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辭不答,反問道:“他在哪?”
“被我和阿九關到柴房去了……”白七回答,“我以前見沈宰相就是這樣懲罰他們家犯了事的下人的。”
檢辭忍不住揉了揉額角。
他手下這些黑衛隊長辦事靠譜,從不讓他操心。
可從另一方面來說,他們的性子也不知是學了誰,辦正事的時候聰明的不得了,日常生活中卻總是蠢得讓人忍不住發笑。
隨便關個人都能把沈宰相搬出來,此舉是想證明他們師出有名,還是如何?
至於離火,離火多年前就開始鬧着想進他的黑衛隊,這傢伙武功十分了得,性子卻過於火爆,這幾年間更是發揚了百折不撓的剛強性格,過不了多久就會進他王府與九個黑衛隊長大戰一番,被幾人聯手圍攻,揍得鼻青臉腫丟出王府,然後被那幽月宮撿回去繼續賣。
白九幾人與離火單打獨鬥,都不是他的對手。
離火被幽月宮非毒抓去當奴隸販賣,檢辭也是知道的,卻從不出手阻止,因爲離火實在是太煩人,一旦逃脫非毒的約束,肯定會來王府吵得他不得安生。
相比之下他還不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樂得對手幫他解決這個麻煩。
檢辭倒不怕離火會倒戈,去非毒那陣營。
離火在武學方面天賦秉異,檢辭雖然不看好他的性格,卻仍是憐惜這個人才的。本想讓他在外再混個兩三年,讓他收收性子,到時候把他納進他白王府的軍隊好好栽培,日後也許會成爲名震整個天藍大陸的武將。
今天看到離火與青媚在牀上糾纏,他只是把離火丟出去,沒有馬上取了離火的性命,可以從某個側面證明他對離火的重視。
九個黑衛隊長也隱隱能猜到一些自家王爺的打算,早就把離火當成是兄弟看待了,沒想到……白七不由搖頭。
那傢伙平日裡仗着自己武藝高強行爲放縱,一開始他們還覺得他和王爺有些相似呢。
他們王爺也是個不羈約束的人。
沒想到,那傢伙輕薄誰不行,偏偏看上了他們王妃,還讓王爺抓了個現行。
以王爺的性子,估計還要再多磨練他幾年。
世事難料,當真是世事難料,本以爲他就要熬出頭了,他們幾人也在想着什麼時候提前給離火開個慶宴……
現在這一鬧,不知道又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離火的事……”他目光幽深,聲音更是陰冷:“既然他‘寂寞’,把他給我丟到妓院去!”
見檢辭又揉了揉額角,白九和白七相視一眼,均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幸災樂禍,兩人都退了出去。
在退出去的那一剎那,他們腦中都閃過一絲疑問……
那王妃,她是真的好色還是裝出來的?
爲什麼在他看來好像不是裝的呢?
回想起第一次看到王妃的場景。
王爺躺在桃花樹上小憩,就被王妃輕薄了,王妃還想買王爺回家當小倌呢!
還是說王妃當時就認出了王爺,她那樣說話,是故意想引起王爺的注意,或者說是
心底對王爺有怨恨,想激怒王爺?
也不是不可能啊!
白九覺得自己真相了。
此時此刻,糰子正在書桌前,兩隻小手不停忙碌,配置一款成分爲最簡單的毒藥。
他覺得那個姓白的怪叔叔比離火討厭,這一次的毒藥就先送給那怪叔叔,當見面禮。
那怪叔叔竟然敢光明正大的和他搶孃親,簡直可惡,是糰子現在見過的最可惡的人。仗着自己長得帥氣,還當着他的面秀親暱,他一定要他好看!
和他搶孃親的都是壞人!壞人都得受到懲罰!
