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矩見到前方的那兩個黑影時,已是巳時三刻。一行人已經奔跑了三個多小時。按理,高矩他們二十多人乘的都是上等良馬,很快就會追上徐洪的。可是,每當他們快追上時,那個高大威猛的壯士,就會攔截他們,與他們拼命的廝殺一陣,而他們又敵不過他,壯士總是佔上風。待他們喘過氣來以爲就要活捉壯士的時候,壯士又撤離了。就這樣,一路上殺殺砍砍,砍砍殺殺,不覺中接近了晉陽。
爲了避人耳目,安全轉移,邵泉讓崔浩將三人的父親送至晉陽城的西門,屆時他們在那裡等候。
約定會合的時間爲午時一刻,崔浩做到了。在晉陽西門,崔浩見到了邵泉。與邵泉並肩而立的另外兩個年青人則是徐光耀與呂斌,身後三掛馬車靜靜地等候在那裡。
崔浩從馬車上下來,與邵泉雙手緊握。
“壯士,不負威名也!”
見崔浩不負所望手到拈來,邵泉有些感動眼眶中溢出淚水。這時,徐光耀與呂斌已走到兩掛馬車的車前去接他們的父親。
大胖子徐洪在見到兒子的那一刻,竟然放聲大哭起來。
“我父爲何如此?城門前還貼有告示,這裡哪是安全之地?”徐光耀急忙將徐洪扶到他身後的一輛馬車上,他也順勢坐到車裡面。
他向邵泉揮揮手:“邵兄,小弟先行一步。”
呂斌接走了父親呂進也乘坐一輛馬車離開了。
三家事前約定,他們分頭去南方陳國的邊境小城洛城,在那裡他們再會合。按他們現在的家境,在氣候溫暖、景色秀麗的南國享享清福,遊一遊江南美景也是不錯的選擇。
三家的馬車繞過晉陽城,從晉陽郊處一直向南奔去。
邵泉付足了四百兩銀子後,崔浩離開了晉陽返回丕縣。
倒是高矩十分的喪氣,損兵折將不說,釣在手中的大魚就這麼輕易地溜走了他實在是不甘心。若知如此,何必當初?將徐洪三人主動交與他們的家屬,也許還混個人情。如今,自己如此被動,此三家哪一個還會支持他奪太子位?
回到彭城,他氣得兩天沒吃沒喝越想越憋氣。
“怪自己,不怪他人,爲什麼將徐洪他們放到那樣的偏僻處?讓那個劫匪輕而易舉地就劫走了?”
捶胸頓足也無濟於事了,費盡心思從朱顏赤的眼皮子底下將徐洪接回來的功勞也隨風飄走了。
事實也如此,高矩還是沒有高深的頭腦,將一把好棋打得稀巴爛。現在他覺得他的太子夢離他越來越遠了。
他寫了一封信告訴母妃:徐洪三人已被劫走此後遇事多多小心。
桑妃接到兒子的信惶惑不已,他不知道兒子爲什麼沒有及時地將徐洪交給徐貴妃?爲什麼放着大好的人情不做非得逼着人家千里迢迢地去劫持呢?她傷心得直掉淚,敏感的她覺得不但自己的兒子以後想回京城已經不易,就連她本人在宮中的日子也要難熬了。
“我的小祖宗,虧了我日日夜夜思念你,日日夜夜想着怎樣將你從冰天雪地的北疆調回鄴城。你可倒好,將母親推向人不是人鬼不像鬼的境地。徐貴妃不恨母妃嗎?你的所作所爲她一定記在母妃的身上,她還會給母妃好眼色嗎?”
桑妃氣得直跺腳:“小孽種!”
接到兒子信的桑妃,一天一夜沒睡覺,她變得憔悴了。可是,她常常驛動的心還不甘心就這麼沉淪下去。
第二日清晨,她來到碧螺宮來見段歡。
“幾日不見,小妹可好?”
桑妃在極爲落寞時,想到還能與自己結爲同黨的段歡。如今,她與段歡同是失寵之人,徐貴妃在皇上面前又紅又紫極爲得意,她們倆個不定誰也會像斛律婉儀一樣被打入冷宮。所以,在見到段歡時她語言中充滿了甜蜜與溫情。
“還好,姐姐請坐!”
此時,段歡正在梳洗打扮,她不明白桑妃何以這麼早就登臨她的宮邸?
“我在想……”桑妃也覺出這麼早打擾人家不是太好,但她實在是太憋悶了,現在總得找一個理由吧!“我在想,你能不能找個機會,爲高矩講個情,讓皇上將高矩調回鄴城?”
