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豹房之內,朱厚照咳嗽不止,大明首席御醫吳傑正在號脈。
等號脈結束,皇貴妃關切問道:“吳院使(正五品),陛下的病情可有好轉?”
吳傑起身作揖:“回娘娘,陛下此乃幼時痼疾,偶然風寒便會外感咳嗽,恕臣醫術淺薄難以根治。陛下所咳之痰,已經由黃轉淡,脈象漸漸趨於洪正,只需每日煎服藥劑,再施以推拿之法便能康健。”
“還要多久?”皇貴妃追問。
吳傑回答說:“少則三五日,多則十天半月。在此期間,切不可外出受涼,飲食要清淡一些,多喝熱水,早睡早起。”
“多謝吳院使。”皇貴妃讓宮女拿來兩塊銀元做賞錢。
吳傑連忙接住:“不敢!”
“退下吧……咳咳咳!”朱厚照揮手說,剛說兩三個字又咳嗽。
“陛下。”皇貴妃忙給朱厚照撫背順氣。
等吳傑離開房間,朱厚照咳出一口黃痰,這才感慨說:“此病已有十幾年,我早就習慣了,就是咳起來有些……咳咳……難受。也不能外出走動,實在憋得慌,等開春之後定要去南海子(後世大興區境內)狩獵。”
距離開春已經不久,皇貴妃怕朱厚照病情反覆,勸諫道:“還是等秋天吧,春日狩獵違禮。到時候,把王二郎叫上,妾身也陪皇帝哥哥一起去。”
朱厚照笑道:“那就秋天,二郎的箭術驚人,跟他一起打獵可贏不了。”
皇貴妃奉承道:“陛下也是神射。”
“咳咳,”朱厚照清了清嗓子,“這些日子讀書着實煩悶,外頭可有什麼新鮮玩意兒?”
隨侍太監李明說道:“稟皇爺,物理學院發明了蜂窩爐和蜂窩炭。此炭用無用的碳灰、碳屑製成,可用於生火煮飯,且價錢比柴薪和石碳便宜,京城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家家皆用此物。買的人實在太多,作坊都造不過來,現在礦山裡的煤灰都成了寶貝。”
朱厚照笑道:“物理學院是二郎辦的,裡面都是他的學生,總能弄出這種新奇玩意兒。”
皇貴妃說:“此物利濟百姓,非尋常奇巧可比。陛下不知,京城的柴薪特別昂貴,小康之家都燒不起柴禾,只能購置石碳來生火度日。如今蜂窩炭比石碳還便宜,百姓可節省許多柴錢。”
皇帝和皇貴妃都知道,京城所用之煤炭,全是在皇帝祖墳附近開採的。但他們自動忽略這個細節,因爲禁不了,朝廷隔三差五宣佈禁令,那些煤礦依舊照挖不誤。
誰敢真把西山煤礦給禁了,沒有飯吃的京城百姓,估計能餓着肚子殺進紫禁城。
朱厚照咳嗽兩聲,又問:“除了那什麼蜂窩炭,還有什麼新鮮事兒?”
太監李明道:“今年的冬季聯賽爆了冷門,定國公家的小公爺那支球隊,竟然拿到了賽季冠軍。”
朱厚照頓時笑起來:“他家的三小子,也就這本事了,花了不少銀子買球員吧?”
李明滿臉堆笑:“坊間傳聞,花了好幾千兩。”
定國公一系是徐達的後代,第一代定國公是徐增壽,因暗通朱棣被朱允炆所殺,永樂年間被追封爲定國公。
這家子以前比不上英國公,但在正德年間卻發跡了。只因當代定國公徐光祚,是朱厚照的東宮侍衛出身,根正面紅的潛龍班底,如今執掌中軍都督府,並負責神機營的訓練工作。
聊了一陣足球聯賽,朱厚照再度發問,太監李明道:“物理學院有一士子,前段時間製成大鳶。那大鳶比普通風箏更大無數倍,人都能掛在上邊,從山中躍下竟飛翔兩裡地。此人以前還給自己插翅膀,被摔斷腿後慘遭嘲笑,沒成想他這次真飛起來了。”
“哈哈,有趣……咳咳咳!”朱厚照大笑咳嗽,皇貴妃連忙去順氣。
太監李明突然吞吞吐吐:“還有……還有……”
“還有什麼?”朱厚照問。
太監李明突然跪下,從懷裡摸出一塊銀元:“皇爺請看。”
朱厚照接過來,皺眉說:“這銀元品相有點差啊,沒有二郎鑄造的那般細膩潤澤。”
李明提醒道:“陛下掰掰看。”
朱厚照力氣頗大,雙手拿住用力一掰,竟然直接從中斷裂,銀元背面的皇帝投降也成了兩半。
“混賬……咳咳咳!”
朱厚照勃然大怒,他有時臉皮很厚,有時又極度要面子。這可是他的頭像,他的“正德元寶”,竟有人敢如此作僞。
朱厚照把幫他順氣的皇貴妃推開,大喝道:“傳旨李應,讓他帶錦衣衛徹查此事!”
李明嘀咕道:“皇爺,這錢是工部造的。”
“好,好啊,”朱厚照更加憤怒,“把工部尚書李鐩抓起來,寶源局大小官吏通通下獄!”
錢寧倒臺的時候,一堆太監也被查辦,宮中進行了大換血。
張永和江彬都趁此機會,瘋狂在關鍵位置安插人手。江彬染指太監任免,是通過太監魏彬來辦的,兩人還悄悄結成了親家——魏彬的侄孫女,嫁給江彬的庶出小兒子。
正德南巡途中,魏彬被張永幹倒,江彬、魏彬兩人的親信太監,也被張永一股腦兒撤換。
現如今,除了御馬監之外,其他太監全是張永的人,包括眼前的隨侍太監李明!
李應接到皇帝的指令,立即查封工部寶源局,並且把工部尚書李鐩請到錦衣衛大獄喝茶。這傢伙還留了幾分心思,畢竟抓一個工部尚書是大事,悄悄派人給王淵傳遞信息。
王淵只回復四個字:“手下留情。”
有這四個字就夠了,李鐩已經七十多歲,可經不起錦衣衛的手段。
王淵立即帶着幾枚劣質銀元,執着腰牌氣呼呼直入豹房,跑到皇帝跟前說:“陛下,臣發現有僞錢,請立即下令徹查此事!”
朱厚照已經氣過了,居然笑呵呵說:“二郎勿憂,我已經知道了,錦衣衛正在查辦。那李鐩好大的膽子,銀元上有朕的頭像,他居然也敢以次充好。”
王淵做出一副思考的樣子:“陛下,此事恐怕與李尚書無關。”
“工部製出的劣錢,他會不知道?”朱厚照不相信。
王淵分析說:“陛下,李尚書歷仕三朝,如今已是古稀之年。他經手了無數工程,上哪兒不能撈銀子?爲何偏偏冒着欺君之罪,非要做這種劣質銀元呢?”
朱厚照思索道:“此言有理……咳咳,我再讓李三郎仔細調查,定不會讓那奸猾之輩漏網!”
奸猾之輩是誰?
當然是工部左侍郎劉永!
此人晉升工部左侍郎已好幾年,本來就被多次彈劾貪污。有王淵打招呼,錦衣衛隨便一審,就能審出無數黑料,順便讓他背鍋也容易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