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朵又回頭看了一眼丹西,想說點什麼,隨後又放棄了。
這兩個人,願意怎麼鬧騰就怎麼鬧騰去吧,只有彼此之間不生分便好。若是生分起了敵視之心,她必定將這兩個人都給趕出官寨去。
東單和僧格睡了一個上午,直到現在才暈暈乎乎的起了身。
天上雲彩重重,幾乎沒有一絲光線能夠泄露出來,金娜央美滿臉興奮的走在路上。
僧格和東單二個人昨天晚上睡得不是一般的死。他們倆個整整幹掉了一大甕的青稞酒,讓東單的老爹老孃好生心疼。這兩個傢伙喝得那是一個痛快,怎麼攔都攔不住,可以稱得上是作死的節奏。
不過還好,東單家青稞酒的度數不能算高,這兩個人還沒有達到酒精中毒的程度,也就是喝了一晚,然後睡了一個上午外加不停的上廁所罷了。
等到金娜央美獲得自家主子的批准,相當高興的來到東單家的時候,見過了東單的阿爸阿媽,然後相當疑惑的在阿爸阿媽比較爲難的臉色中進入了東單的房間。
金娜央美原本還想的是,東單的阿爸阿媽肯定是因爲她一個姑娘家進一個男人的房間不好,但是等進入了東單的房間,看到了東單那睡姿,金娜央美自己都和東單的阿爸阿媽一樣爲難了。
只見東單和僧格這兩個大塊頭真是毫不避諱的交纏在一起,身上的衣服被扯得亂七八糟,睡姿糟糕的一塌糊塗。
不知道爲什麼,金娜央美突然感覺有點臉紅。
啊啊啊,想什麼呢這是!
金娜央美趕忙在東單阿爸和阿媽的幫助下,給燒熱水端到房間裡面,叫東單起身,給東單擦臉。還到廚房裡面簡單的做了醒酒湯,溫柔的給東單灌下。
至於僧格?
沒有佳人照顧就只能可憐兮兮的在一旁呼呼大睡了唄。
東單感覺到了溫柔地撫摸與溼潤,臉上被金娜央美用溼熱的毛巾擦拭後,被清涼對待,幽幽轉醒。
睜開眼睛初始,還感覺到非常的不習慣,等到眼睛適應了光線並且清楚地看到來人是誰後,東單很是驚訝。
“金娜姑娘?”
見東單醒來,還一口就叫出了她的名字,金娜央美喜不自勝。不過還是壓下了自己內心的開心,含羞點點頭,道:“恩,是我。”
她從來沒有對別的男人做過這種事情,相信東單也從來沒有被別的女人有過這種對待。一想到這點,不自覺的,金娜央美就變成了溫柔如水的淑女。
女爲悅己者容,自然也會爲悅己者嬌羞。
只是不知這般嬌羞能否入得了東單的眼睛。
金娜央美含羞脈脈的看向東單,東單早都是驚訝的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表達自己的驚喜。
“是丹西叫你來的嗎?是不是說她昨天說的都是假話,是害怕土司大人責罰纔會那樣說的?!”
一看到金娜央美,東單想的就全都是丹西,丹西!
東單一張開嘴,金娜央美嬌羞的心瞬間如墜冰窖。
眼神從含情脈脈轉變成了受傷,原來帶着羞意的嘴角也拉了下來。金娜央美終於將昨天東單在聽到丹西拒絕的話時那股子傷心的感覺給體會了個透透徹徹。
東單,你就是這般對我嗎?
金娜央美心傷。
但是處於驚喜中的東單顯然還沒有發現金娜央美變掉的臉色,兀自執拗的追問着金娜央美的來意。
“丹西呢,爲什麼是你來她不來?我不會怪她的,你讓她來好不好……不,不,我去找她,我這就去找她!”
一邊說着就要一邊從牀上掙扎的爬起來,看得金娜央美心都早滴血。這還真是拼了命的也要去找丹西?
丹西有那麼好嗎?!
“丹西阿妹她不喜歡你!”突然,金娜央美就叫道,根本忘記了自己想要在東單面前保持溫柔的心思。
金娜央美不希望東單爲了一個根本不喜歡他的小姑娘,就墮落成這副樣子。
丹西昨天那般的態度還阻止不了東單嗎?還要怎樣的絕情才能讓東單死心?
