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偷聽了一些消息大多都是無關緊要的,只是對掌教的性格與出事有所瞭解,他是一個過分強調規矩的人,執行刑罰嚴苛明確,從來不會授人以柄,他做事能夠卻不會讓人覺得不公,這樣的人不見得多麼寬和,並非是一個掌教的好人選,若是做一個管束責罰的長老還是不錯的。過分強調規矩,就一定會折傷宗教的內涵,儘管形式常常可以輔佐內心,當過分強調形式,就一定會損傷本來的目的。
“這樣的人怎麼會當一個掌教呢?我那天也跟他說過幾句話,不像是戾氣很重的人,怕是這裡面有什麼事情吧。”
“杯弓蛇影,這種事情誰說的清楚呢?當初你們家管理太清宮的時候,已經奉行的是自在無爲,就因爲這樣纔會容易招惹禍端,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個掌教從慘案中唯一學會的就是這一點,他要狠狠的把好入門關,絕對不能讓那種事情再次發生。”
“物極必反,這樣嚴苛的管理不應該存在在太清宮。”
看到剪瞳的神情有點悲天憫人的味道,上官文忍不住心疼,只是這當口,安慰不見得有什麼用處,還不如揶揄好一點,“橫豎也只是個暫代的。怎麼?你覺得他做的不好,自己有意取而代之了嗎?本王可不想做一個道士,你可是說好了要把這一切交給朱揚的,本王的記性好得很,怕是你躲不掉了。”
剪瞳往上官文身上靠了靠,習慣他身上的清新香氣給自己帶來的安定,輕嘆了一聲,才慢慢說道:“從前我只把朱揚當成一個備用的方案,只要在他們執意要求我接任掌教的時候,我纔會考慮把朱揚給貢獻出來。可如今看來已經由不得我,太清宮不能毀在這樣的掌教手中,道家推崇的是一種無爲而治的心境,絕不是在層層的規矩之下壓制自己的天性。有這樣的掌教在,太清宮遲早會淪爲一個只知道煉丹求長生的地方。我對這裡沒有什麼太大的感情,卻也有自己的擔當,絕對不能看着它覆滅。”
“你變得有擔當了,這樣是極好的。無論你想着怎麼做,本王都會毫無保留的幫助你的。”
“是啊,最好的承諾就是有你在。”
描雲遠遠的站着,不怎麼想驚動這對正在假寐的戀人,可他們從描雲第一次踩到屋頂的瓦片時,就已經察覺到了,溫柔的拍了拍剪瞳的手,“描雲來了,他們的早課該是已經結束了。”
“明知道面對的會是一場惡戰,卻不得不開始,這種感覺未免太難受了一些。描雲,你可問清了掌教的動向嗎?”
“回主子,問清了,早課之後會在屋中用餐,之後纔會開始見客,奴婢已經把王爺準備好的帖子遞上去了,對小道士言說等代掌教用過餐之後,再行遞交。”
“你做的很好,本王跟王妃這就下去。”
回到了大殿的門口,秦歌隨意的席地而坐,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適的地方,這一路她從未有過任何一個疑問,
她知道百折鋼在太清宮裡面,此行的目的就是爲了那個東西,自己只要做好該做的事情,其他的不需要過問。至於怎麼才能拿到那東西,與她何關?剪瞳讓描雲給秦歌找了個羊毛墊子送過去,“天到底還沒熱起來,就算熱了,地氣溼冷也是真的,這個時節即便是山下也冷的可以,更不要說山上了。你到底是個女子,平素的保養也是很重要的。”
“多謝。”秦歌淡淡的應着,這句多謝里面可沒有什麼感恩戴德的意思,只是一種單純的禮節用語。不過她還是起身鋪上了墊子,又重新坐下,看起來拽拽的樣子。
幾個人各懷心思,都不在說話,直到來了個道士說是要把剪瞳夫婦請到內室之中坐坐,他們讓其他人隨意逛逛,只帶着描雲一同過去,讓描雲在門外守着,兩人入內跟傳說中的代掌教說話。
“兩位信士請坐。”比不得方纔見到的那一位,代掌教的頭髮跟眉毛呈現的都是花白的狀態,像是一腳在俗世中流連,另一腳還想着得道成仙,桌上擺着一套完整的茶具,他已經泡好了茶,倒入聞香杯之中分別給兩人遞過去。
“果真是好茶,掌教客氣了。”上官文有意稱他爲掌教,而省略了那個“代”字,就是想要看看此人聽到之後的反應,若是沾沾自喜,那就一定是個僞君子了,身在高處的人不該這樣在乎名利,真正能夠處江湖之遠的,都是淡泊的人。
代掌教只是挑了挑眉,不見一點笑意,微微搖了搖頭,用竹製的茶夾分別遞過去兩個紫砂茶杯,待到兩人接過去之後,他才平淡的說道:“不過是暫代而已。此茶名爲雲霧茶,是這山中的特產,信士若是喜歡,可以去茶園自行採摘。”
上官文見他始終垂着視線,看起來很是謙卑,不由得有些皺眉,這似是跟傳聞中不太一樣啊!整套紫砂茶具穩穩放在黑檀木的茶盤之上,一旁的茶寵已經被潤過一次,看起來自己手中的茶也是經過了洗茶的工序,這樣考究的泡茶工藝與對方遞茶杯時圓滑流暢的動作很難讓人相信對方是一個十分嚴苛的人。到底是此人心機深沉太過能演,還是方纔自己聽到的消息有誤呢?
