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嚼了兩口雞腿,“嗯,嗯,圓房,嗯,好,圓房。”
他立刻開心的跳了起來。
我又嚼着雞腿接着說道,“不過什麼叫圓房啊?”
他立刻落在地上,蔫了下去……
吃完雞腿,果然覺得體力充足,神清氣爽,也終於有力氣逛街了。
倒是王英這回不太願意逛,拖着一個一人大的包裹,走兩步停一下,走兩步停一下,我都不想等他了。
“娘子娘子……等等我,等等我!”他在後面哀嚎。
“真沒用,逛個街都拿不動東西,要你有什麼用,快給我跟上來!”我也不等他,在前面蹦蹦跳跳的逛着。不一會,他便沒了蹤影……
“真是太沒用了!”我罵了他兩句,也便不再管他了。
前面有一個賣糖葫蘆的,我看着看着就流了口水,要知道現在天氣也並沒有很冷,賣這個的還不多,正是讓人嘴饞的時節。
我走了過去,看着糖葫蘆發呆,“老闆,多少錢?”
“五文。”小販說道,他這聲音頗爲無力,彷彿還帶着哭腔,聽起來挺沮喪的。
我向他看去,立刻被嚇了一跳。
這人長得實在是太醜了,一頭的金毛看起來就營養不良,臉上一個包一個坑的,跟剛被人揍過似的,身材不高,還骨瘦如柴,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他的醜就像一個吸鐵石一般,強力的吸住了我的眼睛,半天我都沒能移開視線。
“小姑娘,你還要不要啊?就照顧照顧我的生意吧!”他看了我一眼說道。
“啊?”他的話讓我清醒了一些,“要啊,要啊!可就是我身上沒有錢啊!”
他看了我一眼,搖搖頭哀怨的說道,“我都窮成這樣了,還都欺負我,還都拿我開心,你們都是些什麼人啊?”
然後便從我身邊走了過去。
“糖葫蘆哦,糖葫蘆哦!”
我轉過身看着他的背影,覺得這個人還真是挺可憐的,你看他那蓬亂的頭髮,跟凹凸不平的後腦勺,怎麼跟被別人摁在地上打出來的似的。
他沒往前走兩步,就從旁邊理髮店裡衝出一個人,這人手裡拿着兩把剪刀,沒好氣的向地上一扔,然後怒氣衝衝的衝到這賣糖葫蘆的身前,把他按在地上,就是一頓暴揍。
我在旁邊都看呆了,這人是怎麼了,看起來像個理髮師,現在的理髮師都這麼暴力嗎?
那賣糖葫蘆的被打得無力反抗,在地上不停地**,我看的都可憐了,正想上去幫忙,突然身邊衝出一條光禿禿一根毛都沒有了狗來。
這狗兩步就衝到了那理髮師的身前,一口就咬在他的腿上,那理髮師嗷嗷大叫,接着就跑開了。
那狗也沒追他,趴在那賣糖葫蘆的旁邊。
我過去抓住了理髮師,掐着腰說道,“你怎麼能隨便打人呢?還有沒有王法了?”
理髮師也很委屈,怒氣衝衝的說道,“我忍了他一天了!實在是忍不下去了,這賣糖葫蘆的實在太欺負人了!”
他這話說的我一愣,“怎麼,他還欺負你來着?”
這理髮師使勁哼了兩聲,“我都沒見過這麼欺負人的!這一大早他就在我門前轉,別的不喊,光喊燙糊了,燙糊了!我今天就給三個顧客燙了頭,結果每個都說自己的頭被燙糊了,沒有一個給我錢的!你說這賣糖葫蘆的是不是氣人?真是一點活路都不給啊!”
聽他抱怨了一通,我竟無話可說,在看到那個躺在地上的賣糖葫蘆男子,突然想起了一句話,“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理髮師抱怨完,便一瘸一拐的回屋了,我走到賣糖葫蘆的面前,他唉聲嘆氣的坐了起來,我把剛纔理髮師說的話傳了給他,告訴他,下次在賣的時候離這兒遠點兒。
他聽了又是一陣搖頭,說道,“我哪知道糖葫蘆聽着像燙糊了啊?你剛纔聽出來了嗎?”
我搖搖頭,覺得他這麼說也有點道理,不過還是勸他離開這裡再買。
他說道,“離開這個,也總有那個等着我,我這是命不好,老天爺最近看我不太爽,我換去哪裡也沒有用的。”
然後他就開始給我講他的失敗經歷,“哎,有句話說失敗是成功之母,放到我這裡就是不孕不育,我實在是太悲催了,失敗了無數回,一次都沒成功過。老媽臨死的時候給我留下了一點錢,雖然不多,也勉強餬口,我就尋思着拿它做點買賣,結果別人賺的我賠,別人陪的我還陪。”
“你都做啥啦?”我問。
“我最初看人家賣鴨子挺掙錢,自己也養了點鴨子拿去街市上賣,但是第一次做買賣不知道怎麼吆喝,看到旁邊也有個賣鴨子的,就湊過去,他喊,‘鴨子嘍,鴨子嘍’,我就跟着說,‘我也是,我也是’。結果你猜怎麼的,一天沒賣出去一隻鴨子,衙門的人過來找我了,說我涉嫌傳播低俗文化,把我東西沒收了不說,還把我揍了一頓!你說哪講理去?”
