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爲齊王掩埋屍體的兵士叫鐵木。他等連、管率領的大隊人馬走遠後,才從破木屋裡走出來。
他出門便向禚地方向疾行,沒走多遠遇到一個趕着牛車去長清縣的農人。鐵木將身上的佩劍給那趕車人當路資,坐在那農夫的牛車上北行去。
一路風餐露宿,鐵木到了長清縣的時候,齊國邊境上已降下大雪,他邊行邊問,總算支撐到禚地,找到義診堂的門口,只看見義診的牌子便一頭栽倒在地。
靈兒正和寒香、青蘭坐在診堂中搓着艾絨做灸棒。她讓侍衛把火爐燒得旺些;一邊呵呵手一邊和寒香商量着:若再沒人來求醫便回去切肉做火鍋子吃。
寒香聽到外面有聲響,開門出去一探:“夫人,有人倒在門前!”
靈兒忙命那兩個在門裡面烤火的侍衛把人擡進來。“他還有呼吸,快拿熱漿餵給他喝。”
青蘭從草窼裡暖着的銅壺裡倒出一碗熱漿來。
鐵木睜開眼,看到幾個遮着面的女子吃了一驚,“你們……”
“我是這裡的疫醫,你在診堂前昏倒了。是路過這裡,還是來診堂求醫?”靈兒將一碗熱米漿端給他,示意他快喝下去。
鐵木見她雖是穿着尋常的麻袍,但是眉目間一副溫柔高雅之態,猜想她便是齊王姜諸兒之妹——魯國先君夫人,他支撐着坐下來,便要下榻跪下。
“好了,有話說吧,哪來的那麼多禮節。”
“夫人,您是魯夫人吧?小人叫鐵木,是齊國騎兵營的一名兵士,……是您出嫁那年在泰山下招降的少年劍客之一,”他低下頭,不敢對着那雙明慧的眼眸,“末將一路頂着風雪趕來禚地,就是想向您通報……主君和石將軍他們,在貝邱山下遇難了!”
“誰?”靈兒聽得胡里胡塗的,“你慢慢說。”
鐵木跪到地上,“是齊王殿下!主君被連稱、管至父率領的叛軍謀害了!石之紛如將軍也被他們刺死,盂陽將軍不知去向……小人親手掩埋了主君和石將軍的遺體,就埋在離姑棼的風族村寨十幾裡遠的大路邊上……”
靈兒全身發冷,只覺得那個齊國兵士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輕,這是怎麼回事?是在做夢嗎?
診堂裡的人都驚呆了,寒香急忙握住靈兒的手,“夫人,您別急,興許這人發燒燒糊塗了。齊王殿下在臨緇城,這大冷的天怎會去什麼姑棼?”
“姑棼?他是去了姑棼!王兄前些日子來過,說要去姑棼的貝什麼山,還要讓我和他一同去看風氏族長……”
是了,他還說風氏族長是他的叔祖父,當時自己一心想着如何救治那個難產的孕婦,根本沒答理他……
“你剛纔說什麼?你埋了誰的屍首?!”
鐵木見她雙目呆怔,不敢再說下去。
靈兒蹲下身,捉緊鐵木的衣襟,“仔細說清楚,我叫你再說一遍!”
“是,是,夫人!”鐵木顫抖着嘴脣,“小人那日一早得了軍令,全營人馬急行去姑棼貝邱山剿滅匪徒,行軍兩日纔到姑棼,不料到那裡才知道連將軍讓我們殺的是……”
靈兒一字不漏地聽完他的敘述,終於鬆開了手。她轉首向侍衛和侍女們望去,只見每一個用呆滯的眼神望着自己。
“你們覺得他說的是真的嗎?”靈兒輕聲問道,沒人敢回答。
靈兒呆立了半晌,忽然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一樣躍起來,飛快地衝向門外。
寒香和侍衛們反應過來,夫人的身影已消失在茫茫風雪之中。
“夫人——”衆人顧不得再理會鐵木,一齊向堂外跑去。
靈兒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積雪當中,她沒覺得刮到臉上的風雪刺骨的寒冷;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不可能,決不可能!哥哥武藝高強,絕對不會死的,那個齊兵認錯了!她要去貝邱山親眼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夫人,夫人——”寒香帶着哭腔的聲音逐漸近了,“夫人,您要去哪裡呀,這麼大的雪,受了風寒怎麼辦?齊王殿下不會有事的,他若回來了,見你這樣不愛惜自己……”
靈兒眼前一亮,“寒香,你也覺得哥哥沒死是嗎?我們一起去貝邱山!哥哥說那裡的風氏一族是他的親人,他這次去姑棼就是去認親叔祖的,我們去問問他的親人,說不定他假死藏起來了!以前他就想裝死,把王位傳給小白,好與我一同歸隱……”
“對、對,一定是這樣!夫人,我們回去拿些衣物,坐着馬車跑得快些,行不行?”
“是啊,馬車跑得快!你快去讓侍衛們備車……”靈兒停住腳步,身子晃了晃一下子倒在雪地裡昏厥過去。
“你們快過來啊,把夫人揹回去!”寒香嘶啞着啞子喊着侍衛,急忙把靈兒扶起來,一名侍衛慌忙接過夫人負在背上,一行人迎着風雪向行宮跑去。
夫人急火攻心,昏睡過去。寒香坐在榻邊,一步也不離地守着她。
不到一個時辰,靈兒甦醒過來;她漸漸恢復了神智,命人給鐵木安排了衣食,又命侍衛連夜去齊國打探實情。
晚上八點再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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