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個世上“知肖寒者莫過於阿俊”並不爲過,當他們睡足了一日一夜後,肖寒果然決定當夜子時率軍出發直奔邊關。
肖寒來到婧兒臥房時,婧兒早已穿戴整齊,等候與他告別。
拉着她的手,肖寒溫柔地說道:“此番我就要去邊關了,還不知何時能回來,不如,你就留在將軍府吧,有母親相伴,我也放心些。”
婧兒搖頭道:“不,我要回伏龍山去,我爹,我師父都在那裡,雖說老賊可能回了邊關,但沒有人證實他一定是回去了,萬一他親自來攻山呢?”
肖寒道:“伏龍山暫時還是安全的,其一,老賊現在自顧不暇,城內被血奴策反的人和他們的據點已被我肖寒盡數除去;其二,他女兒還在山上,無論怎樣,他也不可能不顧及女兒的生死,他可以用你來威脅商無煬,商無煬就不可以以他女兒來威脅他?即便鐵面閻羅心狠手辣,也還不至於不顧女兒的死活。”
婧兒卻不這樣認爲,從苗賀的陰狠程度看,他未必會看重親情。於是說道:“你太小看苗賀了,他或許真的不在乎他女兒呢?”
肖寒沉吟片刻,道:“好吧,我相信婧兒的感覺,總之,你要保護好自己。”
說到此,他從懷中取出一物來交給了婧兒,道:“此物乃我爹定遠將軍的令牌,你且收着,萬一伏龍山有難,你可以用它來調動各城節度使的兵馬應急。”
這可是好東西呀,婧兒不客氣地將令牌收入懷中。
“真希望這場戰役快些結束,少將軍,你還欠我一場婚禮呢。”婧兒一雙大眼深情地凝視着他,萬千柔情纏繞心頭。
肖寒伸出雙臂將她擁入懷中,柔聲道:“快了,這一天很快就會來到了,婧兒,我真捨不得讓你離開我,但是肖寒是湘國的將軍,將軍的職責就是保家衛國,哪怕馬革裹屍也在所不惜,若是哪天我當真戰死沙場……”
“別胡說!”婧兒伸手掩住了他的口,眼中波光粼粼,道:
“我的夫君是湘國無往不勝的將軍,是打不死的英雄,若你真有意外,我會照顧好父親和母親,我會爲你守住我們的少將軍府,一生一世,肖寒,婧兒我心,堅如磐石!”
她的眼神透着剛毅,她的語聲輕柔卻字字鏗鏘,肖寒的眼中升起了兩團霧氣,將她緊緊擁入懷中,深情而喃喃低語:
“我的婧兒……”
……
子時未至,商無煬與耿宇便將盔甲穿戴齊整,一切準備停當直奔前廳而去。
院中與平素一樣,廊下院中都點燃着一盞盞燈籠,就在一片紅色燈籠映出的點點溫潤光影下,遠遠地,背對他們站立一人,此人身高七尺有五,頭戴紫金頭盔,一縷紅纓隨風而動,淺褐色窄袖長衫上套着紫金鎖子甲,腰中一副鹿皮亮銀攀甲絛用一根褐色寬皮腰帶束緊,足踏黑色短皮靴。
此人聽得身後腳步聲,緩緩轉過身來,卻正是少將軍肖寒。
藉着一抹朦朧月光,但見他眉若墨畫,俊眉朗目,下巴微昂,脣角輕輕一挑,閃過一抹令人目眩的淺笑,這精緻絕倫世的五官配上那一身戎裝的颯爽英姿,猶如畫中走出的天神一般令人目眩魂搖。
商無煬看在眼裡,心中震撼,似乎肖寒的每一次出現都能令他心中掀起波瀾。
見得商無煬二人朝他走來,肖寒微微一笑,抱拳道聲:“商兄這一日一夜可歇息好了?”
