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梅朵的話,藍寶對達瓦的防守出現了一個漏洞。好傢伙,沒斷奶的小崽子一瞅見有機會,“嗷嗚”地一聲,就撲向了達瓦。那風範,頗有一種餓狼撲食的霸氣!
頗像餓死鬼投胎。
達瓦的小咪咪被叼了個正着。(哎呀,羞死人了。)
只聽的達瓦一聲痛叫,然後抱着這個兇猛的小崽子,怎麼甩也甩不掉。當然甩不掉,咪咪被咬着,達瓦不管是甩起來還是拽起來都疼啊!
最後,只能是相當無奈的讓它吃了奶。
梅朵看呆。誰家的孩子斷奶能夠斷得這麼痛苦?
而且這小崽子也真夠厲害的呀,全家防它一個還防不了?
見到又被小崽子給得逞,這會兒,沒有辦法的藍寶才走向了梅朵的小腿旁,在梅朵的腳脖子處蹭了蹭。梅朵當即就將大爺給扔在了桌子上,一點不情願的表情都沒有的就將藍寶給抱了起來,溫柔的撫摸。
怎麼說,藍寶也是她的親兒子不是?雖然說隔代親,隔代親的,可是梅朵充分認爲,她和大爺這小子之間沒有什麼可以互相親親的。
看到自己的阿爸和自己的主人在親熱,大爺在桌子上面坐着,表示很不高興呀。腫麼能這樣呢,主人的懷抱是它的,阿爸也不能搶的呀!
剛要一呲牙搶奪地盤,結果梅朵就直接將藍寶給抱了起來,離開了椅子,讓大爺只能眼淚汪汪的看着了。
主人,你不要窩了麼?
嗚嗚,大爺好可憐呀!
可惜,裝可憐沒人看。
因爲大爺總是用裝可憐這一招,現在大傢伙基本上都已經免疫了!
告訴你,大爺,對你,賣萌已經沒用了!你那邪惡的小眼神已經森森的出賣了你那醜陋的心靈!
大爺孤零零的趴在桌子上,被主人拋棄了的一個人抽抽着。
“我要帶大爺去達傑索朗那裡一段日子,你要跟着我去嗎?”抱着藍寶在房間裡面走了兩步,梅朵問道。
其實,藍寶就是再聰明,又怎麼會聽得懂這麼複雜的話。只是梅朵在說的時候,會配上一系列的表情和動作。比如說,只要呲個牙,藍寶就知道這是“達傑索朗”的意思。
先不管梅朵要說的事情和達傑索朗有什麼關係,反正只要是跟達傑索朗有關,藍寶自動退避三舍!
它現在也是有妻兒有家的人了,不能跟光棍在一塊pk呀。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達傑索朗出個事沒人心疼,它要是出個事,這一家老小誰來養活喂!
所以,一聽到主人是要去達傑索朗那裡,藍寶立刻搖頭,猛烈搖頭!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啊!”
不不不,它還要照顧妻兒呢,不去!
不過,藍寶還是非常感謝主人能夠大發慈悲把大爺給帶走,真是做了善事呀!
現在就是一個惹禍精與討人嫌,誰都不喜歡它。太頑劣了。它能在金娜央美辛辛苦苦曬乾的草藥上面撒上一泡童獒尿,它也能在央蘭的小牀板上面咬出來兩根釘子。更絕得是,它還能將小白瑪的腰刀給偷偷摸摸的藏起來,等找見的時候,發現大爺將刀給埋在了丹西的被窩裡面。
丹西鬧了一個大紅臉。
最可氣的,是它將桑吉米瑪一筆一筆請迦那給記的賬本,咬得七零八落玩雪花飄。
真的,如果大家都是楊白勞,那麼大爺就絕對是黃世仁!
頑劣!頑劣不堪!還專門咬梅朵的鞋,咬壞好幾雙,梅朵心疼死了。
得到藍寶的答案以後,梅朵也不再打擾藍寶一家了,畢竟好像藍寶還沒有處理完家事嘞。
達瓦應該也是真的沒有奶水了,這會兒正被那隻小崽子吸得咪咪疼,“嗷嗷”直叫呢。
一聽到愛妻痛呼,藍寶哪裡還能在梅朵的懷裡面呆住。
將藍寶放在地上以後,藍寶趕快就奔到了達瓦的身邊,一巴掌拍上了嘴巴死咬咪咪不鬆的小崽子的腦門兒上。
小崽子也是硬骨頭啊,被拍的都翻了白眼皮了,嘴巴還是叼得死緊。
嘖。看到這一幕,不知道爲何,梅朵感覺到胸前一陣發痛。
趕忙收回眼,回到桌子邊上,重新將大爺給抱了起來。
藍寶的崽子還是藍寶自己教育去吧,她可不插手!