糰子現在年紀還小,加上受了青媚之前說的“雖然可惡但罪不至死”這句話的影響,連晏劉氏那樣惡毒地想要弄死他們母子的人,孃親都放過了,只讓他們去種田。那麼,那個想和他搶孃親的怪叔叔雖然可惡,也罪不至死,他到現在都未曾有過殺人的念頭。
他配的毒藥都不是致命的。
孩子的心性到底單純。
他滿心想着等會兒惡整那怪叔叔時,孃親會不會誇他聰明厲害,他最喜歡孃親用欣慰和自豪的目光看他。可憐的他還不知道,那怪叔叔已經“先下手爲強”,還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得到一個“親爹”。
古人說的俗語誠不欺人,薑還是老的辣。
小腹黑想要和大腹黑鬥,終究是差了點火候。
晏家的酒窖就在洛城城裡,離晏家大宅不遠。
早在檢辭向小茶套口風時,青媚就帶着三個“保鏢”來到酒窖。
那三人早已不是什麼自由之身,如今被青媚買下了,生是晏家的人,死是晏家的魂。
三人以前在江湖都各有稱號,拿劍的那人叫輕劍,拿斧的叫鬼斧,以長鞭爲武器的叫長蛇,青媚覺得再起名字麻煩,就讓他們仍按江湖上的稱號爲名,前頭掛個“晏”姓,簡單又好記。
輕劍貫使軟劍,他的劍就纏在腰間,青媚剛纔見了他,問起他的武器在哪,還好奇了一會兒,讓他把軟劍卸下來給她看,才肯罷休。長蛇的長鞭更是好收拿,直接掛在腰帶上,睡覺時都能隨身攜帶。只有鬼斧,他的武器大得驚人,幾乎有青媚半個身板那麼高,要是讓他把武器帶出去,肯定會引起無數人的圍觀。
爲低調出行這“低調”二字考慮,青媚本打算讓鬼斧留在晏家,只帶長蛇和輕劍出去。走之前她問長蛇和輕劍誰比較喜歡吃酒,將此行的目的說與他們聽,不想鬼斧一聽到“酒”這個字,還聽青媚說想請長蛇和輕劍品嚐他們晏家自釀的酒,看口味是否醇正,趕忙追上前來,言明自己愛酒成癡,希望能一同前行。
長蛇和輕劍都說自己對酒知道的並不多,平日裡只是偶爾小酌,喝的酒的種類也很少,都是市面上常見的竹葉青和女兒紅。
青媚向小茶瞭解過,他們晏家自釀的酒與市面上的酒不同,許多年前,晏家的酒曾經聞名整個洛城,甚至流傳到周邊的好幾個大城。
經過晏家幾代人的用心經營,晏家的君子酒隱隱有追上竹葉青和女兒紅的趨勢。
君子酒只在晏家酒館、食樓裡內供
,酒窖與晏家的酒館、食樓互相扶持,這種類壟斷的經營模式給晏家帶來了不少的財富。
後來聽說是商家之間的競爭,有人惡意詆譭晏家酒窖的名聲,再加上近幾代的晏家人都把心思放在了武學上,酒窖的生意越來越不好。
到了晏老爺那一代,因爲柳家的強硬手段,晏家酒窖更是瀕臨關門大吉的落魄結局。
如今,市集上已經看不到晏家的君子酒了,因爲酒館與食樓的關門,君子酒也漸漸消失在人們的印象中。
小茶說,酒窖裡有一家人,世代爲晏家釀酒,他們釀酒的手藝世代相傳,一代比一代精進,更是對晏家忠心耿耿。就算晏老爺無心經營酒窖,他們也不離不棄,更不曾把釀酒的秘方泄露給別人,只守着自己那一方酒窖。
小茶不說,酒窖那家人也不曾有過哪怕一句怨言,但將心比心,他們肯定是想讓自己的手藝重現在世人眼前的。他們現在也許在等,等一個明主出現,重新撿起曾經讓晏家一度聞名周圍幾大城甚至國都的君子酒,讓他們辛苦釀出的酒再次流傳於衆口之間。
青媚想,如今她受制於檢辭,可以趁這三年的時間好好賺錢……忘了現在已經成五年了。
五年後她恢復自由,身上還有一大把銀子,到時候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生活簡直不能更美好!
小茶把晏家的酒窖描述地像座被沙塵埋沒的金山,還說當初晏老爺決定把酒窖留給晏青媚,就是希望晏青媚能撿起這塊被遺棄的金山,讓日後的生活有倚仗。
她抱着懷疑的態度來到酒窖。
俗話說酒香不怕巷子深,他們家這君子酒卻一點味道都沒有,不知是被酒窖的人封得過於嚴實,還是如何。
酒窖現在沒有夥計,只有小茶說的那一家人在,主事的老頭名叫晏十一,代表他是第十一代釀酒人。
晏十一知道現在是大小姐當家,卻沒想到大小姐竟然會來這裡。不敢妄自揣測小姐此行前來的目的爲何,他怕自己想得太美,事實會把他打入更深的深淵。
他盼自己釀的酒能重現於世,已經盼了一輩子,盼到現在,心已經淡了下來。只望着他百年後的哪一天,子孫能在祭拜他時告訴他酒窖的好消息。
“爲什麼都聞不到酒香?”青媚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
晏十一回答道:“小姐有所不知,這乃是君子酒的特性,不喝的時候聞不到酒香,只有在親自品嚐時,才能感受到那濃醇的香味。”
“這麼奇特?”青媚挑眉。
晏十一心中落寞。
小姐作爲晏家家主,都不知這君子酒的特性,他還有什麼好期盼的呢?
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他的日子也好過些。
“這特性說好也是,說不好也是。俗話說‘酒香不怕巷子深’,平常都聞不到香味,只要不經營……”青媚頓了頓,若有所思道:“恐怕現在的人都當我們晏家不釀酒了。”
晏十一也是嘆息,“小姐說的,又何嘗不是呢?”
“晏家沒落的這幾十年裡,你們攏共存了多少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