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郡司總部緊挨着神龍軍營地,根據湘皇的旨意,監郡司大部分人馬均由神龍軍中抽調,肖寒親自抽調出的千餘名精銳交由阿俊訓練,目前已有部分人分頭潛入了川陽、北賽等四國,而肖寒今日要見的則是精銳中的精銳。
肖寒在議事廳首位端坐,阿俊肅立一旁。
片刻後,二十八名身着紫色勁裝,腰佩長劍的年輕男子依次走了進來,排成四列縱隊,齊齊抱拳,高聲道:
“見過司長,見過副司長。”
爲首一名年輕男子上前一步,抱拳道:“啓稟司長,金子輝率二十八名先鋒營士兵前來報到,請您訓示。”
肖寒緩緩站起身來,身姿挺拔,氣勢剛毅,他如炬的目光掃視這二十八位精神抖擻的年輕人,神情嚴肅,不怒自威。
揚聲道:“爾等都是神龍軍的將士,我神龍軍將士各個都是驍勇善戰,威武不能屈的英雄,而監郡司不僅僅需要你們驍勇善戰,更需要大智大勇,我已從神龍軍中挑選千名精銳轉入監郡司,而你們這二十八人更是我肖寒親自選出的精銳中的精銳。”
“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德以報天,如今川陽國對我湘國虎視眈眈,殺我百姓,毀我山河,身爲湘國兒郎我等當何如?”
二十八名將士齊齊抱拳高喝:“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說的好!”肖寒挺胸昂然道:“少年自有少年狂,藐崑崙,小呂梁,磨劍數年,今日顯鋒芒!”
“如今,你們便是我這監郡司中獨一無二的先鋒營,以一當十、當百的佼佼者。你們在監郡司的任務便是隻聽從我一人號令,在金子輝的帶領下執行特殊行動。好刀要用在刀刃上,而好刀需磨方纔不鈍,前些日子你們已經學了不少實戰技能,從今日起,副司長會請來樞密院的郎先生,他會在三天內教你們一些全新的東西,三日後,我需要看見的不是我神龍軍的精銳,而是我湘國的精銳,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
二十八人齊聲高喝的聲浪穿透耳膜,盡顯少年將士力拔山兮氣蓋世之豪氣。
……
肖寒正爲監郡司緊鑼密鼓地進行着特殊的訓練和選拔,川陽國血奴司的準備工作也到了最後關頭。
血奴司總部大廳中
當艾羅走進去時,廳內之人皆起身恭敬相迎,她面無表情淡然頷首,自去首位坐定。
下首衆人齊齊抱拳高呼:“見過司長。”
艾羅掃視着廳中衆人,最後將目光落在一個人身上,淡然道:“茹鴞回來了。人帶回來了?”
茹鴞洋溢着慣有的輕狂笑容,抱拳道:“昨夜方回,人也帶回來了。”
在血奴司這種地方,彷彿所有人都不會笑,而對於茹鴞這怪怪的笑意艾羅似乎並不介意,冷聲道:“帶進來吧。”
“是。”茹鴞應着,轉身大搖大擺走了出去。
艾羅令衆人落座。
少頃,茹鴞返回廳中時,攙扶着一個一瘸一拐的女子。
此女鵝蛋臉,柳眉杏目,秀鼻薄脣,倒也十分的端正,只是,此刻看上去似有些許憔悴,眉宇間透着隱隱的冷漠之色。此女正是被茹鴞從伏龍山“救”出的苗賀六弟子南羅。
茹鴞將南羅扶到廳中站定,這才笑嘻嘻地對艾羅道:“司長,瞧瞧吧,這位就是咱們的小師妹。”
言罷自行去椅子上坐了下來了。
南羅衝着艾羅一抱拳,道:“南羅見過司長大人。”語聲清冷得沒有一絲感情色彩,倒是標準的血奴本色。
艾羅死死盯着她打量了良久,方開口道:“我倒是從未見過你。”聲音平靜,語寒如冰。
南羅緩緩擡起頭來向她看去,冷聲道:“彼此彼此。”
艾羅道:“聽說你假扮小云天侍女數月,甚是成功,怎就突然就被他們發現了呢?”
