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七七的心頭像是被重錘狠狠地砸着,一下比一下更加猛烈,她感覺自己的喉嚨處勒住了一條白綾,讓她不能夠呼吸。
鳳翎羽在離開了黎王府之時,在她的耳畔冷冷地說:“本座已經調查出龐府失落的銀子的下落,就在黎王府,你最好給我找尋出來。”
他走了,猶如黃昏時,天空之中的一抹紅霞。
鳳七七躺在繡牀上,看着手中的透明的琉璃瓶中的一顆丹藥,她輕輕地搖了搖琉璃瓶,小藥丸來來回回地撞着瓶壁,發出了叮叮噹噹的脆響。
酉時,清晨的光線灰濛濛地,好似半空之中籠了一層紗,朦朦朧朧。
鳳七七一夜未眠,腦海中反覆地想着鳳翎羽昨天所說的每一句話,她猶如琥珀般的雙瞳裡,涌上了一層冷意,她究竟要怎麼做才能夠擺脫眼見的困局。
她從結識了君莫黎之後,他所表現出地始終都是一個殘疾人應有的表現。
鳳翎羽的背後究竟是什麼人?
爲何想要了君莫黎的性命?
龐野斂下的十數萬輛紋銀,又爲何會在黎王府?
吱呀。
房門被推開的聲音,擾了鳳七七的思緒,她眉黛淺凝,側目朝着堂中看去。
兩個身着鵝黃色侍女服的女子,走進了她的房中,兩人朝着鳳七七屈膝見禮,“鳳老闆萬福。”
鳳七七擡起了眼皮兒,眸色疏淡地瞥了兩人一眼,眸光在兩人手中的托盤上定住了。
豔紅灼目的喜服,珠翠華麗的鳳冠。
鳳七七眉心蹙地愈發深邃,靜默了幾秒鐘,若有所思地笑了,“擱那兒吧。”
兩個侍女相視一眼,其中一人開口說:“鳳老闆,讓奴婢爲您更衣吧。”
說着,她舉步上前,停至在鳳七七的身前,就要替鳳七七換上喜服。
鳳七七擡手揮開了侍婢的手,眉心深蹙,她疏淡地開口,“我自己來。”
“噗咚!”
瞧見了鳳七七的舉動,侍婢倏地跪在了鳳七七的面前,她雙眸之中涌上了淚,淚眼婆娑,雙脣微顫地望着鳳七七,“鳳老闆,奴婢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鳳七七蹙眉,朝着侍婢伸出了手將她攙扶了起來,淡淡地說:“跟你們沒有關係。”
她站了起來,徑直地走向了房中的紫檀桌前,伸出了瑩白的纖手,輕輕地摸了摸托盤上的喜服和鳳冠,她徐徐側目,眸色空洞地望向了兩個侍婢,淡淡地開了口說:“給我打點熱水來。”
“是。”
兩人應聲,退出了鳳七七的房中。
房間之中安靜了下來,針落可聞。
鳳七七端坐在桌前,眸光一瞬不瞬地看着那豔紅灼目的喜服,脣角扯出了一抹苦澀的淺笑,她就要這樣嫁給君莫黎了嗎?
爲了自己像是螻蟻般的性命嫁了嗎?
心頭像是一團尋不到頭緒的線,折磨地鳳七七頭疼,她擡手壓了壓太陽穴,眸光落寞、暗淡。
她就這樣看了好久好久,一直到兩個侍婢折返而回,將鳳七七扯回了神來。
鳳七七側目,眸光微斂,朝着兩人頜了頜首,眸色淡淡地,聲音亦是淡淡地,“放下吧。”
洗了臉,鳳七七在房中的屏風後換上了豔紅的喜服,須臾,有好命婆走進了鳳七七的房中,給鳳七七梳頭。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地……”
鳳七七聽着好命婆的話,心中覺得好笑,她嫁給君莫黎,只不過是兩人相互利用罷了,君莫黎需要她爲易青靈做擋箭牌,而她需要君莫黎的性命來換取自己的自由。
她看着銅鏡之中的自己,覺得好命婆所說得每一個字,都是那般荒唐。
鳳冠帶在了鳳七七的頭上,垂墜而下的珍珠,豔紅如血般的蓋頭蓋在了鳳七七的頭上,遮住了鳳七七的視線,從縫隙當中,鳳七七眸光疏淡地瞥了房中衆人一眼,“你們都退下吧,一會拜堂時再進來。”
鳳七七端坐在牀上,染着鳳仙花蔻丹指甲的手,攥緊了膝間的喜服,攥出了深邃的皺褶,頎長的睫毛低垂,眸光似是無意地從蓋頭的縫隙看着自己的足間。
良久之後,鳳七七看見了一隻瑩白的纖手,扯住了蓋頭上垂下的流蘇。
鳳七七微微地蹙了一下眉,還沒有開口時,嘩啦地下一,蓋頭猛地被人扯了下來,映入鳳七七雙瞳之中的是一抹極爲燦爛的笑容。
尹黍彎腰站在距離鳳七七不足一寸的距離,他的雙眸微彎,像是耀眼的火花,能夠驅散窗外灰濛濛地霧。
“好娘子,怎麼今兒穿得這麼隆重啊?”尹黍的手沿着鳳七七懸在耳垂上的耳墜子,沿着鳳七七下顎的弧線,捏住了鳳七七的下巴,輕輕地晃了晃。