商無煬拱手回道:“多謝少將軍款待,客房佈置甚爲舒適,我等都是吃飽睡足,如今精神抖擻,只待出發了。”
肖寒上下打量了一番商無煬,見他面色冷肅,俊目含威,身着銀灰鐵葉攢成鎧甲,腰繫一條金色獅子頭束帶,斜挎烏金劍鞘流雲劍;身披一領墨黑斗篷,配上他昂藏八尺的身高,甚是威武。
見他足足比自己高出了五寸,肖寒毫不吝嗇誇讚之詞:
“商兄果然英氣逼人氣度不凡,虧我肖寒慧眼識珠,否則如此有膽有識,崑山之玉般的人物埋沒在那小小的伏龍山上豈不是可惜了?”
聽得肖寒誇讚,商無煬面上一澀,抱拳道:“少將軍過獎了,少將軍纔是才雄德茂,拔山蓋世的英豪。”
肖寒驟然哈哈大笑,說道:“咱們怎的在這裡互相吹捧起來?好吧,時辰也不早了,閒話不多說,商兄的人馬可曾準備好了?”
商無煬回道:“少將軍放心,早已準備好了。不知少將軍此番要帶多少人馬前去?”
肖寒微微一笑,將頭湊到商無煬面前低聲道:“出了城你就知道了。此番咱兄弟要聯手作戰,直奔邊關,將那老匹夫碎屍萬段,將川陽人趕回老家去,商少主,你可準備好了?”擡手指了指他的心口。
商無煬鄭重地點點頭,“這一天,商某等的太久了。”
二人四目相對,相視而笑。
阿俊將手中一領緋紅斗篷展開,爲肖寒披上,束好領口束帶,將赤羽劍雙手捧到肖寒面前,肖寒伸手接過,又細細打量一番,猶如看着心愛的寶貝,忍不住面露笑意,整裝完畢,肖寒衝着商無煬向府門方向一擡手道聲:“商兄請。”
“少將軍請。”
二人相繼走出門來,瀟瀟冬日,寒意正濃,子夜時分,白日裡繁忙的街道上此時安靜地沒有一個人影。
門外整齊站着排成四列縱隊的弟兄,均身着左邊胸口繡着一隻金色匕首的黑色滾金邊勁裝,外罩黑色護心甲,腰挎長劍,手持清一色長柄砍刀,身旁牽着的戰馬腳上均包了布,四列縱隊悄無聲息地站着,便是馬匹都靜悄悄,沒有發出一絲聲響,看起來不過百十人。
早已等在門外的護衛們見肖寒幾人出來,忙將他們的戰馬牽了過來。
肖寒伸手牽過自己那匹心愛的白龍駒,轉過頭去看向身後的商無煬,打量着他的那匹棕色高頭大馬,讚道:
“無煬兄這匹馬當真是英俊神武啊!”
聽得他這一說,商無煬嘿嘿一聲笑,“它叫追風豹。多年前從一個吐蕃商人手中購得。”
瞥了一眼肖寒的白龍駒,亦是讚不絕口:“少將軍這匹白馬,四蹄修長,體格健碩,也是匹難得的好馬啊。”
“這是白龍駒,”肖寒微微一笑,擡手輕撫白龍駒那長長的馬鬃,說着:“這是我十歲的時候,我娘送給我的。到如今它陪伴了我也有十年了。”
商無煬又瞥了一眼身後百十人的騎兵。
似乎知道他想問什麼,肖寒說道:“兵馬都在城外,如今將軍府、少將軍府的弟兄和你伏龍山的弟兄,都是殺蠻平亂的士兵,怎麼樣商將軍?”
聽他喚自己“將軍”,商無煬似乎感受到了父親商莫當年的雄風,不免挺直背脊,一副精神抖擻,神采奕奕,躊躇滿志的神情,嘿嘿一笑,低聲道:
“正是,如今是咱們大展身手的時候了。”
二人正說着,一個人大步流星向他們走來,此人不過二十三四,身材欣長,生的雖不甚清秀,倒是濃眉大眼相貌堂堂,雙眸炯炯有神,一身青灰色雲龍紋對襟長衫,足下一雙黑色短皮靴。
一見此人,肖寒禁不住露出一抹笑意,此人來到肖寒近前抱拳施禮道:
“下官見過少將軍。”
肖寒抱拳道:“裴將軍怎的來了?”