南羅回道:“我爲師父提供了機關圖紙,他們攻山時避過機關,引起懷疑,事後我因多次查看他們的圖紙,最終被他們發現了。”
“是嗎?你也太不小心了。”艾羅語聲緩慢,冷冷地盯着她,目光犀利而狡黠,似乎想洞穿她的內心,分辨她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字的真僞。
南羅道:“因我不肯說出半個字,便被方山神醫打斷了腿,點住穴道形同廢人,關在地牢中數月,若非師兄來救,南羅恐要死在那地牢之中了。”
茹鴞突然插嘴道:“是司長讓我救你出來的哦,我茹鴞可不敢居功。”
茹鴞此言似乎在提醒她該服軟時即服軟。
南羅怎能不懂他意思,擡手衝着艾羅一抱拳:“南羅多謝司長相救,日後當爲司長肝腦塗地,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艾羅脣角微微一顫,突然高聲喚道:“來人,請胡大夫過來。”
門外守衛抱拳道聲“是”。
茹鴞笑嘻嘻看了南羅一眼,他心知肚明,艾羅心思縝密,是斷然不會隨意相信他人之言的。
數月前,他被苗賀打傷後,所幸方山神醫親自爲他醫治,在伏龍山養了幾日傷,便已好了大半,他因急於救他爹孃,便在曼羅的協助下悄悄返回了川陽,並潛入血奴司成功救出了爹孃。他將爹孃送到城外一個小村子的一處宅院中安頓下來,本想就此陪伴爹孃重新生活,誰知,造化弄人,就在他一次外出買菜時,居然在那個鳥不拉屎的小村子裡被血奴司的人看見,不出一日,便有人找上門來。
說來也當真是奇怪,他們並未爲難他父母,而是轉達新司長艾羅的意思,請他迴歸血奴司任職,他爲了父母的安危,不得已,只得答應回去。
只是在臨行前,他父子之間第一次長談,令他心中一個信念更爲堅定了……
對於他的迴歸,艾羅表面上沒有絲毫的波瀾,但是亦未多加問詢,看來對他還算信任,於是,他順理成章地成爲了行思組組長,屬下兩三百人。行思組的任務便是執行暗殺等特殊任務,人數雖不多,但是各個武功算得上乘。而他上任後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去尋找曼羅,同時去查看南羅的生死,若活着便救出帶回。
茹鴞知道艾羅要他救出南羅是爲了向衆人顯示她念及手足之情,但是,若按照從前血奴司的慣例,被俘者即便被救出後,亦會因爲任務的失敗而受到極重的懲罰,生不如死的懲罰,誰也別想逃過,尤其對於低等級的血奴,更是兇殘至極,所以,血奴們寧死也不願因爲失敗而接受懲罰,這也就是爲何血奴們行事宛如行屍走肉一般不死不休。而作爲血奴司成員,鐵面閻羅弟子的茹鴞,更清楚地知道,上司安排的任務無需詢問答案,去做就行了。
於是他就獨自摸上了伏龍山,聯繫到曼羅後,寫了封信給商無煬,最後等待曼羅將南羅帶出交給他帶走。與此同時,他也與商無煬做了一筆很好的交易,這個交易說難不難,說不難也甚爲艱鉅,那就是他可以爲商無煬和肖寒提供血奴司消息。
胡大夫進了門,向艾羅抱拳作揖,艾羅手指着艾羅,道:“胡大夫,你給她看看傷勢如何了?”