不過,她是這樣想的。還沒跨過門檻,就在將將要離開之時,卻又聽得藍寶的幾聲唔唔,將她留了下來。
一回頭,竟然是藍寶叼着那隻還沒斷奶的小獒崽子在她面前。
梅朵愣了。
此時,爲什麼藍寶的一雙眼睛含着淚水?因爲它一家被這隻小崽子折磨的深沉!
藍寶將沒斷奶的小崽子往梅朵的腳尖上一扔,接着趕快退後幾步,彷彿他家兒子會像幽靈一般纏着他似的。
梅朵瞪眼:“我帶走?”
“嗷唔。”
呃……
“它還沒有斷奶呀!”梅朵條件反射的覺得胸前開始疼痛。真心不希望藍寶將這隻崽子託付給她!
“嗷嗷嗚。”斷了奶還讓你帶走幹嘛?
明白了。
在藍寶的殷切注視下,梅朵連連點頭,趕忙蹲下身子將吃得飽飽的、現在走不動路的小狗崽子給握在了手中。
哎呀,軟綿綿!
“明白了,明白了!”梅朵向藍寶保證,“我一定把它訓練成一隻像你一樣的獒!”
藍寶狂甩尾。其實不用那麼麻煩,它的兒子它知道是個啥天賦,只要讓它兒子斷了奶就行。
對此,梅朵表示,聽不懂。
“好,你大兒子以後就叫奶娃了!”
如果藍寶聽得懂,絕對一口老血噴出。
向藍寶一家告了別,梅朵帶着大爺和奶娃離開。
說來,這個奶娃與梅朵還是認識的。當梅朵在麻風晉美家,第一次見到達瓦產得這一窩崽兒的時候,她伸出一根手指頭去逗弄一隻悶頭吃奶的小傢伙。那個小傢伙就是它呀!
梅朵記得當時她用手指頭不懷好意的戳它的屁股,但是它卻看了她一眼就繼續吃奶去,根本沒有將她放在心上。爲此,還是達瓦用嘴巴將它給拱到了她的手指邊,這才任由她蹂躪的。
果然,吃貨,就是吃貨呀。身爲老大,竟然還沒斷奶,哪裡稱得上是兄弟姐們的表率,哪裡有皇長子的風範?
怪不得老小大爺都看不起它。
該!
誒?這麼一比喻,奶娃是皇長子,大爺就是正統皇太子嘍?
“哎喲,我還得了藍寶最優秀的兩個崽子呢。”梅朵驚道。
殊不知,對於藍寶來說,奶娃和大爺是最令它頭疼的兩個崽子,梅朵能帶走,真是讓它謝天謝地了。
就在梅朵還在滿意她帶走了兩個最優秀的獒崽子時,大爺和奶娃已經暗地裡相看兩生厭了。
也是,自古以來,皇長子和皇太子都不對盤,看來在獒犬界,也是如此呀!
冬,已經越來越深了。在再不走就不能按時抵達汪覺家的時候,梅朵終於率着龐大的車隊前去汪覺家的新官寨進行拜訪。
藏族新年,也就是“洛薩”,作爲藏族羣衆一年一度最隆重的傳統節日,人們每年從藏曆十二月起開始做過年的準備。基本上同漢人一樣,也是打掃衛生、縫製新衣等等。
在梅朵離開的時候,寨子裡面家家戶戶將自家爲了過年而趕製出來的奶油、酪糕等食品,都給梅朵送了過來。人們的熱情,讓梅朵好生感動。被這樣純樸的人們這樣單純的對待着,梅朵覺得自己爲雪貢家做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也正是這份熱情與純樸,再次勾出了最近一段日子被梅朵壓在了心底的苦愁。
她怎麼能讓貧苦的雪貢家的人們來替她報仇呢!
不應該吶。
在人們不捨的送別,還有留戀的歌聲中,梅朵帶着隊伍越走越遠。
這次再從雪貢家出行,梅朵身邊的人手何止是增加了一兩倍。除卻一直以來就跟着她的三個侍女還有小白瑪,在貼身隨行的下人中,還出現了東單和僧格這兩個新身影。而更新的就要屬後面車隊和前面開路的隊伍裡面,那些或是普通人,或是頭人兒子的人們。
梅朵不能保證這些人都會成爲她的追隨者,但是她相信,這裡面必定會有她的追隨者!
