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主將已亡,叛軍頓時亂了陣腳。
一名守軍垂頭喪氣地提着一杆長槍,身上臉上滿是鮮血,高聲道:
“弟兄們,都別再打了,將軍都死了,我們不能再做無謂的犧牲了!”
聽他這句話,剛纔還一片喧囂殺氣騰騰的戰場漸漸寂靜了下來,羣龍無首,這仗可怎麼打?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
耿宇見狀,驅馬上前幾步,衝着那副將魏軒呼道:
“這位兄弟,我愛惜你是個人物,我看你還是投降了吧,何必枉送性命?”
魏軒看着耿宇,面色蒼白,他並未作答,轉而衝着守軍高聲喝道:
“弟兄們,司徒將軍死了,我們不值得爲一個狂妄自大,囂張跋扈的將軍賣命,我等都是湘國子民,怎能做那欺師滅祖,背叛湘國的糊塗事?”
他重重拋下手中長鞭,高喝一聲:“誓死不做湘國罪人!”
聽得魏軒此言,士兵們紛紛垂下了頭,好半響,終於有人開了口:
“魏副將說的沒錯,我等都是湘國子民,在宣德府當兵原也不過爲了那每月一點軍餉勉強養家混個溫飽而已,原也不想做那背棄祖宗的叛國罪人,只因處在司徒俊南麾下,不得不聽其號令,如今司徒俊南已亡,我等難道還要繼續助紂爲虐,爲他人做嫁衣裳?若我等此刻再不醒悟,那即便戰死沙場也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老子不幹了。”那人言罷亦是憤然扔掉了手中六環大刀。
“這就對了嘛,”耿宇驅馬上前,衝着魏軒說道:
“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這位魏軒兄弟,我看你是個人物,方纔你的雙手也沒有沾染我們弟兄的鮮血,不如今後便跟着我們吧。”
魏軒凝視着不遠處的“大帥”商無煬,見他雖未開口,但其神目如炬,昂藏八尺,威風凜凜,於心中將其與司徒俊南相比,自是唏噓不已,想起之前他們所見到的種種足以摧毀整個宣德府的神秘武器,再掃視一圈自家士兵那垂頭喪氣、灰頭土臉的樣子,作爲敗軍之將的他,不免心中悽悽。
重重嘆息一聲,魏軒蒼白的面上勉強擠出一個苦笑,緩緩擡起手來抱拳拱手,高聲道:
“多謝了,心意魏軒領了,只是,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怪只怪魏軒雖有一番雄心抱負,卻是投錯了胎,跟錯了人,既然已經錯了,魏軒也只能認了,敗軍之將無顏苟活於世,只望你們放過這一干兄弟吧。”
言罷突然拔出匕首便向脖子抹去......
“魏將軍......”
“魏江軍.....”
守軍們驚呼出聲.......
便在此刻,一枚暗器疾射而至,但聽得“噹”地一聲脆響,魏軒手中匕首脫手飛出,“噹啷”一聲墜落在遠處的地上。
出手相救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對方的主帥——商無煬。
一絲感激之色自魏軒的眼中一閃而逝,他一擡手,制止了身旁七嘴八舌急急勸慰他的士兵,翻身下馬,大步流星走到商無煬面前站定。
商無煬面冷如霜,望着魏軒,淡然道:“你助了我一次,我也救了你一次,咱們扯平了,光明之路千萬條,你又何必自尋死路,我敬你是條漢子,跟我走。”
聽得商無煬此言,魏軒面上露出一絲感激之色,衝着商無煬一抱拳,道:
“大帥心胸寬廣魏某感激莫名,魏某亦看出,大帥絕非凡人,也只有曠世奇才才能設計出這樣一整套魏某此生都聞所未聞的精妙戰法來,魏軒佩服的五體投地,然,魏某雖非什麼英雄,但身爲七尺男兒也得有些骨氣,也要講些道義不是嗎?魏軒不恥於司徒將軍投靠他國,但將軍從前待魏某不薄,之所謂英雄不侍二主,魏軒也決不能做那不仁不義之人,大帥一番心意魏某心領了,請恕在下不能從命。”
這番言罷,他的臉上露出一抹從容而淡然的笑意,突然伸手從士兵手中奪過一柄長劍,在脖子上輕輕劃過,頓時,一股鮮血自頸部噴射而出,他的眼睛看向大驚失色的耿宇,眸中閃過一抹感激之色,隨即緩緩倒在了地上。
耿宇惘然興嘆,無奈地搖搖頭,“是條鐵血男子,可惜了、可惜了......”
衆守軍主將戰死,如今副將又自刎而亡,難掩心中的悲切,一個個垂頭喪氣,紛紛丟棄了武器,默默向後退去。
望着倒在血泊中再無生機的魏軒,商無煬面上冰冷依舊,然,心中卻是輕輕一聲嘆息,吩咐耿宇:“好生葬了吧。”
“是。”
......
至此,一場血腥鏖戰落下了帷幕。而婧兒也終於鬆了口氣。
自來到伏龍山近半年,下山還是頭一遭,而這第一次下山居然便經歷了這樣一場規模的戰役,說不緊張是假,說緊張呢,倒也沒那麼害怕,一直站在商無煬,耿宇和阿俊身後,她反倒覺得很安心。唯一擔心的不過是她自己設計的那些武器。如今見一切都在預料之中地成功,自是不甚欣喜。
只是,面對這般血腥場景,她在伏龍山已經歷多次,雖不至於發怵,但心中還是甚爲悽悽,嗟嘆不已。
商無煬掉轉馬頭向她而來。走到近前,婧兒雙手抱拳,道:
“恭喜‘大帥’大獲全勝!”
