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鴞一怔,“我?我是茹鴞啊!”
肖寒微微一笑,搖了搖頭:“不,你不是茹鴞。”
他騰然起身,低聲斥道:“說,你是何人,敢假冒茹鴞誆騙我至此,是何目的?!”
茹鴞“嘿嘿”一笑,道:“我是茹鴞啊,至於目的嘛,自然是來殺你的。”
話未說完,他手中玄鐵扇陡然展開,閃着黑色森冷光澤的扇鋒劈面便向肖寒攻去……
茶室空間小,肖寒的金蠶索無法使開,只得赤手空拳與他相鬥,此人鐵扇功與茹鴞相比略遜一籌,但也甚爲厲害,招招狠辣,肖寒與他激戰片刻,身上已被扇峰劃傷多處。
而就在他被此人一腳踢到牆邊,扇鋒隨之而來划向他胸口之際,萬萬沒想到,婧兒卻突然出現,她飛撲到肖寒身前,一劍刺向那人胸口,那人手腕下翻,扇鋒瞬間劃過了婧兒的腹部,就當婧兒倒地後,武德軒又趕到,在那人拼死對肖寒施以最後一擊之時,是武德軒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扇鋒致命一擊,隨後此人又被趕來的阿俊一掌拍死。
武德軒當場就沒了呼吸,而婧兒卻因重傷,導致流產。
蕭呂子當時尚未回府,肖寒命人找來大夫,他自己也親自動手爲婧兒療傷,便是他自己的傷口都無暇處理。
待肖寒將事情經過說完,蕭呂子問道:“行兇之人現在何處?”
肖寒道:“在後面拆房中。”
蕭呂子起身道:“帶我前去。”
……
一行人來到柴房,那人的屍體扔在地上,胸口插着的歸情早已被拔出,留下一個血跡乾涸的黑洞。
蕭呂子走上前去,在他的臉上仔細查看,卻絲毫未發現有覆蓋人皮面具的痕跡。
肖寒大感驚訝:“不可能,此人斷然不是茹鴞,當我試探他的時候,他說的話破綻百出,而且他的鐵扇功也沒有茹鴞精湛。”
蕭呂子道:“你肯定?”
肖寒堅定地點點頭:“我確定!”
蕭呂子道:“拿燈來。”
阿俊忙將手中拿着的油燈探了過去,讓它儘可能靠近死者的臉部。
蕭呂子仔細查找,半晌,他道:“果然是假的。”
肖寒不解道:“未有人皮面具,如何看出真假?”
蕭呂子指着他臉上一些芝麻大小的小點,說道:“你看,他臉上有多處小孔,這是一種罕見的易容術,將他臉上開孔,放入蠱蟲,讓蠱蟲啃食,直到他的臉跟茹鴞可以以假亂真時,再將蠱蟲取出。”
所有人驚愕。
蕭呂子站起身,拍了拍手,道:“你,如何處理這具屍體?”
肖寒恨聲道:“我要用他的頭祭奠我岳父大人。”
蕭呂子情緒極度低落,緩緩說道:“不必了,別髒了我師弟的眼睛。去找人,將婧兒送回你房中養傷,明早就該醒了,她會很疼,你好好照顧,先別告訴她……她爹的事,過兩天再說吧。”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 有種欲哭無淚的無奈。
肖寒道:“是。”
蕭呂子轉身緩緩走了出去,一頭白髮白的刺眼,背影顯得愈發瘦小和孤獨。他一路走回武德軒房間,先去看了看婧兒,隨即又默默坐在武德軒身邊,垂頭不語。
就這樣,他陪着自己的師弟坐了整整一夜。
……
次日清晨,當婧兒醒來時已經是在自己臥房,她看見肖寒正握着她的手趴在牀前。
微微一動,腹部刺骨的痛傳來,她忍不住悶哼一聲,肖寒霍然驚醒,忙說道:“婧兒你醒了,別動,你的傷很重。”
“我的傷……”
婧兒愣怔片刻,突然一把掀開被子,她看向自己的腹部,見剛剛隆起的腹部已變得平坦,腹部綁紮的紗布上尚有斑斑血跡、
她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腹部,眼中閃出一抹痛色,身爲大夫,不用問,也已經知道了結果。她緊緊閉上了雙眼,淚水從眼角流下,墜落在枕邊。
肖寒心痛如割,緊緊握住她顫抖的手,儘可能用最輕鬆的語氣去安慰她:“婧兒,別難過,孩子咱們還會有的,你的身子要緊。”
良久,婧兒睜開了眼,將目光轉向肖寒,柔聲道:“夫君,你沒事就好,臉都劃傷了,身上都傷在哪裡了?”
聽得此言,肖寒壓抑着的情緒瞬間炸裂,他再難抑制地哭了出來,將頭深深埋在她手掌中,痛苦地哽咽道:
“我的傻婧兒,都這時候了,你還管我傷在哪裡,我傷在心裡了你知道嗎?!你爲什麼要去,你爲什麼要救我啊,你傻啊,我能自救的,我可以的呀……”
婧兒擡手輕輕撫摸他淚水橫流的面頰,柔聲道:“你纔是傻瓜,你是我的夫君,你是我的命,你若有事,婧兒又怎能苟活,我救你,也是救我自己,這孩子,也是在救他爹爹的性命,值了。”她在安慰他,可是自己的淚卻還在止不住地滑落。
肖寒哽咽道:“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聽你的話,不肯帶着赤羽,不肯帶着阿俊,都是我自己疏忽了,讓你和……”
“和什麼?”婧兒問道。
肖寒停頓一秒,道:“讓你和孩子……都是我的錯。”
婧兒努力露出一絲慰籍的笑容:“我沒事的,你說了,我們以後還會有很多很多孩子的,對不對?待我養好身子,咱們再要一個,好不好?”