如果她終有一天會從雪貢家脫離,她希望這支隊伍裡面會有忠誠於她、甘願追隨的人。
這需要強大的人格魅力與利益吸引。梅朵正在努力。
此時的汪覺家新官寨。
汪覺家的新官寨剛剛修葺完成,全然不見原先嘉吉土司的半點記憶。在汪覺土司的指揮下,人們的生活漸漸的穩定下來。
之前達傑索朗拋棄掉了他帶來的百姓,焦心去尋找梅朵,而這些人全都是由他的貼心侍從赤普和次旦等人給安頓下來的。
在達傑索朗剛剛離開之時,赤普就傳話下去給百姓們說的是,土司大人先行一步,給大家安頓住地去了。這個謊言可是編得好,所有的跟隨而來的百姓都感激土司人的付出。有些不想來,但是沒有辦法,只能跟着親人來的人,也被土司大人的這種行爲所感動,安頓下了心。
結果,等人們紛紛到達新的官寨住宅地以後,還沒等見到土司大人的人影兒,又接到赤普說,土司大人給大家安頓好以後,已經去周邊土司的地盤上面借糧食、借用具、搞好關係,好讓大家過上好日子!
嘖,這個謊言可是將全體跟來的百姓,甚至包括原先嘉吉土司的百姓們都給感動得要死。
而赤普等達傑索朗的親信們,也只能頂着壓力過日子,數着指頭盼望着主子快些回來呀。
好在,主子沒有耽誤工夫,基本上就是掐着趕路的時間回來的。
不過,當達傑索朗回來的時候,人們還奇怪這土司大人不是借東西去了嗎,東西呢?
赤普一給達傑索朗說這事,達傑索朗木了兩秒,然後哈哈大笑。笑得赤普直打哆嗦,以爲他家主子這是怒極反笑了。
結果,達傑索朗說:“就把話傳下去,說今年的新年,會有雪貢土司來和咱們一起過!叫大夥都打起點精神來!”
赤普一聽這話,當即眼睛就亮了!
“主子,搞定了?”語氣那個亢奮呀。
果然就是女王大人嘛,怎麼着都會被他家主子給迷得神魂顛倒!
“呃……這個,”誰料,達傑索朗打磕絆了,倏爾一變臉,“問那麼多,滾蛋!”
於是,赤普就屁顛屁顛的滾了。
當會有雪貢土司來汪覺家的新官寨過年的消息傳到每一個百姓的耳朵裡時,百姓們的情緒沸騰了!
土司大人就是有一手啊,這借東西借得把人兒都借來了?!
而隨着這個消息傳出來的,還有雪貢土司是個女土司的消息。
艾瑪,有情況呀。人民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燒。在這飄搖大火之中,達傑索朗也是心情好的帶着全體汪覺家搬遷來的人們進行了遷居儀式。
自然要有遷居儀式,什麼事情完成都要辦個禮表示慶祝。普通人家搬個屋子都會有“喬遷之喜”這一說,就跟不要談汪覺家搬遷官寨這麼一件大事了。好歹也是能和皇朝遷都算是一個性質的。
在民間呢,等到新居落成,喬遷新居之前,搬家的主人要請喇嘛卜卦擇定吉日良辰。並請喇嘛開加持,用柏枝薰煙進行煙祭。同時先搬一小口袋糧食、一砣酥油、一包茶葉到廚房裡,以示遷居新家生活富足,繁榮昌盛。
而等到搬家那天時,鄰里親屬們則都要主動前來幫助搬家。來的人都要帶一根哈達和必備的禮品,比如茶包、酥油、八寶細瓷碗之類的賀禮,而哈達則是用來系在新房中柱上,以示真誠的祝福。搬完家,主人要盛情款待鄰里親屬。
民間是這樣的習俗,而堂堂汪覺家搬遷官寨又要用多麼隆重的禮表示慶賀呢?
首先,達傑索朗就是先換上了一身新衣裳。
紅色的大圓領藏袍,開右襟,左襟大右襟小,寬口超長袖,袖長過手面3一4寸,下襬略長出腳面。左襟、右腋綴有銅質鏤花鈕釦。
除此之外,身上還加了一件披風,以四方形毽子爲形,無袖無領,兩角近領處級以領花、別針或繫帶,擺處兩角縫綴有絲穗,以染色細毽子爲料。
頭上還戴了一頂彩花圓頂深筒形的羔皮帽子,腳上穿着一雙黑紅色牛皮革相間,多層生牛皮鈉成硬底的翹鼻厚底藏靴。
達傑索朗因爲頭髮夠短,不能像其他草原男人那樣給自己弄個髮型,於是負責給達傑索朗打扮的侍從次旦,就往自家土司大人的額間掛了個紅寶石。鮮豔如血,配着那一雙鷹眸,既妖豔又霸氣,次旦剛給主子打扮好,自己都要愛上了。
紅寶石挺大,鮮活的二郎神在世!