聽得肖寒此言,商無煬等人均大感詫異。此人居然便是肖寒口中的當今皇上臨陣提拔的殿前司指揮裴梓旭裴將軍。
裴梓旭笑道:“這幾日少將軍捷報頻傳,皇上龍顏大悅,原想招少將軍進宮覲見,知您正在準備去邊關之事,索性也就不爲難您跑這一趟了,下官既知少將軍今夜便要開拔,怎能不來相送呢。”
肖寒道:“裴將軍身負京城安危,公務繁忙,還要來送本將軍,此情本將軍心領了。”
此時,商無煬衝着裴梓旭抱拳拱手,道聲:
“商無煬見過裴將軍。”
“商無煬?”
裴梓旭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這身材高大的英俊男子,神色間毫不掩飾地露出一絲欣賞之色,雙手一抱拳,道:
“原來閣下便是剿滅宣德府叛軍的小云天商少主?一直聽少將軍提起你,如今一見,果然是顏如舜華、相貌堂堂、英姿勃發,裴某聞聽你在宣德府的赫赫戰績,當真令裴某佩服,佩服之至啊。”
聽得裴梓旭如此對他大加誇讚,商無煬謙卑地躬身回道:
“裴將軍謬讚了,若非少將軍多謀善慮,以智鋪謀,在下又如何能輕易取勝呢。”
“過謙啦商少主,”裴梓旭笑望着商無煬,慨然嘆道:
“智者當真見仁見智,似爾等心繫國家,智勇雙全的男子,若能與裴某一起報效朝廷,該是多好,不知商少主可有意入朝爲官,與裴某一同爲國效力呢?”
商無煬心中一震,不知他這是在爲太子做說客,還是爲皇帝?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回道:“在下雖是一介布衣,卻也深知自己乃湘國男兒,如今這般雖無官職在身,不也是與裴將軍一樣在做着報效朝廷的事嗎?”
聽得商無煬這番話,裴梓旭朗聲一笑,抱拳道:
“商少主所言,倒令裴某覺得自己目光狹隘了,你說的沒錯,無論我等身在何處,只要胸中有我湘國在哪裡都一樣爲國效力,裴某便不做朝廷的說客了,少將軍的朋友便是我裴某的兄弟,往後若有機會再見,還望商少主能到裴某府上一聚,咱們再把酒言歡。”
商無煬極盡謙遜地額首回道:“那是自然。且不說當今萬歲慧眼識珠,便是少將軍認可的人自也絕非等閒之輩,今後若得了機會,在下定當登門拜訪。”
裴梓旭道:“裴某歡迎之至。”
隨即衝着肖寒拱手道:“那下官就祝少將軍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肖寒抱拳回禮道聲:“借裴將軍吉言,待得凱旋咱們兄弟再開懷暢飲。”
商無煬拱手道:“後會有期。”
肖夫人與婧兒出門相送,兩下又免不了一番叮囑。
肖寒擡腿踩鐙,翻身上馬,身後衆人也紛紛隨之上馬坐定。
肖寒雙腿一夾馬腹,馬兒開始緩緩向前而去,一行人馬悄無聲息地向城外而去。
耿宇撇了撇嘴:“方纔屬下聽那裴將軍似乎還有意拉攏少主入朝爲官之意,少主,別怪屬下多嘴,這官兒可不是那麼好當的。”
商無煬扭頭看了他一眼,一側嘴角微微上揚,一抹不屑劃過嘴邊,“名利不過過眼雲煙,本少主可不願意做甚勞什子的官,把自己關進籠子裡有何樂趣可言?做個山野之人多自由。”
聽得此言,耿宇一個勁兒點頭,“可不是嘛,屬下也不願意少主離開我們,老耿啊,還是跟着少主您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