商無煬脣邊挑起一抹淡淡笑意,道:“還得多謝軍師的武器保全了我弟兄們的性命,還收穫了不少弓箭。如今安全了,請軍師跟‘本帥’進城。”
言罷掉轉馬頭。
婧兒微微一笑,驅馬上前,跟着他身後緩緩而行。
……
將降兵押走後,阿俊驅馬來到城門前那些黑衣人面前,衆人翻身下馬,不知與一名黑衣人說了些什麼,但見那黑衣人與阿俊躬身回話十分地恭敬,不一會兒,阿俊便帶着那黑衣人來到商無煬面前。
商無煬翻身下馬,那名黑衣人走到近前拱手施禮道:
“肖家護衛統領劉涵見過小云天商少主。”
商無煬微一額首,道聲:“辛苦弟兄們了。不知城裡情況如何?”
劉涵回道:“我等按照少將軍的計劃,自南門外地道偷偷潛入城中,與城中弟兄一起收拾了南門叛軍,如今水到渠成,目前城裡除了歸降的叛軍,和城中百姓,便全是我們的人了。”
商無煬微微一笑:“你家少將軍謀略過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劉涵躬身回道:“少將軍足智多謀,我等屬下無不欽佩。方纔劉涵見商…大帥,亦是威風凜凜,氣壯山河之態,難怪我家少將軍將此攻城之重任交於大帥。”
聽他這番話,商無煬淡然一笑,轉而看向一旁面色淡然的阿俊,道:
“阿俊,你瞧瞧你們護衛統領都比你會說話,這聲‘大帥’叫地還挺順口啊。”
阿俊面色冷然,微一額首,道:“阿俊不善言辭,商少主見諒。”
商無煬嘴角挑起一抹笑意,“開個玩笑而已。”
“劉涵、劉統領......”
隨着一陣呼喚,城門內走出一位長髯老者,他一手提着袍子前襟,腳步匆匆地向他們奔來,此人正是宣德府知州範奇瑞範大人。
劉涵回頭一看,忙奔上前去攙扶老者,道:
“知州大人,您怎麼親自來了?”
範奇瑞氣喘吁吁卻又容光煥發,滿面都是難抑的笑意,說道:
“大勝啦,本官高興,高興啊,只想着快點出來一睹英雄們的風采,這不,上趕着就過來了。”
劉涵攙扶着範奇瑞來到商無煬面前,介紹道:
“商少主,這位便是宣德府的知州範大人。”
商無煬打量那範知州,見他華髮滿頭,卻是神采奕奕,雖然看似瘦弱,不屈的腰桿卻是挺得筆直,眼神渾濁中帶着一絲激動的淚光,隨即抱拳,恭恭敬敬施禮道聲:
“小民商無煬見過範大人。”
劉涵又忙向範知州介紹道:“範大人,這位便是攻城的主帥——商無煬商少主,亦是我家少將軍的好兄弟。”
“啊,原來您就是此次攻城的大帥啊,果然威風八面啊,失敬失敬,老夫有禮了。”
範知州待要抱拳作揖,商無煬忙擡手攔住,道:
“範大人切莫多禮,自古官不拜民,長不拜幼,您這一禮無煬怎受得起?”
“哎——受得起,受得起......”
範奇瑞又想施禮,商無煬緊緊握住了他的手臂,讓他無法動彈,口中說道:
“範大人莫要客氣,您這一施禮,恐無煬要折壽了。”
範奇瑞見他如此一說,雙手又牢牢握着自己的手臂,這作揖都作不得,也只得作罷,笑道:
“罷了罷了,英雄果然好功夫,老夫便不勉強了。”
劉涵笑道:“要說英雄,您範大人才是英雄,若不是您偷偷在司徒俊南眼皮子低下挖了這個地道,我們又怎麼能如此輕而易舉地在司徒俊南這固若金湯的守備下取勝呢。”
“哈哈,”範知州朗聲一笑,驕傲地一臺下巴:
“那本官可不敢居功了,這可都是賤內的功勞哦。”
“範大人說的是。”
看來劉涵跟這範知州甚是熟悉,說話也隨意的多。
劉涵又給他介紹了阿俊,雙方互相客氣了幾句,範奇瑞哈哈笑着朗聲道:
“本官已然派人火速向皇上報告戰況,如今宣德府大禍已除,本官終於可以鬆一口氣啦。”
突然,範奇瑞的眼睛看向站在商無煬身後的婧兒,驚訝道:
“哎呀,居然還有一位女英雄啊?”
商無煬說道:“範大人有所不知,她便是本次攻城的軍師。”
“也是我家少將軍的夫人。” 阿俊接道。
範奇瑞愕然,“啊,原來是少夫人親自前來,那老夫可不能失了禮數啊。”
忙不迭地上前兩步向婧兒抱拳施禮道:“老夫宣德府知州範奇瑞見過少夫人。”
婧兒驟然紅了臉,忙伸手將他扶起,又回了禮:“範大人好。”
範奇瑞容光煥發,擡手向城中引道:“英雄們快請進城,戰了這一夜想必累了也餓了吧,賤內早已備好酒菜,咱們邊說邊聊,邊說邊聊啊,哈哈,快快,先回家,先回家吧,我家外甥沈谷翼還在府中等着各位大駕光臨呢。”
“怎麼,沈谷兄也在?”阿俊問道。
範知州便走邊說道:“可不是嘛,方纔他忙進忙出,又是鑽地道又是拿兵器地,忙得可歡實呢,呵呵呵,還是我這把老骨頭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地,也幫不上什麼忙,可急死我了。”
範知州嘴上說着急死了,可臉上滿滿都是歡欣雀躍之色,一路邊走邊說,手舞足蹈,腳下的步伐都鬆快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