一向風騷的大銀耳環在左耳朵上面晃盪着。今兒達傑索朗是酷斃了,盛裝打扮的不能再盛。
可是這廝自己還不滿意,等到次旦給他一收拾完畢,一照鏡子,鏡子裡面的人立刻將眉頭皺了起來。
“會不會太花了?”達傑索朗悶聲道。
是從次旦在旁邊沉醉的看着:“不花呀,一點也不花,很精緻!”他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這還要被人怎麼活?=。=
恩,精緻這個詞用得不錯。
想到自己總是被梅朵說粗糙,達傑索朗接受了這個造型。
等到達傑索朗以這一番打扮出場,許久未見自家土司大人的汪覺家小姑娘大媳婦們激動的快要瘋了!
“土司大人!土司大人!”
情緒激動到就差舉個名字牌牌或者是熒光棒之類的應援物,擱那兒玩命追星了!
帥,帥啊,怎麼就能這麼帥。
“嗚嗚,土司大人,娶我吧!”
“娶你幹什麼,我要嫁給土司大人!”
“你倆都滾開,土司大人是大家的!”
“對對,大家的!”
……
好好的一個遷居儀式,能給達傑索朗整成個人粉絲答謝會。
不過除了他,搬來的汪覺家的每一個人都裝扮得很是靚麗。接下來,請喇嘛祭告天地,煨桑,燃燒柏煙驅穢討吉,唸經保得官寨平安。
老嘉吉家的官寨經過整理以後,顯得恢弘大氣了許多。這裡就地取石比較方便,所以大多數的房屋都是取片狀或者是塊狀的石頭,以砌築法砌築外圍圍護主體結構,而內部則是分層樓面和樓梯同樣用木料構建。
一般來說,碉樓若按功能劃分類型,基本上可以分爲寨碉、哨碉、家碉三類。
寨碉以村寨或宗族爲單位,建於村寨四周和交通要道口,供集體防衛和作戰用,小的村寨一般有幾座,大的村寨十餘座。
哨碉亦是供集體使用,一般建在視野開闊的高處,碉頂常有人四處燎望,發現緊急情況,以烽火爲示,以便村寨人們及時作準備,相當於烽火臺。
家碉以家庭爲單位,其高碉與住宅緊緊連爲一體,以作儲藏物品、藏身和防衛用。
汪覺家這次的新官寨可是屬於三種類型的結合體。畢竟作爲土司大人的家,功能自然是要多一些。
每一個人都在虔誠的唸經,誠心誠意的祈禱着老天爺能夠保佑汪覺家的新官寨,佇立永世。
所以的儀式結束以後,當然還是會迴歸到最終的吃吃喝喝。不同的是,達傑索朗作爲土司大人,要到每個跟着他搬遷來的百姓的家中,品嚐一點美食,算是慰問。
因爲這一個項目,汪覺家的下至十三,上至三十的女人們從昨天晚上就開始忙活了。
想要抓住男人的心,想抓住男人的胃!
達傑索朗一一品嚐過以後,恩,一家比一家的酥油香,一家比一家的奶糕好吃。嘖,看來他汪覺家百姓們製作美食的手藝大有長進呀。
在路過一戶人家時,發現這戶人家供奉上來的一樣糌粑很有意思。
“這是什麼?”達傑索朗問道。
喲,喲!能讓土司大人詢問的食物可是沒有幾個,供奉食物上來的這戶人家幸福的都要暈過去。是一對老夫妻,不過他們還不能暈,他們還記得要把自己的女兒益西給土司大人推薦一下!
“回尊敬的土司大人的話,這是我的女兒益西做的‘扎西德勒’。”
“扎西德勒?”達傑索朗笑,“這個名字倒是有點意思。”
達傑索朗又拿了一塊嚐了嚐。這個舉動對於普通的百姓來說,可謂是莫大的榮幸了。要知道,土司大人一路走來要吃多少戶人家的東西呀。每家能品嚐個一丟丟就不錯了,哪裡還能容得下土司大人吃了一口又一口?
能讓土司大人吃得不止一口的東西,那得多好吃?
周邊圍觀的人看着這對老夫妻,眼睛裡面滿是豔羨。
“嘖,珠傑他們一家真是有福氣。”
“你也不看人家生了個什麼樣的女兒!”
