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東市買了一輛馬車,僱了一個車伕,剪瞳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車伕聊着城中的狀況,順便城中各家的特產都買上一些,不知不覺就消磨了一下午的光陰。幾次三番車伕欲言又止,見剪瞳興高采烈的表達自己對馬車的新奇之感,又生生的壓下來,那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滋味,別提多難受了。
憨厚的車伕擔憂家中的妻兒,面露焦急卻不敢掃了剪瞳的興致,她從未見過這樣樸素簡單的感情,話本中的男女各個美的不可方物,經歷的都是生死相依的大風大浪,說的是海枯石爛,做的是驚天動地,以至於讓她忽略到感情還有這樣平凡的一面。
在城門與車伕分別,剪瞳獨自駕着樸素的馬車向着倚嵐山的方向飛奔而去。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遠遠的竹榻上的老人就聽到那銀鈴般的笑聲,噠噠的馬蹄聲在半山腰戛然而止,面色凝重的老人一頓,旋即拍着牀板哈哈大笑,“小迷糊,那瘴氣山下的什麼東西都受不了啊!還有這馬蹄聲,還真是該死的古怪!咦,哪來的馬?”
剪瞳從身上的綢緞湘繡香包中取出一個小瓶,拿了一枚藥丸給馬服下,摸了摸馬頭,想要安撫它脆弱的心靈,沒想要他死活不往前走了,牽着不走打着倒退,這是什麼破馬,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剪瞳取了一片槐花葉放在脣邊,簡單的小調隨着灑脫不羈的風盪漾,一轉眼,一窩白
虎從山上疾馳而來。
有老虎在身後追着,不寒而慄的馬只能疾馳而上,很快就到了一處平地,山路崎嶇,馬是斷斷不能再上去了,剪瞳將它系在一顆樹上,用繩子綁好了車廂內大包小卷的東西,深吸一口氣,飛檐走壁了三四回,才把東西都運回了自己的老窩。
此刻她雙手支撐着尖尖的下巴,把自己的所得一樣樣展示給師父看,連搶來的月華錦錢袋中的東西也都一一傾倒出來,如數家珍,可這些都不該是她的。灼灼目光中滿懷着期待,從上到下寫着稚女的小傲嬌,恨不得開口說上一句“求表揚”。
被剪瞳的手忙腳亂的動作弄得應接不暇,老人撫摸着自己長長的白鬍須,按了按越發疼痛的腳踝,今兒這景象真是歎爲觀止,他忍不住打趣道:“好嘛,你下山一趟,一個子兒沒拿,買了這麼多東西,還帶回來這麼多個金葉子,銀錠子,碎銀子加銅板子兒,徒弟啊,你今兒真是把自己賣了一個好價錢啊!”
剪瞳的師父名爲白素,生平最愛白色,白髮白眉白鬍須,白衣白靴白拂塵,可他最困惑的是,自己怎麼教出這麼一個白目的徒弟,這種白可一點不討人喜歡,從前一直擔心瞳瞳出去便會被人賣了,今兒一看,果不其然,不過這價錢倒是賣的不錯,看來買主是個冤大頭。
“師父,這可是我跟一個兄弟搶來的!”興奮的神色霎時銷聲匿
跡,一雙美眸中流轉着些許委屈的眼淚,剪瞳不甘心的反駁道:“師父,在你眼中,徒兒就一輩子是個白癡嗎?”
被白素握在手中的紫檀木的柺杖雕着雲紋錦繡,他用清逸的輕功飄到椅子上坐下,像是天邊一朵變幻莫測的流雲,撥弄着桌上的金葉子,連正眼都懶得瞧一下剪瞳,挖苦的一聲冷哼,“兄弟?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瞳瞳啊,好好練練數錢吧,日後也好知道自己被賣了個什麼價錢。至於師父我,還是喝我自己的醉夢浮生吧。咦?這芸豆卷不錯,下次記得再去買兩斤回來,聽見了沒,白癡?”
說完順便把自己瞧不上的白糖糕扔給了一窩匆匆進門閃着星星眼的小白虎們,還語重心長的加上一句,“乖,以後少跟你們師姐廝混,免得不知道什麼時候你們也被她賣了,對了,你們還不會數錢呢。”
廚房的鍋中還溫着槐花餡的包子,師徒大多時候都是這樣就地取材。
半山腰過了瘴氣的地方,白素開墾了幾畝地,隨意種點小菜。剪瞳陪白素在山上住了十幾年,從未過過缺衣少食的日子。其間白素幾次出門,剪瞳都有溜下山的機會,只是她嘴上衝撞他,內裡對白素的話奉爲圭臬,決計不會做出這陽奉陰違的事情。
偶爾也會有個幾個道士模樣的人來送菜,口風卻嚴得很,縱使剪瞳軟硬兼施,也都絲毫問不出他們的由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