“東單阿哥,爲什麼你就只能看見丹西呢?我也喜歡你,我喜歡你啊!”金娜央美的腦子一熱,也或許是被東單的固執給氣悶了,一着急便是脫口而出。
於是東單隻能聽到他剛剛詢問完丹西的事情,緊接着金娜央美便大聲的表白道,聲音大到讓旁邊的僧格都有所感應的哼唧了哼唧,似乎就要清醒過來。
金娜央美深情地望着東單,本來在爲東單擦拭着臉的手也轉而尋到了東單雙手,輕輕地握住。
在東單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時,金娜央美滿含深情的用着輕柔的引誘般的說道:“東單阿哥,你我年紀相當,正好合適,何必要爲了丹西阿妹傷心呢?我,我喜歡阿哥你很長時間了,我,我……東單阿哥,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這些話終於是說出來了。金娜央美沉甸甸的心瞬間一鬆,隨後就是緊張的期待。東單阿哥會怎麼回她,會怎麼回她?
殊不知,金娜央美的深情告白卻讓東單不自覺的白了臉。倒不是被嚇的,而是猛然間好像是想到一件事情,慌亂了。
金娜央美喜歡他?
東單此時的心底不外乎一泊平靜的湖面投入了一顆巨大的石子。東單心底強烈動盪。還有其他人知道金娜央美喜歡他這件事情嗎?
……小白瑪?!
東單瞳孔一縮。想到了昨天晚上他說了很多話的小白瑪。小白瑪是金娜央美的哥哥,肯定會知道吧。昨天晚上小白瑪搶他先一步去找了土司大人,一定就是向土司大人說了金娜央美喜歡他的事情!
他就說嘛,小白瑪和他的關係一向不好,怎麼昨天晚上肯聽他一直絮絮叨叨,原來就是爲了他的好阿妹來探聽消息的呀!
東單突然氣憤起來。土司大人都知道的事情,跟在土司大人身邊的丹西能不知道嗎?丹西和金娜央美的關係一向好,她肯定是爲了不讓金娜央美傷心才拒絕他的!
這樣一連串的猜測下來,東單感覺瞬間所有關於丹西的謎團豁然開朗!
爲什麼丹西連看他都不看他一眼,爲什麼丹西就能那樣乾淨的拒絕他,所有的一切肯定就是爲了金娜央美呀!
此時,金娜央美那美麗嬌俏的臉蛋在東單的眼中竟然滿滿幻化成了惡魔,看起來是那樣的醜陋、讓人厭惡。
感受到金娜央美還握住的他的雙手,東單大怒的猛地在牀上坐直了身子,將金娜央美的雙手狠狠的甩開!
憤罵道:“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就你也要喜歡我?”東單毫不留情的罵道,“就算是着天下的女人都死絕了,只剩下你一個,我也不會多看你一眼的!”
“滾,你給我滾,日後不准你進我家門一步,快滾!”
到了最後,東單大吼的聲音連屋外的阿爸阿媽都給驚動了,慌慌張張湊到屋子裡面來,看着自家兒子用手指頭對着尊貴的土司大人身邊的侍女,沒有絲毫的客氣,兩張老臉不禁得也同樣慘白。嚇的。
兒子啊,啥事不能好好說啊。人家姑娘好心好意的來看你,你怎麼就這麼對待人家姑娘呢?
東單的阿爸阿媽在屋外面站着,甚至有點抖。
同樣的,屋子裡面,就坐在東單牀邊的金娜央美身子也是抖成了篩子。
兩隻眼睛又驚又哀的盯着東單,金娜央美無法相信方纔東單都對他說了如何狠心的話。
“你,你怎麼這樣說我?”片刻,金娜央美都快要哭了,“我如何惡毒了,我都做什麼事情了?”
對她大吼大喊,這不是她幻想中的模樣呀!東單怎麼了,爲什麼這麼說,是不是誤會她了,她真的是什麼事情也沒有做!
對此,東單不屑一顧。一個惡毒的女人還要在他的面前裝可憐?
“趕快滾吧。”
四個字,逼得金娜央美崩潰,徹底的在東單面前沒有臉再待下去,“嚶嚶”一聲,掩面奪門而去。
東單的阿爸和阿媽在門外尷尬的站着,沒有資格去阻攔。
待得金娜央美嚶嚶的哭聲從東單家慢慢遠去消失,東單的阿爸和阿媽很是責備的看向東單。
“人家姑娘好心好意的來看你,你怎麼還無緣無故的對人家發脾氣?”