旁邊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着。
“你這‘扎西德勒’是拿什麼做的?”達傑索朗覺得美味,繼續問道。
得嘞,榮幸已經不夠形容珠傑夫婦此時的心情了。這會兒,就算是土司大人問他們家還有多少存款,那也得乾乾淨淨的說呀。
“回土司大人,我和老婆子也不是很知道,還是讓我的女兒益西來給土司大人說吧。”
老頭子珠傑也是個有心眼的。不管怎麼樣,一定要把女兒給推薦上去才行。
達傑索朗點頭:“行,叫你女兒出來說吧。”
益西就站在她的阿爸阿媽身子後面,聽到土司大人應允以後,這才從父母身後給露出了面兒來。
一露面。嘶——周圍爆發出一陣猛烈的吸氣聲。雖然大家對珠傑家閨女的美名早有耳聞,但是還真沒有親眼見過。
珠傑這一家,並不是老官寨周邊寨子裡面的人家。他們是住在草原上面放牧的,距離有些遠,這次是聽說土司大人要搬遷官寨而跟過來的。
之前跟在隊伍裡面趕路時,益西的美貌雖然有不少人都聽說過、也見識過,但是風塵僕僕的,益西也經常用布將自己的臉包裹得嚴嚴實實,所以大家還沒有機會能過一飽眼福。
這次倒是好了,直接見到的就是益西經過盛裝打扮以後的面貌。
小臉嫣紅,兩隻眼睛黑喲喲閃動着耀眼的光芒,彷彿兩汪深深的潭水,誰和她對視,誰就會一不小心的被這兩汪潭水給吸進去,沉陷入內,不得逃離。
“回土司大人的話,”聲音一出口,同樣美妙的讓人想要把耳朵放在益西那櫻紅紅的小嘴旁,好一次性聽個夠,“這‘扎西德勒’是先將酥油熬化,然後放上糟耙和糖,捏勻而成。”
達傑索朗也同樣爲益西的美貌驚訝了一番,不過他的驚訝更多的是在想,我汪覺家還能有美人,真是稀奇。
因爲見慣了梅朵上輩子和這輩子都舉世無雙的臉,所以達傑索朗基本上對女人長什麼樣都是免疫犯眼盲症的。益西這個姑娘的眼睛非常有特色,不是能夠輕易就被蓋住光輝的,因而讓達傑索朗也能夠眼前一亮。
聽到益西簡單的介紹完,達傑索朗點點頭:“原來是這樣,還真是稀奇,味道也好,很不錯。”
就這兩句話,足夠讓益西嫁到一個頭人家了。
益西今年也不過才十六的年紀,正是小姑娘愛慕情郎的時候。只不過益西的家住得有點偏,往日除了阿爸和阿媽,人都見不到幾個,就更不要說是同齡的男人了。
這會兒遭到達傑索朗一陣誇,益西當即羞紅了小臉,滿是胭脂醉的模樣,讓周圍多少男人兩眼放光流口水呀。
誇獎完,達傑索朗正想邁步去下一家,突然想到,這麼好吃的東西爲何不讓梅朵也嚐嚐呢?
梅朵要來他的地盤上過年,他不招待的讓梅朵以爲是到了自己家,那就不合格!
“你,”達傑索朗扭回身子來,看向益西,“你在家……”
達傑索朗本來是想說讓益西在家多做一些,等梅朵來了以後再獻到官寨裡面去,可是一想到還是顯然梅朵吃到新鮮的,便臨時改了口:
“你其他的食物做得怎麼樣?”
益西害羞:“也,也還行。”
阿爸阿媽說不能再土司大人面前放肆。她的手藝她敢說沒有幾個姑娘能比得過。
聽到益西說其他的食物做得也還行,達傑索朗立即拍板:“好,那你就收拾收拾,過年這段時間就留在官寨裡吧。”
達傑索朗作爲一個土生土長的藏族人,他的觀念不會像梅朵那樣,將百姓看做是人。在達傑索朗的眼裡,不,應該是說在所有土司的眼裡,奴隸是牲口,百姓是可以任意擺佈的。
如果梅朵碰到益西,會詢問她的想法,願不願意去官寨,但是放在達傑索朗這裡,那就是一個命令,讓益西直接收拾收拾到官寨裡面住了。
也正是這個命令,讓益西直接瞪了兩隻漂亮的大眼睛,滿是驚喜的看向土司大人。
周邊的人也爆發出一陣難掩的驚呼聲和議論聲。
“珠傑家的女兒這是要麻風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能被土司大人看中,天,就因爲有一手好廚藝?”
有姑娘不滿:“我的廚藝也不錯的!”
不過不管別人都在酸一些什麼,珠傑是驚慌外加天上掉餡餅的大高興,趕忙拉着自己的婆娘和益西,跪在地上連連給土司大人謝恩了。
女兒能搬進官寨裡面,這下輩子還用愁啊?
高興的珠傑一家似乎沒有將土司大人的話給聽清呀。
達傑索朗說的是讓益西在過年這段時間留在官寨,可沒說益西這輩子就進官寨了。
不過,這一點是誰也不在乎的。都能踏進官寨的大門了,留下去還有問題嗎?
