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兒受傷回家養病的事,和皇上大賞的事不脛而走,眨眼間便在祥州城裡傳了個遍。武可馨武婧兒瞬間成爲了祥州城家喻戶曉的女英雄。人人在路上遇見了她都是恭敬施禮,尊敬有加,拜訪者更是絡繹不絕。
蕭呂子素來不愛與人交往,便在房中研究給婧兒醫病的方法,爲婧兒做藥膳,應付這些拜訪者的擔子便落在了武德軒與婧兒身上。
這日剛剛用過早飯,門外便呼啦啦來了一羣人,一個個笑容滿面地望着門上懸掛的御賜牌匾滿眼地羨慕,待要擡腿進屋,卻被門外護衛攔住詢問。
培兒見狀出門查看,見來者正是祥州城內幾家醫館的掌櫃,忙施禮道:
“葉掌櫃好,各位掌櫃好。”
葉掌櫃滿面笑意,問道:“培兒啊,敢問武掌櫃和婧兒小姐在嗎?”
培兒回道:“在,老爺和小姐都在呢,幾位掌櫃快進來稍坐片刻,我這就去請他們過來相見。”
“有勞了,有勞了。”
護衛這才放他們進去,幾位掌櫃衝着護衛點頭哈腰致謝。
他們每個人手中都提溜着禮品匣子。
不一會兒武德軒一掀門簾,打後院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婧兒。
一見這父女二人,幾位掌櫃忙不迭抱拳施禮,葉掌櫃道:
“武掌櫃啊,恭喜恭喜,家中出了個巾幗英雄啊。”
轉而又對婧兒施禮道:“老朽見過婧兒小姐,多日不見,小姐愈發地標緻了。”
婧兒矜持一笑,衝着衆掌櫃施禮,抿口不語。不是不想說話,而是確實已不記得他們了。
幾位掌櫃又將禮品奉上,都說是各種名貴藥材給婧兒小姐養身子的,武德軒連連推辭,最後也只得勉爲其難地收下。
武德軒知婧兒不認得他們,反而心中彆扭,便讓她先回房去,這才招呼衆人坐下,雪蓮與玉蟬爲衆人端上茶來。
葉掌櫃感慨道:“原以爲婧兒嫁給少將軍做個將軍夫人,誰知道又出了這檔子事兒,也苦了婧兒這孩子了,不知她如今身子如何?”
武德軒回道:“還好還好,就是體虛了些,所以老夫便讓她先回去歇着了。”
“我說武大夫,您這門楣如今可耀眼的很吶,方纔進來,那金字大匾險些晃瞎了兄弟我的眼,哈哈哈……”白掌櫃滿眼羨慕之色。
“可不是嘛,武大夫,武掌櫃啊,雖說婧兒小姐出嫁路上半道被劫,這婚沒結成,可成就了一個女英雄,您瞧瞧您這醫館,如今可大不相同啦,上面是御賜牌匾,門外有將軍府護衛把手,門內幾個丫頭服侍着,嘖嘖嘖,往後我等想來看看老哥哥恐怕都難咯。”
“是啊,武掌櫃,咱可是同行啊,又是鄉里鄉親的,往後您可得多照應我們些啊。”
武德軒連連點頭,道:“幾位掌櫃如此一說倒是令老夫汗顏了,哥兒幾個若是以後用得着我武德軒的,儘管說,我若能助各位一臂之力,亦是老夫的榮幸啊。”
“老哥哥您太客氣啦……”
白掌櫃慍怒道:“該死的戰爭,這些年來,邊關戰事不斷,如今咱們的日子也不好過啊,尤其這半年來,藥材跟不上啊。”
葉掌櫃頷首道:“可不是嘛,有些藥材咱們湘國的土壤種不出來,可其他國家的藥材也送不進來,這仗打了這麼多年,又斷了通商的路,咱們自己種的藥材賣不出去,成批地壞掉,爛掉,而別國的藥材又進不來,好不容易送進來一點藥材賣的價格高的離譜,百姓看病都看不起,咱們醫館現在日子不好過呀。”
武德軒嘆息一聲,道:“誰說不是呢。”
衆掌櫃均皺起了眉頭,唏噓不已。
葉掌櫃問道:“對了,聽說方山神醫是武掌櫃的師兄啊?”
武德軒回道:“正是。”
“哎呀,難怪武大夫醫術了得,原來師兄便是大名鼎鼎的方山神醫啊。”
衆人肅然起敬,紛紛說起只聽過方山神醫大名,卻從未見真人,不知能否引薦引薦。武德軒告訴他們師兄正在後院爲婧兒調製藥膳呢,恐一時不得見啊。
葉掌櫃一聽,驚訝道:“藥膳?這藥膳咱各家可都有祖傳的秘方啊,回頭咱們也做些給婧兒小姐嚐嚐,那東西又好吃,又能調養身子。”
“是啊是啊,婧兒小姐若是喜歡吃藥膳,咱們也給做些來,好不好地,還得麻煩方山神醫給指點指點啊。”
白掌櫃起身道:“別光說不練啊,哥兒幾個,這就回家動起來呀。”
“哦哦,正是,正是,咱馬上回家做去。”
幾位掌櫃倒是雷厲風行,說幹就幹,也不管人家要不要,紛紛衝着武德軒抱拳告辭,急匆匆地便跑了出去。
“哎、哎,諸位掌櫃,我這、我這……”
武德軒愣在原地,一腦袋漿糊……
……
“爹,他們這是想來見我師父的呀。”婧兒挑簾走了出來,面帶笑意。
武德軒尚未緩過勁兒來,張了張嘴,實不知該說什麼好。
婧兒挽起武德軒的手臂,笑道:“爹,這幾位既是祥州各大醫館的掌櫃,那自然是爹爹的同行了,方纔婧兒都聽見了,我師父他可是名聲在外的神醫,同行敬仰也是情理之中,依我看,也不必藏着掖着,既是同行,相幫一二也是應當的。”
武德軒笑道:“嗯嗯,我女兒方纔又躲在哪裡偷聽了呀?先不管那麼多了,走,去看看你師父那藥膳做得如何了。”
“哎!”