我聽着樂了,就坐到了他跟前,繼續聽他說道,“後來我就覺得呢,賣家禽類的可能不太適合我,就去弄了點蔬菜買扛着去城裡買,當時還有個賣煤的老鄉作伴兒,覺得還挺快樂的。只是一天也沒掙來一分錢,你說奇怪不奇怪?”
“是啊,怎麼可能沒賣出一點呢?你沒吆喝嗎?”
“吆喝了呀,賣菜啦,賣菜啦,我吆喝的嗓子都冒煙了,就是沒人來買我的菜。”
“那爲什麼呢?”我撓着腦子想了想,“咦?你那個賣煤的朋友吆喝不啊?”
“也吆喝啊。”
我腦補當時的畫面,一個男子挑着扁擔喊“賣菜啦,賣菜啦”,旁邊他的同伴喊,“賣沒(煤)啦,賣沒啦”……
呃……怪不得他賣不出去……
然後他一邊摸着身旁光禿禿的汪小汪,一邊唉聲嘆氣。
就在我想給他解釋解釋的,王英拖着大包袱出現了。
他看我和一個陌生男子坐在一起,立刻扔了手頭的東西,跑了過來。
他走到我面前,怒氣衝衝的說道,“你怎麼自己走了,也不跟我說一聲。”
他掐着腰,擰着眉,皺着個臉,我還是第一次看他這麼生氣,下意識的竟有點膽怯,但是隨即又變成了生氣,站起身來,扭着他的耳朵說道,“呦呦,你還敢跟老孃發火了?膽子肥了是吧?”
他立刻又蔫了下去,變的沒了脾氣,一邊哀求一邊悄聲道,“娘子娘子,這不是擔心你嗎,你這麼聰明,美麗又善良,我這不是擔心你被別人騙嗎?”
說着,他斜眼看了看一旁的賣糖葫蘆的,“你看這男子長成這個樣子,一看就不是好人,旁邊還有條狗,你看這狗多不正經,天這麼冷都不穿衣服,一看就不是條好狗,你看娘子你還剛纔跟他們在一起,路人見了,都會說你們是‘狗男女’的,當然,我倒是沒啥意見,不過這會對娘子的形象有損啊,娘子,你可是溫柔美麗善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走到哪兒,貞節牌坊就跟到哪的主呀……”
雖然也沒聽懂他到底在說什麼,不過好像他還是在誇我,我心裡還是挺高興的,就鬆開了擰着他耳朵的手。
此時那賣糖葫蘆的正在看我們,王英瞪了他一眼,然後就扯扯我的衣服,“娘子,我們快走吧,就不要理這個人了。”
“你怎麼這麼不喜歡我跟別的男人說話,你不知道這個人挺可憐的……”說到這裡,我突然就想到了什麼,瞪大眼睛大笑着,指着他鼻子說道,“你是不是在吃醋?你是不是已經愛上我了?哈哈!”
可能是由於我聲音太大了,周圍的人都在看我們,王英的厚臉皮竟也有點不好意思了,紅着臉說道,“哪有哪有?我纔沒有呢!”
他說的倒是斬釘截鐵!聽的我卻是不開心了。
我又擰起了他的耳朵,手上的力氣比剛纔還重,“你說什麼?你說你不愛我?”
他立刻又是幾聲慘叫,“愛愛,我一直都愛娘子啊,從我在橋上見到娘子之後就愛的死去活來的啊。”
他這話說的倒是讓我一愣,因爲他之前明明說過不記得我們曾見過的情節,而那拱橋明月夜的邂逅,我也一直沒來得及跟他講過。
難道說他其實是知道的,記得我的?那爲什麼要騙我呢?
我剛想問他,卻見他的表情也愣住了,拍了自己的嘴巴一下,低聲道,“糟糕,說漏嘴了!”
一看他這動作,就知道有事在瞞着我,我手上又加了兩把力,“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那橋上的……”
我還沒有問完,他便掙脫了,然後拼命的跑開,一邊跑一邊回頭說,“娘子,我剛纔說錯話了,沒有橋,沒有橋……”
但他又哪能逃出我的手掌,我兩下就抓住了他,然後把他按在地上,騎在他身上,指着他的鼻子問道,“你說,給我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坦白從嚴,抗拒更嚴?”邊說着,我還邊捶了他兩下。
他一副求饒的樣子,但見我態度堅定,便嘆了口氣,開口道,“那娘子我說了你可別不開心。”
“嗯,我不會不開心,說吧!你們別想着撒謊啊!”
他還是嘆了口氣,“你雖然這麼說,但估計還是會不開心……哎,其實我就是做了個夢而已,我當初夢到我站在一個橋上,正在望着月亮發呆,從旁邊卻突然衝來一個女子,她跑得太快,以至於我都看不清她的樣子,但我覺得她一定比天仙還美麗,她不小心在我身旁跌倒了,然後壓在了我的身上,就是這麼一回事,沒有其他了,後來我也沒有再夢見過她……”
他說得我臉頰一陣緋紅,原來他還是記得當時的場景,只是還沒認出那個人就是我,我想想也對,那橋上的一面確實太過匆忙,沒看清也是正常的,但是後來呢,那在木房中的……他怎麼會不記得呢?我看了看他抽搐的大小眼,心想,難道他是失憶忘了?確實有這種可能!
忘了就忘了吧,要他還能記得我就好。我突然想起我們在這小城中初次見面時,他醉醺醺的抱着我,口中好像也提到了哪個女子,後來我還以爲是哪個姬女,現在想想,他當時可能喊的也是我呢。
我紅着臉說道,“你那夢中情人,真的美若天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