益西滿眼都是愛慕的看着土司大人從她家的門口走開。
即使達傑索朗用很快的速度將所有人家的食物給嚐了個遍,這日頭也已經過了正午,而達傑索朗也恐怕兩天都不用吃飯了。
回到官寨以後,盤算着怎麼着這梅朵都應該啓程上路了,達傑索朗在心中期盼着的同時,又要趕快吩咐給梅朵和隨行人員安排住處。
梅朵的隨行人員住在哪裡,達傑索朗管不着,愛住哪裡就住哪裡去,住到寺廟裡面都沒有問題。但是梅朵住在哪裡,可是達傑索朗一定要操心的。
“主子,我讓人將咱們客房裡面最好最大的一間給收拾出來,收拾的舒舒服服的,保證讓梅朵小姐住的安心。”
赤普在旁邊建議道。
知道雪貢土司就是當初的女王大人,赤普也是上了心。憑藉他對女王大人的瞭解,其實住在哪裡都無所謂。不過,他家主子可有所謂。所以,赤普琢磨着可以將這官寨裡面那一間基本上同土司臥房一般大小的客房給收拾出來,只要佈置的溫暖舒適一些,女王大人是不會嫌棄的。
達傑索朗思考了一下赤普的建議。恩……客房?
最好的客房也和他不在一層樓吧?
想到當初梅朵讓他住在雪貢官寨的客房裡面時,他有多憋屈。雖然他也很想讓梅朵嘗一嘗那股憋屈勁,但是還真怕把梅朵給憋屈走了。而且他也捨不得。
其實,關鍵就害怕是梅朵不覺得憋屈。
那他恐怕自殺的心都要有了。
“不行,還是安排到我隔壁的房間吧,雖然房間小一點,但是離我近。”最後,達傑索朗拍板決定。
赤普想,您隔壁的房間?
赤普不是不知道梅朵身邊要帶多少個侍女,而主子隔壁的房間真是有夠小,放不下吧?
“主子,這……”赤普正要提醒一下,瞥眼卻撞上了自家主子“你廢話真多”的眼神,趕忙歪頭就往外跑,“我這就叫人收拾去!”
得兒,主子想的是什麼,咱們這些凡人解讀不了。
看着赤普跑開的背影,達傑索朗滿意的笑了。
房間小了好哇。
梅朵一行人在袞秋的帶領下,一路平安的向汪覺家駛去。
到了冬天,這一路上是很不好走的。野獸之類的威脅倒是少了不少,可是更多的阻撓卻是來自天氣。
在藏族,預測天象的方法有很多,比如說以雲氣來觀察天象就能有四五種觀察方式:
第一種是以雲的顏色來預測氣象。如果清晨天上的雲彩呈現出紅紅的顏色,那就代表着中午過後,一定下冰雹或者是暴雨。而在夏季的晚霞如果雲彩透紅,則代表着一日之內有冰雹;呈現黃色,由少積多,則證明日落時或傍晚下冰雹。白雲遊動快、狂風煙霧、黑雲密佈、雷聲轟鳴則短時間內下暴雨。午後雲呈現紅則天晴。
還有以雲遊動方向、雲的位置、雲的形狀,或者是霧的變化來預測天氣變化。譬如雲霧瀰漫、湖水氾濫形、雲層積多螺旋形、雲條變杖形、烏雲層積等都爲下雨或雪的預兆。
這樣的觀察數不勝數,不必贅言。
這樣的觀察是藏族人民通過長期生產、生活經驗的積累而形成的民間歷算,一代一代口頭流傳下來,易學易會,就是不識字的人,只要勤於觀察、分析,也能預測到天氣的變化。
這是高原氣候特有的一種預測方法,說的有意義一些,那就是長期以來人們改造自然和征服自然的科學武器,對農牧業生產所產生的作用尤其突出。
通過這樣的觀察,每每遇到有雨、或是冰雹等比較讓人受罪的天氣前,梅朵都會下令讓隊伍提前做好準備。因而還算是比較順利。
在甘孜康藏這裡,因爲地域遼闊,人口密度小,地形複雜,多山,江河溝谷縱橫,再加之海拔高,氣候寒冷多變,這諸多重重的困難因素會給出行帶來極大不便和困難。
普通人們外出,或步行,或以馬代步。牧區、半農半牧區以耗牛馱運,河谷山地農區則是多以騾、馬、驢、黃牛負重。
