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從來沒有入睡,又從何醒來?”——
當我在沉浸在這份神秘報告中的時,我的身體還在現實中沉睡着,整間屋子鴉雀無聲。
——靈橋已經進入新的循環了
在場的每個人都不知道下一步應該做什麼,老爺子面色凝重,陰沉着臉一動不動,連呼吸都變得深淺不一了。幾個研究員裝模作樣地檢查各種讀數,生怕下一秒自己成了替罪羊。
“生命體徵穩定……”
“連接強度……穩定”
“意識定位在……嗯?”其中一個研究員疑惑地嗯了一聲。
所有人齊刷刷地擡起頭看向了他
“啊……他的精神定位不見了……”突然被所有人注視令他有些慌神
“廢話!新循環開始了,當然定位不到精神源!”老爺子終於繃不住惡劣的心情罵道“這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不是……博……啊不,先生,新循環如果抹除意識的話咱們也能定位到精神源,只不過會是一個完全沒有波動的讀數。但是現在,完全找不到這個參數的位置了。”研究員小心翼翼地解釋道,同時把主要參數投到了大屏幕上。
“連接穩定,生命體徵穩定,但是意識沒了?”
老爺子疑惑地看着屏幕上“意識定位”一欄本該是三維座標的地方赫然變成了255 255 255 !
爲了方便系統外的人對進入夢境的夢主進行保護,每個人的精神源都會用一組三維座標表示他在夢境中的所處位置。三個參數從0到255表示夢境誕生點到夢境場景的絕對邊緣。一般的築夢師都會用各種方法把夢主的意識攔截在座標之內,就算是出現紕漏讓夢主逃離了預設的場景,也會有一個底層程式直接將夢主的意識待會區域內。
畢竟沒人會在做夢的時候注意到自己上一秒可能不在這個地方。
但是現在,在他們看來我的意識應該是逃離了預設區域,最讓他們不能理解的是,等候了幾分鐘的時間,都沒看到我的意識迴歸預設場景中!
一羣人面面相覷。
老爺子更是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他愣愣地盯着遠處的女服務員
女服務員與他對視,默默地點了點頭,似乎是在表達肯定。
而此時的我已經翻遍了整個實驗室,沒有再看到任何新鮮的東西了,手上這本筆記因爲我心情波動的緣故沒法繼續閱讀,精神上被先入爲主也導致我的大腦堅信我已經看不見後續內容了,所以除非下次重新回到整個系統裡,不然我待在這毫無意義。
現在該考慮怎麼離開這裡了,這一趟下來我的腦子裡已經裝了太多的謎題。
爲什麼我的引詞在沒有預先設定的情況下可以令場景中的人物靜止?
這個神秘的房間和這個筆記是哪來的?靈橋2.0是什麼,普西又是什麼?留下這本筆記的人又是誰?
我隱約間感覺到現在市面上壟斷整個造夢市場的靈橋背後另有蹊蹺,我需要找找以前的老朋友好好研究一番。
另外如果老爺子對此不知情,那說明他的目的不在這裡,這是我無意間發現的秘密我也無須節外生枝。只要把他的任務完成,拿到能給妹妹移植意識的人造軀體就可以了。
“好的……怎麼出去呢?”我坐在實驗室的桌子上看着四周的銅牆鐵壁陷入了沉思……
媽蛋,最根本的問題完全沒有解決好麼!
Emmm……
夢境迷路對築夢師來說很常見,通常來說只需要閉上眼睛按照直覺行動就可以了。畢竟整個場景是築夢師大腦說了算的,只要自己信,怎麼穿越都行。我之前來到這個房間就是閉上眼睛完全無意識地進入的,還不知道是什麼原理,但是反其道而行之也許有用。
那麼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讓自己相信這個屋子裡沒有任何障礙,我自由走動完全不會碰壁或是其他什麼東西。
這種事對任何築夢師而言都是成功機率微乎其微甚至不太可能完成的,欺騙大腦相信一個事實不存在?這和坐在凳子上抓着凳子邊試圖把自己擡起來有什麼區別?
