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以血還血 乾時之戰
這幾天,姬同都沉浸在一種亢奮的狀態中:殺進齊王城!殺光那些齊國的士大夫!殺殺殺!讓那幫忘恩負義、對姜無知俯首稱臣的敗類給父王陪葬!
夜深人靜,魯侯依舊獨立在書房中,他取出齊王姜諸兒當年送給他的金弩,正要拿新帕子擦拭,一個捧着茶盤的‘侍’姬進了書房。
她柔聲叫着“拜見主君”,不等姬同應聲就走近書案放下茶盤;伸出‘玉’白的小手,觸到金弩上,“婢妾來爲主君擦拭金弓可好?”
這‘女’子正是新入宮的‘侍’姬‘玉’氏。她生得面如美‘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靈活至極,比後宮其它的‘侍’姬都會討主君的歡心。
姬同勃然大怒,“你這‘婦’人怎可碰孤的寶弩?晦氣!”
‘玉’姬嚇得立即跪倒在地,“主君息怒,婢妾在寢房中候至夜深,不見主君回房安歇……”
“你不過是區區一個‘侍’姬,竟然打探起孤的行蹤來?滾!孤以後都不想再見你……申豹?”
“末將在。”‘侍’衛統領申豹聞聲進書房跪下。
“你這差是怎麼當的?怎地隨意讓姬人進我書房?”
“末將知罪,末將去刑室領罰。”申豹叩了個頭,‘欲’退出書房。
“算了……你且記住:不管是任何人,沒孤的指令,都不許進這間房,違者殺無赦!”
“末將遵命,‘玉’貴人,請您回宮!”
‘玉’姬含淚退了出去;在她心目中:溫文如‘玉’的少年君主此刻如魔王一般可畏可怖。
姬同小心地擦拭着金弩,這是他唯一擁有的與父王有關的東西;擦了數遍之後,他抱着金弩坐回書案前,喃喃道:“唯‘女’子與小人爲難養也!遠之則怨,近之則不遜!父王就是毀在後宮‘婦’人的‘陰’毒心術之中……”(說這話時,他直接忽略了自己的母親。)
他閉目回憶着齊王的音容笑貌:從第一次見到舅父眼中有濃烈的慈愛和驚喜,他就覺得奇怪……齊王居然是自己的親父!那樣俊逸如神祗、威名傳四海的偉男子是他的父王!
可是,這樣一位大英雄居然……就這麼容易地就死了!
‘父王——同兒會讓鮮血遍染齊地,用萬千齊人的屍骸爲您陪葬,您在九泉之下也要做個榮耀的君主!’姬同摟緊了金弩,聽着窗外呼呼的風聲,居然扁扁嘴哭出聲來。
卜師佔了吉日,魯侯姬同祭了戰旗,親率舉國‘精’兵,出動戰車五百輛;以齊公子糾爲前鋒,大將軍曹沫爲主將,遍發‘剷除廢君姜小白’的檄文,大舉討伐齊國。
不過數日,魯軍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已經殺到到了齊王城臨淄的近郊——乾時。乾時水草充足,魯侯傳令在這裡安營紮寨。
齊王宮裡,姜小白和風逸在書房之中相對而坐。
“他是你兒子,你打算怎麼辦吧。”
小白悠閒地品一口茶。
“他還是你親外甥呢,”風逸瞪他一眼,“現在齊國是你的了,你自己想法子守護祖業。”
“大哥,話可不能這麼說!現在國庫空虛,上次姜無知被殺,宮中大‘亂’,庫府被宮人搶得乾乾淨淨,大夫們的奉祿,軍士們的糧餉至今都沒着落……我這主君當得——你把這爛攤子撂給我,就不管不問了麼?再說了,我也是投鼠忌器呀。”
“哎,誰是鼠誰是器?你敢說我兒子是老鼠?”
“不是,唉呀,大哥你就拿個主意,眼看姜糾兒就打進城了,沿路他攻下的那些郡縣的城主都尊二哥爲齊王,看來,我真的是名不正言不順……要不,就把齊國給同兒算了,他也不是外人;總比讓姜糾兒那個‘混’帳做齊王要好些。”
“胡說什麼!同兒定也不想要這齊國疆土,他不過是被姜糾兒利用罷了。”
風逸盯着小白的眼睛,“你已經想好如何反擊了吧。故意說這些有的沒的,想探知我在緊要關頭會相助哪一方?”
“大哥說什麼呢!”小白急紅了臉,“我的命是大哥和二姐救的,王位也是大哥奉送的,怎麼會有那種不堪的想法?”
“呃,我和鮑師傅商議過了,就趁今日他們安營紮寨勞累不堪之際,讓雍廩將軍去夜襲魯國大營;再令高傒、鮑叔牙做中軍,甯越、東郭牙、仲孫湫做後援,保證一舉得勝。只是刀劍無眼,若是傷了同兒,你可別……”
“無妨,我‘混’在軍中,若是他不能自保便救他回國。”風逸捋了捋假須,無奈道。
“好!我這就去大殿佈置夜襲魯營,大哥,你跟我一起去。”
齊軍佈置妥當,打開城‘門’之時,正是丑時之末、常人睡得最沉的時候,魯兵深入齊地幾日行軍征戰,早已疲乏不堪,哪裡會想到齊兵會趁夜偷襲!