“道長客氣了,似我等這般養尊處優的人,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就算摘了茶葉下來,也是不會炒制的,倒不如喝道長這裡現成的好上一些,只是可惜太清宮中沒有賣雲霧茶的,要不然小王倒是很想買走一些。”將聞香杯中的茶倒扣在茶盞之中,上官文再次聞了聞,輕手輕腳的放下聞香杯。
上官文通過人稱的變化隱隱的透露出自己的身份,只爲了試探對方,初次見面的人,防備本就是應該的。他假意抿了一口茶,實則通過舉起袖子掩面的動作觀察代掌教的神色。
“信士原是我朝的王爺啊!只是不知道來太清宮中有何貴幹嗎?”
出乎意料的,代掌教沒有一點刻意表現的殷勤與熟絡,反而突然多了幾份疏離,像是對侯門王府
很看不上一般,到底此人是什麼想法,難道說是他們誤會了?上官文微微皺眉,有些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倒是一直沒說話的剪瞳問了話,“道長,我來此是受人之託辦事,不過在此之前,我有個問題要問道長。”
代掌教自是詫異的很,衝着剪瞳挑眉,連烹茶的手都抖了一下,穩住了自己的動作,他盤腿坐在席子上,雙手置於膝上,“如此甚好,貧道也有問題要問信士。”
“恩?”剪瞳沒想到自己還沒開始呢,對方倒是先發難了,合着自家爺說了半天人家沒有疑問,自己剛開口人家就有問題了?對方是不是以爲自己是個軟柿子,可以隨便被人捏,要不然憑什麼這麼欺負人?行吧,你要問,我就讓你問,回頭有你受罪的時候。“既然道長也有疑問,那麼就請道長先問吧,我還是非常尊老愛幼的。”
“貧道沒什麼本事,卻有一樣從未出過錯,過目不忘的本事沒有,卻有着過耳不忘的能力。信士的聲音貧道曾經聽過,便是在那裡歸還聞人顏師弟遺體的時候,貧道想來是不會說錯了吧。那日信士匆匆離去,始終不肯吐露半個字,今日又上太清宮來,貧道請問信士,倒是何意?”
邪了門了!世上什麼人都有,還有這樣過耳不忘的?您老當了道士真是屈才了,這身手這本事要去衙門當個縣令,一抓一個準兒,不出三年,絕對可以拉低作案率啊。“大師,啊不對,道長,您窩在太清宮裡面真是受委屈了。就這門手藝,去哪兒都能活的很好的。世上職業千千萬,行行都能出狀元,要不你考慮改行一下?”
代掌教不慌不忙,又給剪瞳滿上了一杯茶,放下了茶壺含笑的看着剪瞳,“如此說來,信士是承認了?那請信士給貧道一個答案可好?”
不打自招啊!本來還可以垂死掙扎一下的,沒想到自己一個不留神什麼都承認了,現在要怎麼說呢?難道到一五一十的招了?這恐怕有點爲難吧,說好了要隱藏一段時間的,要是自己現在全說了,自家爺豈不是要暴走?可是這老道士真心難對付,看起來不聲不響的,實際上比誰都離開,這樣的人才也真是夠了,怎麼會有人耳朵長得那麼奇葩呢?虧得自己還以爲只要不見面就可以了,沒想到說話也不安全了。
“你想知道什麼,就要好好的自己問出來,至於我想不想告訴你,那要看我的心情,總不能你問什麼隱私我都說吧。”
“那好,請問信士,聞人師弟的遺體信士是從何處得到的?貧道有句話便只說了,若是信士想要扯謊,那麼不如不說,這些年太清宮投入了人力物力不少,一直不能找到師弟,所以信士去的地方一定是十分難找的,這些前提貧道先說了,信士不妨揣摩一下自己的答案,之後再跟貧道作答。”
“倒也用不上那麼麻煩,我可以告訴你,不過要等上一會兒,我有點東西要先拿給你看看,確認了之後才能跟你說別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