“看來只能冒個險了……”
如果我當時知道我是帶着築夢權限進的靈橋,我一定得抽自己兩嘴巴子,爲自己煞有介事的分析捧腹不止。就彷彿開着超級權限假裝自己是玩家,還玩的津津有味。
我也深知每個人工夢境都有自己的循環週期,呆了這麼久極限估計也快到了,沒有時間讓我繼續猶豫了。
我原地坐下,深呼吸三次,輕輕合上雙眼,心中默唸我的引詞
“朝花夕拾,斗轉星移。滄海桑田,真假不辨”
既然要讓大腦相信這個房間不存在,重新校準自己的認知就好了。雖然不能連接我的基座,憑藉之前無數次校準的經驗,我認爲腦子裡對於校準程式的記憶還是比較準確的。
我要進行一個夢中夢,依靠大腦裡對校準程序的回憶完成這次矯正。
由於是夢中夢,並不會出現什麼昏睡,睏倦的感覺,只一個瞬間我身處的世界就不再是神秘的實驗室,轉而來到了我的湖心島上。
“哥哥~”
妹妹的喊聲在遠方響起,我按慣例拾起地上的魚竿將什麼也沒有的魚鉤甩入湖中,等待她出現後轉頭看她。
被樹根絆個趔趄……
被落葉擊中……
然後開心地向我跑過來……
哈哈哈每次都一樣
其實不在妹妹的人造腦裡我並不需要多此一舉,因爲我是夢主,並不需要她先發現我。這麼做完全是出於習慣。
我跟妹妹說了我現在遇上的麻煩,告訴他我腦子裡想要忘掉的那個房間。
她安靜地趴在我腿上,一隻手無聊地扒拉着地上的土,一點一點地埋住一片巨大的落葉。
這是我自己發現的校準方式,很多時候,尤其是像這種比較小的事情我只需要對着妹妹唸叨唸叨就好了。因爲是人造腦,吸收了我的想法之後也會隨着循環消失。而我也就等於完成了對淺層記憶的轉化,徹底接受一件事以後他就會變成深層記憶。
把剛纔的印象變成久遠的回憶,醒來以後就不會知道自己在哪醒來了。我藉着這個機會悶頭前行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
妹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認認真真地掩埋着那片葉子。發覺我不再說話,擡起頭笑盈盈地看着我
“哥哥,你在說什麼呀,我根本聽不懂欸……”
我微微一笑。
你當然聽不懂了,小傻瓜……
說完之後我站起身走到湖邊,猛吸一口氣,使勁把頭伸進了水中。
默唸引詞之後擡頭出水,世界再次迴歸平靜
應該成了,走!
向前走!向前走!繼續走下去!
我努力不讓自己去想任何和“現狀”有關的事情,把全部的精神集中在兩跳腿的交替運動上。
繼續走,不能停……
儘管我緊閉雙眼,我仍然能感受到世界在漸漸變得明亮,耳中傳來一些模糊的聲音,好像是誰在說話。
應該差不多了吧?成敗在此一舉了,我下了決心,慢慢睜開眼。
看到自己正躺在自己實驗室的躺椅上,女服務員和保安們都背對着我圍在一塊大屏幕前指指點點。
“你們不至於直接刷新在我的屋子裡吧”
我以爲自己剛剛回到靈橋中我的實驗室裡,十分不耐煩地吐槽了一句。
話音未落,所有人就像見了鬼一樣猛扭頭盯着我,我看到老爺子更是奮力推開了所有人來到我面前。這是老傢伙第一次真人出現吧……記得之前見我的時候還用的全息影像。
他瞪大着雙眼,雙手顫抖地幫我取下頭上連接的設備。
我這才知道自己居然直接從夢境醒了過來。
至於他們如何震驚我能夠自己從靈橋中脫身,如何追問我具體方法等等,我選擇了保持帥氣的神秘感。
老爺子識相地讓我先去休息,過幾天約我詳談。我答應下來,回了房間。雖然我的身體一直處在睡眠狀態,但是精神上完全沒有放鬆過,休息一下放空自己還是很有必要的。
過了兩天,老爺子如期邀請我到他的辦公室談一談。
“其實如果您真的好奇,不妨咱們都開誠佈公一些……”我開門見山地拋出了一句極具重量的發言
“我知道有些事您還矇在鼓裡,如果您願意坦誠地講出來,對我們接下來的合作都好。”
老爺子坐在我的對面沏了一壺茶,爲我和自己各倒上一杯。我皺了皺眉,畢竟從來沒有喝過茶水這種奢侈品。
“小夥子,你是在跟我談條件嗎?”