“是。”
對於艾羅此舉,南羅自是心知肚明,她大大方方地撩起褲腿。胡大夫伸手摸向南羅的腿部,又細細查驗一番,對艾羅說道:
“回司長話,這位姑娘腿部骨折過,是舊傷,看傷勢大約有兩三個月了,若是得到及時醫治,應當月餘便痊癒,可她,雖然斷骨已接,但並未得到過醫治,而且這姑娘身子甚爲虛弱,似乎曾受了不小的內傷啊。”
艾羅點頭道:“好,知道了,你退下吧。”
胡大夫抱拳作揖,隨即退了出去。
艾羅對南羅說道:“南羅,你先坐下吧。”語聲稍趨和緩。
“多謝司長。”南羅冷聲謝過,在下首末位坐下。
胡大夫的話已經證實了南羅的傷勢之重,而且並無人好心爲她療過傷,由此,也打消了艾羅心中的懷疑。
艾羅掃視着廳中衆人,道:“如今本司長重整血奴司,在大量啓用新人的同時,更需要老人的扶持,這纔將茹鴞和南羅都找了回來。之所以不急於行動,一來是不想打草驚蛇,二來,如今三組成員已到位,亦在加緊訓練,還有五日,各國通商口岸即可打開,到時候該怎麼做,你們知道。”
下首衆人抱拳道:“屬下明白。”
艾羅道:“南羅,你先好好養傷,傷好後我自有安排。”
南羅抱拳:“是。”
……
待得一切都交代完畢,艾羅命衆人退下,只留下了茹鴞一人。
她緩緩從首位走下,行至茹鴞面前,此刻的茹鴞收起張狂而輕挑的笑意,只保持着一抹淡然輕笑,開口道:
“師姐,不,司長不知有何話要囑咐茹鴞?”
艾羅沉聲道:“苗珏呢?”
“沒看見,不過聽說生了個女娃。”
“曼羅呢?”
茹鴞聳了聳肩,道:“恐怕已經死了。”
艾羅又問:“你,沒見她屍身怎知她已經死了?”
茹鴞:“攻打伏龍山的時候她就受了極重的傷,這次我沒找到她,想必已經死了。”
艾羅的眼中閃過一絲奇怪的光澤,問道:“聽說,你跟她有過……一段小插曲。”
“哦?”茹鴞停頓了一秒,隨即嗤笑一聲,一臉的無所謂,道:“這事你都知道了?那跟我可沒關係,那是師父要懲罰她的,我只管照做就好了,你懂的哦。”
艾羅眼中那束光澤暗淡了下去,“是,我忘了,師父懲罰人的方法花樣衆多。”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好半晌,突然問道:“你不覺得可惜?”
“可惜什麼?”
“她若真死了,你會不會覺得可惜?她,是你的師妹。”
茹鴞驟然發笑道:“血奴司的人何時在乎過別人的生死?”
“若是我呢?”艾羅突然發問,那抹奇怪的光澤再次在她眼中浮現。
茹鴞一怔,突然笑道:“您是司長,您的生死那關係可大了去了,您又是我茹鴞的師姐,即便茹鴞死了,也不能讓師姐有任何閃失,茹鴞自會保護您周全。”
艾羅的眉心微微一顫,依舊面冷如霜,沉吟良久,道:“去忙吧。”
茹鴞脣邊斜斜劃過一絲笑意,抱拳道:“屬下告辭。”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艾羅眸色沉沉,想起他剛來血奴司的時候總是一臉燦爛的笑顏,即便面對那個人人懼怕的鐵面閻羅,他一邊在做着無畏的反抗,無論是被吊在樹上,被皮鞭抽得體無完膚,還是承受被鋼針刺入肩胛的各種殘酷刑罰,一邊依舊會時不時露出笑容,哪怕這份笑容裡帶着難言的苦澀。
在這個人人面冷如霜的血奴司,即便他的笑透着令人不恥的邪性,起碼那還算是個笑容。
若非當初他被抓入血奴司,如今的他該是個文弱書生?還是武功高強的江湖俠士?或者一切都是命裡註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