“狗崽子,以爲老子管不了你了是吧?”好不容易有個姑娘能進家門,沒說幾句話就被東單給氣得跑開,東單的阿爸可是氣不打一處來。
別看那麼多姑娘都喜歡東單,可是東單卻沒有一個喜歡的,從來沒有讓一個姑娘進過家門。這次土司大人身邊的侍女金娜央美姑娘來,他們還以爲有好事呢,沒有想到沒說幾句就被自家兒子給罵走了。
金娜央美姑娘人多好呀,又是燒熱水又是做醒酒湯的,這樣善良勤勞的姑娘在哪裡找可好呀。
對於阿爸和阿媽的責備,東單甚感煩躁的擺擺手:“哎呀煩死了,我自己的事情我會自己處理的,你們不要瞎操心。”
說罷,從牀上站起來,一腳踢向旁邊半睡半醒的僧格。
“喂、喂,你給我起來,起來!”
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和僧格給痛痛快快的喝上了,這一醒來又碰上這麼一檔子事,東單隻感覺腦袋疼得都快炸掉。
東單的阿爸和阿媽在門外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阿爸還被氣得哼哼唧唧。
僧格方纔被金娜央美的聲音吵得就略微恢復了點意識,現在又被東單這麼粗魯地對待,很快就清醒了過來。
醒來以後有點迷惑,疑問道:“我方纔不是……好像聽到了金娜姑娘的聲音嗎?”
東單從牀上下來,沒好氣的回了句:“關你屁事。行了行了,乾淨起來滾蛋,滾蛋滾蛋都滾蛋!”
被毫無理由牽連了怒火的僧格只好磨磨唧唧的從東單家離開。
在東單那裡傷了心的金娜央美從東單的家裡離開以後,是一路走一路哭。她現在根本不敢回官寨去,就怕大小姐問起來,也就怕看到丹西那清清冷冷的目光,只要想一想都會讓她有一種被看了笑話的感覺。
東單喜歡丹西,丹西拒絕,她自己眼巴巴的沾上去,東單卻說她是“惡毒的女人”!
只要想起方纔東單那惡狠狠的痛罵,金娜央美的心就是一陣陣的絞痛。
“嗚嗚,爲什麼,爲什麼不喜歡我?”金娜央美沿着河邊走,挑了個沒有人的地方坐下,對着稀稀拉拉的河流痛哭流涕。
從小到大,因爲她是行刑人白瑪的女兒,寨子裡面的姑娘們都不願意同她一起玩,平日裡的家務活什麼的也根本不會與她一起說。她連同齡的女孩子都接觸的少,就更不要說是男孩子了。再加上哥哥小白瑪也不同寨子裡面的小夥子玩耍,她與異性的接觸就更少了。
這也是在剛見到大小姐的時候,她爲什麼那樣的開心,那樣的想和大小姐親近。因爲在大小姐的眼中,她根本看不到一絲的厭惡與排斥,同看普通人一樣的眼光。被那樣公平的對待着,她和哥哥早就發誓這輩子都不會背叛大小姐了。
跟了大小姐以後,她也見過了不少人,可是卻只有東單就像是太陽般在她眼中的世界發光發熱,無時無刻不吸引着她的目光。只要是東單出現,她甚至連大小姐都可以忘記。這點她很恐慌。可是這一些恐慌和見到東單的喜悅相比,簡直是太微不足道了。
她喜歡東單,深深的喜歡着。
“嗚,爲什麼,爲什麼?”
伴隨着嘩嘩的流水聲,金娜央美的哭泣聲音也悠悠盪盪的迴響着。
多少年以後,青吉回想起這一幕,還是覺得那畫面美妙的不可思議,同時,也深深的慶幸着自己那天會莫名其妙的跑到河邊,好與金娜央美相遇。
青吉本來是在河邊散步,但是卻聽到了微微弱弱的哭泣的女聲。
起初,青吉以爲是河鬼,可是這大白天的哪裡會有什麼河鬼。聞聲而去,很快,他便看見了一個孤零零坐在河邊,埋首哭泣的姑娘。
聽聲音,那姑娘哭得很是傷心,讓人聽了心裡都在犯疼。
青吉便不自覺的放輕了本來就很是輕緩的腳步,慢慢悄悄的向那姑娘走去。
此時的青吉心裡面很是奇怪,這個姑娘因爲什麼事情哭泣,就算是哭爲什麼要到河邊來,難不成是想投河?
