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齊王城改天換日
三日之後,小白的體溫恢復了正常,靈兒放下心來,她用淡鹽水泡了帕子,讓姜諸兒給小白擦洗身子。
諸兒避開小白的傷口,給他擦拭着‘胸’口和脖頸,正要幫他側過身擦擦後背,拿着帕子的手被姜小白握住了。
“大哥……”
“你醒了,”姜諸兒面上一喜又呆住了,“你叫我什麼?我是風逸……”
“弟弟都聽到了,剛到行宮那一天,你和姐姐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大哥沒死,太好了……是小白沒用!大哥遭了難,小白未能前去解救,還勞累大哥和二姐這樣照顧我……”
“不要說了,我本來就不是姜家子孫,不該做那齊國主君,一切都是天意。只可惜盂陽和紛如爲我受死,唉!”
他至今想到盂陽死得那般慘烈,心裡還是痛得如同火炙一般。
靈兒本來在一旁怔怔地聽着,聽他這樣說,急忙走過來握住他的手臂,“一切都過去了,相信盂陽將軍在天有靈,得知連稱那個逆賊死無葬身之地,也該瞑目往生了。”
“但願如此……小白,我已仔細想過了,讓鮑叔牙先回臨緇會見高傒大夫,勸說他同意你承接王位。若是等你傷愈同去臨緇,恐落在糾兒之後。”
“周禮的規距是立嫡不立庶,無嫡便立長。高大夫是守規距的老臣,怎會同意讓我越過二哥繼位?大哥,你還是回王宮復位吧,我實在沒有信心……”
“你既然聽到我和你姐的對話,就該清楚我的身世了,我不是真正的姜家子孫,這齊王做得本就不甚踏實;你自小聰慧好學,前些年也隨我勤習政事,足勘擔當大國君主!”
“至於勸說高傒大夫改立儲君之事,等會兒你姐去診堂和鮑師好生商議商議怎樣說服高大夫。”
“姐……”
“哎,姐姐就在這邊,你的傷口又痛了麼?”
“不是,我這心裡痛得很,當年我糊塗莽撞,不知道大哥的身世另有隱情,還口出污言責斥您和大哥,您還怪我麼?”
“傻弟弟,我從沒怪過你!我只怕委屈着你,讓九泉之下的母親不得安寧……”
小白看看靈兒又看看風逸,“唉,我真不知道以後該叫您王兄還是叫您姐夫。”
風逸哈哈大笑,“世上已無姜諸兒這個人,你叫我風大哥也可,叫我姐夫也可。”
“叫姐夫?想得美!”靈兒推了他一把,“在你明媒正娶討我做夫人之前,休想讓小白叫你姐夫。”
“明媒正娶?”風逸呆怔起來,“我要備上聘禮正式向小白提親麼,還是去魯宮向同兒提親?”
“你向我求婚,把金銀珠寶什麼的送給他們做什麼?!笨哪,東西給了我,不還是我們兩個的?要是給了小白,他一準拿去討好他的小妾……”
“也是呵,我現在不是齊王了,一無所有……夫人,我去東山打只羊給你做聘禮可好?你這般年歲,能嫁出去也實屬不易……”
“你——這是什麼話?本夫人不嫁了!別說一隻羊,一百隻狼也不行!”
小白乾咳兩聲,復躺臥榻上,再也不理會那兩個市儈的男‘女’。
兩日之後,大夫高傒、國子費等齊宮僅存的幾位朝臣見到小白的師傅鮑叔牙。高傒面有戒‘色’,問鮑大夫何時歸的齊國,現在回來有何意圖?
鮑叔牙略一拱手:“下官從莒國歸來,特地護送小白公子回來承接王位!”
“真乃大膽妄爲之徒!”高傒大夫瞪大了金魚眼,“糾公子年長於小白公子,自然是糾公子爲儲君,你怎可出此廢長立幼、敗壞朝綱的妄言?!”
鮑叔牙向圍在身邊的幾位上大夫作了個團揖,不慌不忙地對高傒說,“高大人可不要生氣啊,氣大傷身……呃,請您耐心聽聽下官的分辯。”
“各位大人都是忠良之士,做什麼事情都是爲了齊國的社稷着想。各位大人還記得當年鄭國發生的事情吧,宋王助公子突爲鄭君,不僅向鄭王索要財物無數,還要鄭國割讓三城於他,以至於鄭國兵荒馬‘亂’多少年!”
“僖公的次子糾居於魯國多年,魯侯一直對他禮遇有加;前時又提出要助糾公子承接齊王位,你們說,魯侯‘私’下里會不會與糾公子達成某種約定?比如說以城池相謝、以金銀黍米相贈……”
他見高傒用力揪着自己的‘花’白鬍須,似乎是被他的話打動了,趁勢又說:“公子白是從莒地歸國的,莒國乃東夷蠻人之疆土,國小勢弱,諒那莒子也不敢向齊宮索求多少東西!”
“還有一點,可是與各位大人‘性’命攸關啊!”鮑叔牙故做神秘地壓低了聲音,“魯侯的親母可是與先君襄公兄妹情深,要是糾公子引着魯兵入王城,第一件事,便是清剿連稱的餘黨!”
“姜無知篡位爲君的時候,怕是在座的諸位大人都尊稱他爲主君吧。你們不怕魯夫人藉此機會爲兄長復仇?”
一席話,說得各位大夫心驚膽顫。
高傒點點頭又猶豫起來,“前些時日,老夫已去魯宮遞上國書,要迎糾公子歸國繼位,現在若是立了小白公子,萬一魯侯與糾公子前來討伐,那又如何是好?”
鮑叔牙冷笑一聲,“我們齊國曆來尚武,還怕魯國那些酸腐的儒士?”
又過了三天,姜小白在‘護衛’風逸的陪同下,回到了齊王城臨緇。
高傒、國子費、鮑叔牙等人在宮‘門’外跪拜,大呼‘主君千歲’,迎新王進宮。
齊國立新君的消息傳到了魯國的時候,魯侯正和姜糾兒在殿中說笑飲酒。
姜糾兒聞言驚得酒杯滾落在地,他怒目面對管夷吾,“管師,你不是說姜小白已經被你‘射’死了嗎?是不是你們內外勾結,串通好了欺騙於我?!”
管夷吾也是大‘惑’不解,“老臣親眼看見他中箭吐血身亡,鮑大夫呼天搶地哭得甚痛……難道這是天意?”
姬同放下金樽,嘴角綻開不察覺的微笑,這個時候舉兵攻入齊國,應該是‘師出有名,名正言順’了吧。
姜糾兒放開管夷吾,撲通跪倒在姬同面前,“好外甥……不,魯侯殿下,您可要爲我做主啊,姜小白大逆不道,越位承王,他這王位您不能認可啊!”
“舅父大人快起來說話。”姬同示意‘侍’從把姜糾兒扶起來,“君無戲言,姬同既是答應扶助舅父爲王,當然會力‘挺’到底!”
“好極,好極!殿下的意思是……”
“孤這就點兵拜將,舉全國之‘精’兵,陪舅父大人攻入齊王城,奪回屬於您的王位!”
姬同這話講得甚是豪邁,眼中‘精’光閃閃,把姜糾兒感動得淚如雨下。
管夷吾低頭沉思不語:此時齊國連逢宮變、國力空虛,姜小白剛接起一個爛攤子,朝局還未能徹底穩固,此時舉兵伐齊,應是不難攻克。
只是,從魯侯的眼中,他看到了更復雜的一種意味:姬同的眼中此刻居然瀰漫着狠辣的殺氣!姜小白何時與他結過如此刻骨的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