婧兒挽着武德軒的手臂去了後廚。
……
午時剛過,白掌櫃提溜着個罐子顛顛地跑回了三生醫館,一進門便看見武德軒正坐在桌前翻看醫書。
將手中罐子往桌上一放,氣喘吁吁地說道:“來來,武、武大夫,您看看我,我這藥膳怎麼樣?”
武德軒站起身來,雙眼盯着桌上的罐子,使勁兒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議地道:
“你,你還真做了啊?”
“可不是嘛,咱可都是行醫的,爲了婧兒小姐的身子,咱能不盡盡心嘛,瞧,阿膠糯米粥,正好給婧兒姑娘補身子。”白掌櫃說到此,伸手打開了蓋子,頓時一股夾雜着阿膠清香的粥呈現在了武德軒面前。
武德軒不由得瞠目解釋,喃喃道:“這,這……”
正說着話,葉掌櫃一溜小跑地也趕了來,一進門就先樂呵呵地嚷嚷開了:“武掌櫃,我來了我來了。”
他手裡也提着個小罐兒,將罐子放在桌上,開了蓋子,口中道:“木耳湯。”
接下來,黃、於、陳、高四位掌櫃就像約好了似的,一同提着大小陶罐進了門,手中亦是做好的各種藥膳,直看武德軒目瞪口呆,實不知這幾位是唱的哪一齣。
望着幾位滿眼期待的掌櫃,武德軒苦着臉說道:“哥兒幾個,這麼多,叫婧兒怎麼喝啊?再補也不能這樣補啊,那還不補出火來啊。”
葉掌櫃道:“我等能力有限,懇請武掌櫃能將方山神醫請出來,爲我等指點一二啊。”
“是啊是啊,請方山神醫給我們指點指點。”
“武大夫,就勞煩您一下,讓我們見見方山神醫吧。”
“是啊武大夫,如今我們各家日子都不好過,還想請方山神醫給我們支支招,救我們一救啊。”
……
武德軒這才終於明白了,原來這一個個地忙了這些藥膳來,哪裡是爲了給婧兒補身子,他們根本就是衝着方山神醫而來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他不由得鬆了口氣,道:“嗨,你們早說啊,早說我直接給他請出來不就完了,還非要辛苦做勞什子的藥膳來呀。各位稍候啊。“
說到此他轉身便向後院而去。
……
少頃,青色門簾掀開,武德軒走了回來,衆掌櫃向他身後看去,卻並沒有見到期待中的方山神醫,不由得有些失望。
葉掌櫃問道:“那個,武掌櫃,方山神醫呢?他不會不想見我們吧?”
武德軒一愣,道:“他來了呀。”
葉掌櫃詫異道:“在哪裡啊?”
武德軒滿臉困惑,忙回頭看去,卻見蕭呂子緊跟在自己身後,瘦小的身子,完全被他的墜地長衫遮擋了身形,故此別人才未發覺,不由得哭笑不得。
“嗨,你躲我身後做什麼呀。”武德軒口中說着,便向一旁邁出一步,於是衆人期待着的蕭呂子終於出現在他們視線中。
可一見這位形象特異的長者,幾位掌櫃頓時大張了嘴巴,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宛如被兜頭澆了一盆冰水一般,好一個透心涼。
蕭呂子雙手負於身後,一雙黃豆眼在衆人臉上掃視了一圈,衆掌櫃頓時被他眼中兩道犀利的鋒芒刺到,一個激靈,瞬間回過神來。
看着眼面前這位身材矮小,五官“精緻”,傲然中又隱隱藏着一股透骨寒氣的老者,掌櫃們只感到背脊一陣發涼,紛紛將費解的目光轉向武德軒。
武德軒忙說道:“這位便是老夫的師兄,方山神醫蕭呂子。”
衆人皆震驚不已。
終於,葉掌櫃先緩過神來了,忙衝着蕭呂子一抱拳,結結巴巴道:
“啊,在下宏德醫館掌櫃,葉、葉德宏,見,見過蕭先生。”
他一帶了頭,白掌櫃等人也相繼回過神來,忙跟着紛紛見禮。
“在下懷仁醫館白穆見過蕭先生。”
“在下紅楓醫館羅昱升見過蕭先生。”
“在下雲澤醫館韓景天見過蕭先生。”
“在下泰祥醫館趙佟見過蕭先生。“
蕭呂子也不着急,翻着眼皮冷冷地瞪着幾人,等他們都各自介紹完了,便徑自走到桌旁,衝着桌上蓋的嚴嚴實實的五六個罈罈罐罐吸了吸鼻子,一臉嫌棄地說道:
“這都是些什麼玩意兒,銀杏未炸如何蒸鴨?田雞粥裡的鴿子非放血,血腥氣重,哎喲,這豬肚中蓮子少了,是窮的蓮子都買不起了嗎……虧你們還是醫館掌櫃,好好的藥膳都做成這樣了還好意思提過來?”
尖銳的聲音宛如鐵鏟在鍋裡硬生生刮過,刺得衆人耳根子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