沿途數十里,乃至上百里都極少出現人煙,所以出行者需自帶帳篷、衣被、口糧、鹽巴、茶葉、炊具等物,以備食宿。
這也是單獨人們幾乎很少會出行的原因。
實在是太受罪了。孤零零的死在哪裡,恐怕幾十年就不會被人發現。
像梅朵這種大型的隊伍因爲準備的充足,倒是不會有物資能問題的困擾。出行的疲累是無論步行、騎馬還是坐火車、飛機甚至於航天飛船都會出現的。
而在人們的疲累中,汪覺家的官寨就變成了人們心中的朝聖之地。
梅朵坐在馬車裡面,不止一次的聽到外面有人在詢問袞秋“還有多遠才能到啊”“還有幾天才能到啊”!對此,袞秋的回到永遠都是同樣的回答:“不遠了,不遠了,再走十幾天,十幾天。”
然後人們又是認命的趕路。
梅朵對袞秋的忍耐力表示敬佩,同時也對他這人更加的看好。從達傑索朗的嘴巴里知道,袞秋這個傢伙就是個隱藏在雪貢家的小探子!這下暴露了。
作爲一個探子,居無定所的,整天還要東跑西跳的打探消息,這日子過得是有多麼艱辛梅朵還是能夠想象的到的。
中午起竈時,選了水草之地,下人們卸下牲畜馱鞍和物資,就近放牧;用石頭支起三鍋莊,拾了柴或者牛糞,生火熬茶,用整羊皮揉製成前加一截鐵皮管的皮火筒吹火。
這一路行來,大家或者吃糟耙,或吃其他乾糧。偶有葷腥。
不過,土司大人都不嫌棄,下面的人又怎麼敢抱怨呢,大家都看着土司大人吃得適合他們一樣的食物。
食畢,收回牲畜上鞍繼續前行。
到了傍晚,生起簧火,或搭帳篷,以牲畜馱墊鋪地。梅朵當主子的還好,就算到了搭不了帳篷的時候,還有馬車,但是其他的下人們就只能以鞍爲枕,以衣爲被露宿,或在大樹下,山岩旁“打野”過夜了。
有的時候遇到風雪雨天,帳篷又不能即時搭起來,那滋味,真的是很不好受。
途遇小溝小河,涉水而過,若遇江河,或以溜索,或以牛皮船、木排爲渡。
梅朵從來沒有想到從雪貢家往汪覺家去會是這麼的艱辛。真讓人生出一種有去無回的感覺。
看來以後要不然就是不去,要不然就是避開冬天再去。
真不知道前一個月時,達傑索朗就帶着一個侍從堪布,是怎麼艱難回到家的。
那個男人,遇到什麼苦也從來不說。他認爲,只要安全度過了,就不能算得上是苦。
對於達傑索朗的這種性格,梅朵也只能嘆一句,真是老汪覺土司教得好啊。
在趕路的時候,有的時候遇到天氣好,不刮那些陰冷冷的風時,梅朵也會想到仁青諾布,不知道仁青諾布現在趕路趕到了哪裡,還有多遠才能到安全抵達麥其家。
希望一帆風順。
德欽家最近日子過得很不舒服。
德欽家是夾在麥其家和汪覺家之間的。往年都是與拉巴茸家、汪覺家是同盟關係,不過自打拉巴茸女王死了以後,汪覺家脫離了這個同盟以後,德欽家就孤單單的和拉巴茸家成了拴在一條繩子上面的螞蚱。
日子不好過呀。
原因是什麼?
原因就是從麥其家偷走的那些罌粟!
媽的,德欽土司真的是想罵人了。他將罌粟種植出來以後,本指望着能發一筆財,結果將東西運到了漢地,才發現沒有一個人敢收。送罌粟的隊伍是怎麼去的就怎麼回來了,原裝未動!
這可是將德欽土司給氣得半死。
而更可氣的是,他當初爲了種植這些罌粟賺取白銀,特意劃分出了一片農耕地出來,還是一大片!結果現在導致沒有了銀子,連糧食也沒有了!
德欽家不像麥其家,還有存糧能夠應付應付,德欽家真的是窮得都快要揭不開鍋了。
不行,不外出借糧是混不下去的了。
但是問題就出在這裡。向誰借?
麥其家?先不說麥其家有沒有糧食借給他們,就單是上次他們的人將麥其家的大少爺右手給砍斷這一件事,就夠麥其土司將德欽家給恨到心尖尖上了。呵呵,借糧?麥其土司敢借,德欽土司還不敢吃呢!