青吉被這個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腦子拼了命的想辦法該怎麼挽救這個輕生的姑娘。
他看向遠處,看見柔和的陽光將那個坐在地上的柔軟的小小的身影給包裹了起來,就像是老阿媽溫暖的大手,輕輕的撫慰着哭泣姑娘的傷心心靈。
他看見那姑娘一頭烏黑的頭髮披在肩上,有部分從肩膀上面落下,絲絲縷縷的隨着姑娘的背部起伏。優美的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他還看見了一隻潔白的埋在臉龐下面的的手,彎曲的弧度比天上的雲彩還要令人心醉。
青吉靠近了過去,在金娜央美的身邊坐下。
“姑娘,你哭什麼呢?”他柔柔的問道,那輕輕的口氣好像是在對待一個剛剛出生的小嬰兒,似乎是連氣不小心的呼重了一口都會讓這位姑娘嚎啕大哭起來。
哭泣中的金娜央美絲毫沒有發現有人靠近,因而突然有人在她的耳邊說話,直接讓金娜央美冷不丁的猛然一驚,連正在嗚咽的哭聲也被嚥了回去。
金娜央美擡頭,看向對她說話的人。
“青……吉?”
金娜央美對青吉還是有些印象的,因爲央蘭曾經很大聲的喊過“喜歡青吉”這種話。而且聽央蘭說,上次回官寨的當天晚上,央蘭便對青吉道明瞭心意,青吉拒絕了她。金娜央美還記得,那時候的第二天,央蘭的兩隻眼睛腫得像是桃子一般。
如今再見青吉,金娜央美倒是很感慨。怎麼她和央蘭就這麼命苦,都是被人拒絕的命?
如果金娜央美現在知道青吉是爲了她而拒絕的央蘭,還不知道心裡面該是如何的想法。她只顧着哀嘆自己被拒絕的命運,卻不知道也有一個小夥子爲了她而拒絕了愛慕者。
這樣算來,好像是央蘭最可憐了?
摸摸。
青吉見到原來是金娜央美再這裡哭泣,同樣是一驚,緊接着就是心疼犯上了心田。誰惹金娜央美生氣了?難不成是土司大人訓斥了金娜央美,金娜央美不開心便來這裡哭嗎?
土司大人得訓得多狠呀。
梅朵無辜躺槍。
在青吉的眼中,金娜央美從來都是向日葵一般迎着太陽笑嘻嘻的模樣,那樣的燦爛惹人心動,怎麼可能會有現在這般梨花帶雨的嬌弱姿態。
這樣的金娜央美,讓青吉彷彿是見到了一座生存在火山之中的冰山,讓人讚歎。同時,心中的憐惜也是越發的大了。
哭泣的金娜央美真的好讓人心疼。
青吉點了點頭算是給金娜央美打個招呼:“恩,是我。”
說罷,看着金娜央美的眼睛。真的是很少有機會能和金娜央美這麼近的待在一起。
對視稍許後,金娜央美別開了視線,重新把頭埋在了臂彎裡,悶聲道:“我像一個人靜一靜。”
青吉在金娜央美的眼中,和其他人沒有什麼不同。青吉的情愫金娜央美看不見,就和她的情愫東單視而不見一般。
這個時候,青吉哪裡會離開。看到金娜央美無精打采的模樣,他默默的在旁邊陪伴着。
青吉這幾天都在避風頭。
避誰的風頭,當然是東單的了。他很怕如果這幾天還在金娜央美面前轉悠的話,會被金娜央美拿出來和東單作比較,到時候金娜央美就能看出來他和東單相比,那就是一個天,一個地。
所以這幾天青吉沒有出現,想要等跑馬節過去以後,人們對東單的誇讚浪潮過去以後,再出現在金娜央美的眼前。
沒有想到,今天竟然會在這裡碰見金娜央美。
青吉默默的在心裡爲佛祖菩薩們燒了一炷香。
雖然說東單好像這次的跑馬節沒有很優秀,但是他仍然不願和東單在一起。被心愛的姑娘同別的男人做對比,而且有十成的可能會被比下去。青吉纔沒有那麼傻的出現在金娜央美的面前。
靜靜的在金娜央美的身邊陪伴着,青吉沒有那些華麗的安慰之詞,也沒有說靜默的好像真的不存在一般,金娜央美能夠感受得到他淡淡的呼吸聲和淺淺的體溫。所以,哭泣聲漸漸的小了下去。
將腦袋埋在臂彎裡面的金娜央美覺得青吉這個人真有意思,一句話都不說的就坐在她的身邊,這算是安慰嗎?
在青吉的注視下,金娜央美慢慢的擡起了頭,看向青吉。
一和金娜央美那般美麗的眸子對視,青吉的呼吸在剎那間就要停止了一般。那雙眸子裡面此刻就只有他的一個人的身影,不晃不抖,水潤潤的眸子就這樣單一的注視着他。青吉感覺自己停止的呼吸在恢復過來以後,沒有循序漸進的加快,而是直接便飛速的跳動了起來,幾乎都要從嗓子口跳了出來!
金娜央美,他,他……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