“談不上是條件吧……”我心想着先告訴他這個靈橋系統不是他以爲的底層代碼,至少不能讓人當猴子耍吧。看樣子也是個挺有身份的老爺子,說話我還得委婉點。
誰知道他先開口搶了我的白
“好吧,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們就簡單點。我讓你造個裝的下全世界的夢境的確只是個藉口……”
嗯?我玩玩沒想到他居然開始自爆了。
“嗯哼,我早就知道了,所以呢”我伸手去拿茶杯,借題發揮起來。手剛一碰到茶杯,就穿了過去,又是全息影像!
“咳咳,不好意思,我本人暫時不在那。”老爺子頓了頓“你進的不是什麼底層代碼,就是和市面上流通的任何一個‘靈橋’一樣的系統。”
“那我怎麼……”我對自己不能離開夢裡的房間感到非常不理解。
“想必你已經從電梯出去過了,外面的世界很大吧。”老爺子幫我又倒了一杯茶。我都不知道這茶水倒的有什麼意義,還是說他單純地很享受這個沏茶的過程?
但是……啊?啥電梯?我心裡一萬頭草泥馬奔過。我感覺我們好像完全沒有在說同一件事啊?
“我承認,讓你過來的目的不是什麼再造一套系統,而是來修復靈橋的一些異常。”
“新版本不是都做好了麼,現在修這個舊的幹啥。”我不假思索地問了出來。
“嗯?新版本?”聽了我的話老爺子十分警覺地擡起了頭。
話說出口我才意識到自己想到的靈橋2.0是那個神秘房間的事情,他也許並不知道。
“咳,我是說我以前看到靈橋的更新通告……再說,系統有問題也輪不着你修啊。上報給靈橋的客服讓他們幹啊。”我連忙找了個藉口轉移話題。
老爺子聽了我的話,眼裡流露出了些許懷疑的神色,他身子微微向後靠了靠,雙臂交叉在胸前。
“那你都看到什麼了?”
這下壓力來到我了我身上,看來不得不透露點有份量的消息了。
“不管這個靈橋是哪來的,一年多之前,出過一次重大事故吧……”
老爺子聽完這句話,騰一下站了起來,嘴脣微微顫動着。
“你……你怎麼知道的?這件事不可能裝在靈橋裡!”
“我能發現這些你以爲安全的秘密,這說明你找我找對人了吧”我只好打腫臉充胖子地裝下去。
看着老爺子緩緩坐回了座位,剛纔幾個已經走上前來想要把我架出去的保安也重新站回了門口。
老爺子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離開
“沒錯,我就是靈橋的開發者,那個實驗也是爲了更新全新的邏輯才進行的。”
草!難怪這麼財大氣粗,敢用這麼粗暴的方法把我“請”過來!
還好老傢伙客氣,這我要是當時沒同意幫忙,說不好我就得在路邊神秘黑塑袋被發現了。
但這樣至少證明筆記上說的沒錯,看起來的確有人因爲實驗喪生。只不過那個普西計劃又是什麼?
儘管我非常好奇,還是不得不忍着少用自己手裡的籌碼,現在已經空手套到了很多信息,我好像已經漸漸要進入到一個巨大陰謀的中心了。
“那次事故得影響波及深遠,導致整個系統都在逐步崩潰……”老爺子嘆了口氣
“怎麼個崩潰發子?”
“靈橋裡預設的角色,似乎開始有了自我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