除了麥其家還有鄰居汪覺家。
汪覺土司對德欽土司的恨怨,德欽土司也很清楚。不過,拉巴茸女王都死了,還能怎麼辦?他們德欽家爲什麼要放棄掉拉巴茸家這麼一個強大的盟友。所以,汪覺家不能借。
最後剩下一個拉巴茸家。向拉巴茸家借糧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不過,在運輸上面還需要德欽土司擔心。因爲糧食要先從拉巴茸家運往德欽家,必定要經過汪覺家。就憑汪覺土司達傑索朗那性子……
想想德欽土司都想發抖。
別糧食是借到了,中途又被達傑索朗給搶走了,這筆賬還得算到他們德欽家的頭上。
要真是會有這種結果,恐怕德欽土司睡覺都會哭醒。
不敢向汪覺家借糧食。德欽土司根本就沒有想過糧食會安全到達德欽家這個美好的結局,想想達傑索朗手下的探子有多少,恐怕他德欽家都滿是汪覺家的探子和臥底。這種形勢下運送糧食,達傑索朗發現不了,那就是汪覺家所有的人都耳聾眼瞎了。
因而,德欽土司陷入了愁苦。
愁啊,愁啊,頭髮一大把一大把的往地上掉。
誒?!
這掉着掉着突然就得來了一個消息,說是汪覺土司帶着百姓搬遷官寨了!
“你再說一遍!”德欽土司扯着報信人的領子問。
“汪覺土司帶着百姓搬遷官寨了,就搬到了原來嘉吉土司的官寨所在處,看樣子是要把原來嘉吉土司的官寨當作汪覺家的新官寨了!”報信人一口氣交待完。
德欽土司大喜,難不成路能通了?再問:“那他們的老官寨就沒人了?”
“不,不是,”報信人搖頭,“老官寨是老汪覺土司帶人留着,老汪覺土司並沒有離開。”
恩?
德欽土司還沒有來得及高興呢,更憤恨的表情就出現了。
操,他怎麼就忘了,這個狗孃養的汪覺家除了個達傑索朗,還有個老傢伙呢!
德欽土司氣得眼睛都要紅了。這就是不讓人活的節奏呀!
小的把北邊守着,老的在南邊看着,他借個屁糧啊還。
將報信人趕走以後,德欽土司很是憔悴的坐在地上,苦惱不已。
報信人還委屈來,都是報信的,憑什麼別人都是被土司大人一頓賞,他就是遭到一通轟呢?
因爲你報的是桑心唄。
德欽土司在自己的房間裡面,繼續頭髮一大把一大把的掉。
最後,終於還是管家看不下去了,給德欽土司提了個建議。
“老爺,小的有一個法子不知道行不行?”
死馬當活馬醫吧:“你說。”
管家眼睛珠子一轉,瘦瘦小小的身子也顯得很是猥瑣。
“咱們要不然就向汪覺家借糧好了!”管家道。
“向汪覺家借糧?”這個想法德欽土司壓根就不會忘腦子裡面過,“怎麼可能,就算我去借,汪覺家那一老一小兩個混蛋也不會借給咱們的!在說了,這要是讓拉巴茸土司知道了,還指不定以爲咱們要和汪覺家怎樣怎樣呢!”
這個想法立刻被德欽土司給否認掉。不過,管家沒有氣餒,而是繼續道:“誒,主子,咱們可以略施小計嘛。”
德欽土司皺眉:“怎麼弄?”
“嘿嘿,”管家嘿嘿笑了兩下,“咱們可以向汪覺家說,咱們決定脫離同拉巴茸家的同盟,選擇和他們結盟。然後咱們又可以私下向拉巴茸土司休書一封,告知咱們現在的處境,就是口頭上和汪覺家結盟,只爲換取糧食來。這樣的話,老爺,咱們不就兩頭都不得罪,而且還能拿到糧食嗎?”
聽着管家的計劃,德欽土司沒有立刻說話,而是暗暗計劃着實施的可能性。
管家說:“這個法子,恐怕拉巴茸家還要支持咱們呢。畢竟,他們一粒糧食都不用出,一點損傷都沒有,咱們還成爲了汪覺家的同盟,伺機而動呀。”
“這個……”不得不說,這真是一個非常好的法子。汪覺家以爲給他們糧,自然會把他們當做是自己人,那樣,他們的德欽家就可以從夾縫中求生存,說不定還能將汪覺家當槍使,好好的收拾一頓麥其家呢!
越想越高興的德欽土司很快就發現了管家說的這個計劃真是個天才想法。可行,可行呀!
“好,好。”德欽土司連連應聲,高興得合不攏嘴,彷彿現在就已經看到了日後他們將汪覺家給哄得團團轉,最後和拉巴茸家聯合起來,一舉殲滅的場面。
德欽土司很高興,趕忙讓管家準備紙和筆,他要寫兩封信,一封是寄給拉巴茸土司的,而另外一封是要寄給汪覺土司的。
管家聞言也趕忙去給自家的老爺準備紙和筆,這一對主僕,開始把別人當傻瓜玩耍了。
就在德欽土司因爲自家沒有糧食而絞盡腦汁的想法子時,麥其土司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