肖寒重重點頭,道:“好,婧兒說什麼就是什麼,婧兒說要多少孩子,咱們就生多少。”
婧兒道:“我的夫君可是湘國的少將軍,快別哭了,瞧你,眼睛都紅腫着,讓人看見,往後還怎麼領兵打仗呢……”她的語速越來越慢,顯然,她說了這麼多話已經很是疲憊。
肖寒道:“婧兒,你別說話了,好好休息,我這就去叫蕭先生過來給你換藥。”言罷他站起身來便向外走。
“我爹呢?”婧兒突然問道。
肖寒心臟驟然停了一拍,幸好背對着婧兒,他瞬間調整好情緒,轉身露出一絲微笑,道:“他在後面給你煎藥呢。”
婧兒又問:“茹鴞呢?”
肖寒扭頭看向她,柔聲道:“死了,婧兒,你猜對了,他不是茹鴞,是假冒的。”
婧兒點了點頭,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肖寒深情地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走了出去。走到門外,看見雪蓮正蹲在牆邊雙手抱膝淚流滿面,卻緊咬着牙,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她擡頭見到肖寒出來,忙擡起衣袖擦乾眼淚,站起身來。
肖寒輕聲道:“去陪着她,別讓她太激動,你知道怎麼說。”
雪蓮懂事地點點頭……
片刻後,蕭呂子走進了臥房。
婧兒輕喚了聲:“師父。”
“哎,乖孩子,可不敢亂動,師父給你換藥啊,會有些疼,咱們忍忍,啊。”
他的聲音雖然有些沙啞,卻溫柔的宛如在哄孩子,婧兒看着他紅腫的雙眼,和蠟黃的臉,輕聲道:
“師父,你哭過了呀?我沒事,你別擔心。”
蕭呂子繼續幫她解開腹部紗布,口中道:“好孩子,師父是心疼你,以後可不能再這般莽撞了,自己又不會武功,教你又不好好學,偏偏膽子還這麼大。”
“師父,您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晚。”
“兩位老人家可好?”
“好,好,如今啊,沒有比咱們婧兒身子安好更重要的事啦。”
婧兒問道:“師父,我的傷如何?“
蕭呂子一邊用剪刀剪去紗布,一邊說道:“這傷,說重呢,不算重,沒傷着腸子,說不重呢,又有些重,傷口又深又長,不過你別擔心,師父給你療傷,保管你以後沒有半分傷痕。”
婧兒道:“多謝師父。我爹那還有玉仙粉呢。”
蕭呂子手微微停滯,道:“你師父有比玉仙粉更好的東西呢,好了,別說話了,一會兒要給你上藥,上了藥你再好好睡一覺,啊。”
婧兒聽話地應了。二人一陣交談,婧兒卻始終沒有提及孩子沒有的事,她不想提及,也不敢提及,怕蕭呂子又傷心,更怕自己再落淚,但是,她卻沒發現蕭呂子的眼中又漸漸盈滿了淚光。
……
書房中,肖寒坐在椅子裡,雙手抱頭沉默不語。
不過一夜,一切都變了,久經沙場的他,經歷過戰場的變幻莫測,經歷過瞬息萬變的生死交替,卻無法接受一夜之間傷妻失子,岳父亡故的現實,此刻的他痛苦萬分。
阿俊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站在桌前一言不發。
“何事?”肖寒沒有動,也沒有擡頭,只淡淡問了一聲。
阿俊道:“少將軍,按照您的吩咐,末將已命人將消息傳出去了:血奴司茹鴞刺殺少將軍肖寒不成,被殺。”
“嗯,如此,也能保茹鴞一命。”肖寒語聲沉悶。
“少將軍,肖將軍已經將昨晚之事稟報了皇上,這會兒,周公公來了。”
肖寒擡起頭來,一雙佈滿血絲的大眼紅腫着,臉上還有昨晚留下的傷痕,他問道:“周公公來了?在何處?”
“灑家在這裡。”周公公自行走了進來。
肖寒忙起身向他走去,抱拳道:“公公大駕光臨,肖寒未曾遠迎,失禮了。”
周公公乃是湘皇身邊最貼身的總管太監,見到他,便是皇后都要給個三分薄面,更何況朝廷大員。
周公公忙回禮,道:“少將軍莫要跟灑家多禮了,一來皇上命灑家替他來探望少將軍,二來,皇上讓灑家帶句話給您。”
聽得此言肖寒便欲下跪,卻被周公公一把拉住,道:“皇上說了,就是帶句話,要少將軍站着聽就好了。”
肖寒隨即躬身肅立,道:“微臣聽旨。”
周公公道:“皇上今晨得聞少將軍遇刺,還傷及了武大夫和少夫人,孩子也沒了,十分地痛心,皇上說,讓您這兩日好好安慰少夫人,就不用上早朝了,皇上若有事會派人召你進宮。”
肖寒抱拳道:“多謝皇上,微臣遵旨。”
周公公又道:“還有啊,潁妃娘娘聽得此事亦是震驚,她跟皇上說,她沒有女兒,又十分的喜愛武婧兒小姐,此次武婧兒小姐又是爲了保護少將軍而奮不顧身,導致傷重失子,娘娘甚爲痛心,特命灑家帶了些補品送來,要少夫人好好補養身子。”
肖寒道:“微臣多謝娘娘厚愛,待婧兒身子好些,便去宮中當面謝恩。”
周公公道:“好,那灑家就回去向皇上和娘娘覆命了,少將軍,武大夫沒了,您可要節哀順變啊,逝者已去,活着的還得好好生活呀。灑家告辭。”
肖寒道:“多謝公公,公公請慢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