“啊……”段歡真不知道怎麼回答桑妃,她入宮之前高矩就在北疆了,至於高偉爲何讓他留在北疆其中內情她絲毫不知。如今,高偉已對她十分冷寞,她貿然提出此事會不會惹怒高偉?高偉現在喜怒無常,無力打理朝政的他只能靠玩遊戲麻痹自己,糊里糊塗地度日。但爲了敷衍桑妃她不得不含糊地說,“如有機會我一定爲高矩講個情……”
“那就好,姐姐在此感謝了!”說完桑妃做了恭禮。
“姐姐不必客氣,彼此彼此,只是我能不能說動皇上我可沒什麼把握。”
“哎,也罷,也不是什麼非得要做的事,高矩在北疆也落得個清閒自在。”
桑妃表面的意思是來去自如不是非得要調回來,但語氣中顯出萬般無奈。爲了套近便表現她對段歡的關切,她說道:“妹妹乃天下第一美人,可偏偏皇上卻看不見,徐皇后與妹妹比那也是差十條街呀!”
段歡聽出桑妃話中之意,笑了笑,然後道:“皇帝喜歡誰不喜歡誰那是他的自由,他的喜好,沒有人能強加,我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如果我們把此事看開,我們不是照樣看得見風花雪月,黃昏落日嗎?我們喜歡吃什麼就讓人買點什麼,不是很逍遙自在嗎?”
段歡的想法與桑妃的想法大相徑庭,這是桑妃萬沒料到的。她以爲段歡是皇帝身邊的妃子,她一定對徐貴妃升爲皇后充滿醋意,女人嘛,誰不想在男人面前受寵?可偏偏這個段歡卻與衆不同。
桑妃哪裡知道,段歡是迫不得已才進宮的,她早已看出北齊內宮的混亂與不堪。如今,她不想走斛律婉儀的前車之鑑,皇帝今天喜歡你,不等於明日也喜歡你,那是皇帝的特權所至。所以,爲了免去不必要的痛苦,還不如壓根就不受寵。這樣,生活纔會按部就班。
“哎呀呀!”桑妃一聲驚歎,她認爲段歡太不領風情了,“妹妹所言極是,我不過是爲妹妹打抱不平,妹妹花容月貌可惜了。”
“哼,”段歡冷笑一聲,她對桑妃的庸俗很是不屑,“天下美女有的是,人家哪一個不是過很快活,難道只有當了皇后就快活了嗎?”
“啊,啊……”桑妃看出段歡的不快,便改了話題,“我前日做的糯米糕很好吃一會兒給妹妹送幾塊來。”
“這還不錯!妹妹我最喜歡吃糯米糕啦!”
桑妃藉機告辭。
邵泉與徐光耀等三人送父親們去了南陳的邊境小城洛城,在洛城三的父親匯合在一起轉到南陳的國都建康。
建康乃繁華富裕之地,風調雨順之鄉,麗宮華苑,歌舞昇平,是六朝古都。
踏上南國的土地,徐洪他們眼界大開好像到了天堂一般。喘氣勻呼了,腿也不涼了,個個眉開眼笑。
三個兒子完成此大任也都鬆了一口氣,他們在走時對自己的父親又叮囑一番。
“千萬不要與人說你們的真實姓名,此地有許多北齊的耳線,他們會隨時報給皇上的。”邵泉鄭重地提醒他的父親,“我們在那邊會及時地打探消息的,一旦時局好轉馬上就會來接你們。”
這時,三位父親退去了初來窄到的喜悅,變得憂傷起來,個個流出了眼淚。
三個兒子沒有一個遣責父親,說他們幹出了不應該乾的事。因他們的出逃,案子還不能最後了結。如果徐皇后作足了功夫,他們的父親還有起死回生的餘地。他們的父親佔有的那些軍餉也是一大筆鉅額財富啊!
只是他們不知道,竟有線人報給了朱顏赤,朱顏赤已經知道三名要犯去了南陳。這時,朱顏赤下了狠令:沒收三名要犯的全部財產!
朱顏赤在抓捕徐洪三人時,已經及時地繳獲了他們的非法所得。如今,這三名在逃犯遊離於法律之外,使國法遭到褻瀆。爲了法律的尊嚴,朱顏赤決定沒收他們的全部家財。朱顏赤不能容忍這幾名死刑犯去它國享受榮富貴的生活。
邵泉他們回到鄴城時,他父親的府邸已經罰沒了,邵泉將母親與妹妹接到自己的府邸。呂斌回到了呂莊,呂莊周圍都是呂斌的親族,呂斌與母親很快就有了生活着落。徐光耀卻不同,他的祖父祖母與他的母親流落街頭,無所投靠。只有徐皇后偷偷地送點東西貼補他們。
滿以爲接回三個父親就萬事大吉的三個兒子,面對殘酷的現實一臉窘迫。他們不知道未來的日子怎麼過?邵泉還有官職,可呂斌與徐光耀就不如他了得靠親戚們資助。
“他孃的!”
徐光耀發瘋了,見到蓋着官府大印的封條一劍刺去。激動過後,他慢慢冷靜下來。現在很難說他們敗了,徹底的敗了,因爲他還有強大的後盾,他的姑母徐皇后也不是省油的燈。誰笑到最後還得另說着。想到從前的榮華富貴轉眼間化爲烏有他十分的悲傷,他不明白這是因何?是父親造成的嗎?是父親一步一步走向泥塘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