雍廩將軍‘逼’近魯營,不等守夜的軍士呼救便‘亂’箭‘射’殺,待手下打開寨‘門’,他才命將士們點上火炬,大聲呼叫着砍殺進去。
姬同在睡夢中聽得兵戈相擊之聲,匆忙起來穿上戰甲,只聽得帳外‘侍’衛們大叫:齊兵夜襲!他差點氣得倒仰過去。
大將軍曹沫倒是臨危不‘亂’,他一邊指揮自己的兵將列開隊型,阻住雍廩的進攻,一面呼叫讓主將秦子和樑子護着主君先行撤退。
就在此時天已漸亮,鮑叔牙領着上百輛戰車支援先鋒部隊而來,他立在馬車之上,大聲喊道:“齊王殿下有命,誰人捉住魯侯和姜糾兒,賞萬戶之邑!”
萬戶之邑(一萬戶居民的采邑),差不多就是一個小諸侯國的封地了。齊國兵將們聽了,一個個奮勇向前,爭搶着殺敵立功。
魯侯見自己的兵陣已經‘亂’了,心知大勢已去,便跳上馬車向西方逃逸。
樑子急忙把魯侯車上的繡字黃旗拔出,‘插’在了自己的車上,引開齊兵向另一個方向跑去。
姬同爲避追兵,扔了金冠,駕車一路狂奔,不時以金弩放箭‘射’殺身後的追兵;秦子緊緊跟隨魯侯身側,殺出一條血路來。
齊將甯越發現了那個繡‘魯’字的黃旗,認得是魯侯的令旗,心中大喜,領了親兵追來,一直追出了十里路才把那馬車圍住。樑子停住車哈哈大笑:“愚蠢至極!我家主君已回魯國了!”
甯越大怒,當場砍下樑子的腦袋,再回去尋找魯侯逃跑的痕跡。
再說秦子保着魯侯逃跑,沒跑多遠便被齊將東郭牙領兵截住。
秦子被齊兵團團圍住,姬同眼見東郭牙‘逼’近,心想我命休矣!便要‘抽’劍自刎,東郭牙大驚!新君反覆‘交’待不可傷了魯侯‘性’命,若是魯侯自刎在他面前,他定會受新君重罰!
就在東郭牙想要搶上前去的時候,一個‘蒙’面之人搶到他前面,一掌打掉魯侯手中長劍,拉起魯侯的手便向一旁的密林沖去!
齊軍追過去,被那黑衣人長劍一揮,‘激’起遍天枯葉煙塵‘迷’住了眼睛。待煙塵散去,魯侯與那黑衣人已不見了蹤跡。
那個‘蒙’麪人正是風逸,他見追兵已被二人甩下,便停住腳步,拉下面上的黑巾。
姬同呼吸稍平,便給這個滿面鬍鬚的大漢跪了下來,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恩人,同寡人一起回魯國吧,寡人就封你做護國大將軍,賞給你黃金千鎰!”
“那倒不必了,”大漢呵呵笑道,“你若能安然歸國,好生記得此次慘敗的教訓。不要再輕易挑起戰事,禍及無辜百姓。”
“兵家‘陰’陽術有云:‘絕水、迎陵、逆流、居殺地、迎衆樹,五者皆不勝’。你安營紮寨的地方,正是迎陵、逆流、迎衆樹之地,在那裡迎戰,絕無勝算……如此看來,你軍中無人懂得兵法陽陽術。”
“恩人大才,爲何不願……”
風逸拉着姬同從密林之中轉了出來,終於找到一條通向曲阜城的大路。
“好了,這條路上常有去魯國王城販鹽市魚的牛車。等會販子的車來了,你把這幾個刀幣給他們,就說是在鄉校讀書的學子,‘欲’搭車往曲阜城尋親,他們會載你回去的。”
“姬同拜別恩人。”魯侯說着又要下跪。
風逸止住他,“把袍子和靴子脫下來。”
“呃,爲何?”
“平常的學子哪有穿這樣上好的絲袍和牛皮靴子的。光着腳吧,萬一路上有齊兵盤查,你穿着皮靴會讓他們起疑。”
姬同聽話地脫了外衣和袍子,風逸拿袍子包起靴子系成個包袱,給姬同背在身上。
“你把臉上抹點土,腳背也蹭上些土灰……嗯,好了,到王城‘門’口再穿上袍靴,留守王城的是姬溺將軍吧,見到他你就安全了。”
他‘欲’伸手候‘摸’‘摸’兒子的髮髻,又覺得不妥,將手縮了回來,“回去多尋些懂兵法佈陣的能人爲將,打仗若只憑一時之勇,終會勞民傷財、得不償失。”
他望到遠處行來一輛牛車,“有車行近,快去路中間攔住!”他深望了一眼姬同,‘欲’轉身離開。
“父王?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