他的聲音平淡如水,聽上去並沒有過多的情愫在,鳳七七蹙了蹙眉,琥珀色的雙瞳微微瑟縮,神色凝重地看着尹黍,染着豔紅脣脂的雙脣微微地顫了顫,她想要開口,卻倏地發現嗓子眼裡像是被塞了快火炭似的,待她開口時,聲音有些沙啞,“你、你來了。”
鳳七七像是知道尹黍會來似的,眸光之中的激動,像是滿了的泉水涌了出來。
尹黍的雙手,搭在了鳳七七的雙肩上,緩緩地下滑,用力地握住了她的雙肩,他湊近了鳳七七的面前,濃密頎長的睫毛,似乎掃在了鳳七七的臉上。
他脣畔含笑,微微地眯了眯雙眸,薄脣微啓,聲音像是一杯熱茶,升騰起了嫋嫋的水霧,溫暖了鳳七七的心,“你是我的娘子,我怎麼會讓你嫁給別人。”
說着,他鬆開了握着鳳七七雙臂的手,從水袖之中拿出了羊脂白玉吉祥扣,在鳳七七的面前晃了晃,脣畔的笑意更濃。
“怎麼會在你那裡?!”鳳七七聲音略顯激動,擡手握住了玉玦。
尹黍笑了笑說:“我說過,如果你再將它弄丟的話,我可不會輕饒你哦。”
鳳七七蹙了一下眉,貝齒輕咬脣瓣,訥訥地頷了頷首。
尹黍擡手,在鳳七七小巧的瓊鼻上颳了刮。
鳳七七稍稍地滯了一下,微眯雙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尹黍。
尹黍扯了扯脣角,緩緩地俯下了身子,貼在了鳳七七的耳畔,聲音柔和得像是一片輕盈的羽毛,拂過了鳳七七的心,“跟我走吧。”
只是四個字,頃刻之間填滿了鳳七七已經空洞的心,眼淚像是被尹黍扯掉的鳳冠上斷了線的珍珠似的,順着雙頰簌簌而下。
尹黍將鳳七七攬入了他的臂彎當中,他的一雙薄脣拭去了鳳七七面頰上的淚。
鳳七七微微地抖了一下,神色木訥地看着尹黍,她不由自主地點點頭,應下了尹黍的話。
尹黍拉着鳳七七的手站起來,英俊的眉目間,露出了幾分淡淡的自得,他隨手扯過了地上鳳七七的換下來的衣裳,遞給了她,脣畔浮現出一絲淺笑,“換上,我帶你走。”
鳳七七點了點頭,她從來沒有像是現在這樣,想要脫下身上的衣裳。
脫下了身上的喜服,鳳七七換上了昨天所穿的男裝。
尹黍環住了鳳七七盈盈一握的纖腰,將鳳七七的雙臂,搭在了他的白皙頎長的脖頸上,他雙眸微彎掠過淡淡的笑意,“抱緊我。”
鳳七七點點頭,雙臂緊緊地環住了尹黍的脖頸。
須臾,尹黍縱身一躍,兩人的身體像是被清風捲起的羽毛蜿蜒而上。
屋頂的琉璃瓦早就已經被尹黍掀開,兩人飛身上了屋頂,鳳七七緩睜雙眸,疏淡的眸光掃了一眼張燈結綵一片喜色的黎王府,她用力地抿了抿雙脣,眸色淡然而涼薄。
“怎麼,你捨不得王府中的繁華?”尹黍蹙眉,在鳳七七的耳畔問。
鳳七七擡眸,壓了壓眉,搖了搖頭說:“我只是覺得,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夢似的。”
“呵呵。”尹黍淡淡地笑了笑,“噩夢還是美夢?”
“黃粱一夢。”鳳七七聲音疏淡地說。
“呵呵。”尹黍又笑,他臉上的笑容極爲好看,在這樣陰沉的天兒中,似乎取代了那一輪燦燦的太陽。
他環着鳳七七纖細的腰肢,縱身一躍,抱着鳳七七掠過了半空,下方黎王府中人並沒有察覺到上空之中的兩人,鳳七七被尹黍輕鬆地帶離了黎王府。
京郊外的茅屋,鳳七七已經是第三次來到這裡,三次的心情卻是截然不同的。
咕嚕……咕嚕……
尹黍聽見了鳳七七肚子地叫聲,微微地笑了笑,“餓了?”
鳳七七面色略微有些尷尬,默默地點點頭。
“呵呵。”尹黍淡淡地笑了笑,然後轉身走出了茅屋中。
片刻過後,尹黍折返而回,將一個圍爐放在了茅屋中的木桌上,尹黍就像是頂級的魔術師似的,不一會就變出了滿桌的吃食。
生了火,陣陣地肉香撲面而來,鳳七七拿起了筷子,剛剛夾起了一片羊肉,鳳七七倏地一怔。
她闔了闔雙眸,腦海之中浮現出,她來到了這個世界上第一個除夕夜,怡紅樓中的那些身世可憐的姑娘們圍坐在一塊兒,有說有笑地圍爐喝酒。
鳳七七深深地皺起了眉,如果她就這樣離開,怡紅樓中的姑娘們的下場,若不是被君莫黎打入大牢備受折磨,便就是被鳳翎羽轉手賣給老黑奴生不如死。
“吧嗒。”
鳳七七將手中的筷子放在了木桌上,擡起了睫眸,眸光沉重而堅毅,“我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