想和這位過多交流啊。
南宮無憂很清楚,他的存在對百姓而言是怎樣的忌諱,輕輕點點頭,“如果有事,你可以來找我。”
上官若愚很不想提醒他,就算自己真的需要幫助,以他的能力,他的實力,也完全幫不上忙啊,可惜,她向來善良,這麼傷人的話又怎麼會說出口呢?
“我知道了,你快點回去,不知道自己的身體不好嗎?”她兇狠的瞪了南宮無憂一眼,靠!他是想再在自己面前昏倒一回是吧?
察覺出她兇惡表情下暗藏的關心,平靜的心潮盪漾開淡淡的漣漪。
寡淡的嘴脣微微上揚,一抹算不上笑的微笑,卻驚豔了衆人。
見過花開嗎?這一刻,他們的耳畔,彷彿出現了花開的聲音。
“好。”言簡意賅的一個字,卻溫暖至極。
上官若愚目光躲閃,沒敢看他,你妹!笑得這麼動人,真心不怕招惹來花癡麼?
某個身負花癡屬性的小傢伙,此刻早已是眼冒紅心,要不是有上官白一個勁的拉扯着,大概她早就化身爲狼,撲上去吞掉這塊美味的肥肉。
頂着他凝視的目光,上官若愚率領衆人離開街頭,只是,身後那束如影隨形的視線,總讓她有種想要回頭的衝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