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綿也不是固執的人,看沙蒙絡沒有絲毫王爺的架子,心中舒暢了不少,請沙蒙絡上座,這才問道:“王爺這是從哪裡來?怎麼會獨身出現在惠安郡?”
“柳大哥應該也聽說了,我是隨軍出征,大部隊先離開了,我因有事才耽擱了幾日,現在準備回京呢,若我記得不錯,柳大哥應該是可以取得當年的魁首的,怎麼會落到了惠安郡這種地方呢?”沙蒙絡疑惑。
“哎!還不是因爲我那妹子。”柳成綿搖了搖頭,很是無奈。
看了看旁邊一臉黯然的疏碧雲和疏碧風,柳成綿眼神中帶着歉意和疼痛,好似想起了不好的回憶。
想起那個性格直爽的紅衣姑娘,沙蒙絡心中閃過一絲擔憂,難道是柳成雙出事了?可當年自己似乎是讓哥哥想方設法對柳成雙和沙蒙軒的事情進行破壞,應該不會出人命纔對呀。
“她一個小小的平民丫頭,居然喜歡上了太子那樣身份的人,能有什麼好結果呢,當初知道了你們兄弟身份的時候,我就勸過她了,怎奈那丫頭執拗的很,不撞南牆不回頭,最後落得被奚落被嘲笑的下場,雙兒雖爲平民,卻性子高傲,自尊心極強,受了那樣的侮辱,更是鬱結於心,不得疏散,最後鬱鬱而終,哎!我們兄妹相依爲命,本是想考取功名能過上好日子,誰成想,最後竟然家破人亡。”舊事重提,柳成綿依然悲慟欲絕。
鬱鬱而終?那樣一個灑脫自信的女孩子居然死於憂鬱,這種結果,若不是柳成綿親口說出,沙蒙絡說什麼也不會相信,那麼當初哥哥究竟用了什麼手段,讓柳成雙死心的呢?此時,沙蒙絡真的有點好奇了,不過,這個時侯,沙蒙絡很知趣地沒有深問,畢竟柳成雙的死跟皇室有關,自己也恰恰是皇室中的一員。
面對柳成綿的悲傷,沙蒙絡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畢竟這件事還是自己引的頭。
好一會兒,柳成綿才收住悲聲,勉強笑道:“失態了,這麼多年過去了,每每想起來,還是控制不住心中的傷痛,若是我當年不去考這個勞什子功名,也許雙兒就不會死了。”
“柳大哥節哀,人死不能復生,我們還是要活下去的。”
“不錯,所以,我選擇投靠二皇子,我知道王爺和二皇子是親兄弟,這些話也不瞞你,對太子,我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釋懷的。”此時柳成綿的眼中流露着徹骨的仇恨,那是一種不死不休的深仇,沙蒙絡心底嘆息,若是柳成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不知道又會做何感想,不過相信哥哥已經處理乾淨了吧。
沙蒙絡沉默了,一邊是對自己不錯的太子,一邊是自己的哥哥,能說什麼呢,自己夾在門縫中間,裡外不是人。
“王爺此次進京,還請帶話給二皇子,柳成綿一定竭盡所能,幫其成就大事,只是當初答應柳成綿的條件請不要忘記。”
點了點頭,“柳大哥放心,話,我一定帶到。”
不再停留,一路北上,直達京城,站在城外,看着熙熙攘攘的百姓,心出奇地平靜了下來。
皇宮內
“陛下,四皇子已經入城,現正往北洛王府方向。”
“恩,去宣旨,讓絡兒進宮!好戲要開場了。”寬大的龍牀上,昭德帝懶懶地躺着,哪裡還有半分病容,眼神中精光閃閃,還帶着止不住地興奮和好奇,他很好奇,當自己的旨意宣佈的哪一刻,他的那幾個孩子會是一種什麼表情,不出意外的話,肯定很精彩,可惜自己看不到,不行,到時候一定要宣皇甫濤進宮,到時候讓他給自己詳細描述一番。
“是。”黑影恭敬地退了出去。
殿中又恢復了寧靜,“陛下,太子、東籬王和南翔王在殿外覲見!”
“哦?是來看看朕死了沒有吧。”嘴角露出一絲嘲諷。
“宣!”在這一刻,昭德帝又恢復了有氣無力的模樣,嘴脣發白,臉色也變得蠟黃,躺在牀上,似乎已經進氣多,出氣少了。
北洛王府
沙蒙絡聽着總管汪友德的回報,心中翻騰不已,他沒想到離開京城半年時間,居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最重要的就是琴妃被廢,那可是太子的生母啊,昭德帝在大軍走後不久就陷入了昏迷,這次御醫慌了,想盡辦法,查出,陛下居然是中毒,兩個字驚起了波濤無數,刑部的介入,一時間,皇宮人人自危,都覺得要變天了,有誰膽子大到去要去毒害皇帝,最終線索直指琴妃,刑部也不是吃素的,陛下都昏迷不醒了,這幫子人才認真起來,什麼事只要認真了,就好辦多了,怎麼選擇呢?一方面是太子,未來的皇帝,一方面是陛下,現在的皇帝,最終,刑部的這幫冷酷的聰明人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實事求是,太子雖然是未來的皇帝,可畢竟前面有‘未來’二字,現在還不是呢!
算他們運氣不錯,沒多久,昭德帝的命就被一羣御醫老頭從閻王手裡拉了回來,人是清醒了,可據說傷了根本,不可能完全恢復了。
雖然如此,琴妃還是被憤怒的昭德帝打入了冷宮,這還是給太子留了面子,可樑家就沒那麼好運了,斬的斬,罷官的罷官,可憐樑家培養了多年的勢力,在昭德帝的怒火中分崩離析,不復存在了,太子的勢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
這其中最高興的莫屬沙蒙寒,太子受創,還有誰有能力和他爭奪那個位子,心中高興,沙蒙寒卻還是不動聲色,只是往宮中跑得更勤快了。
樑家覆滅了,可還有韓家不是,別忘了,以前朝中的勢力幾乎都是太子的,儘管現在觀望的人多了起來,可昭德帝的態度太不明確了,琴妃都打入冷宮了,卻沒有絲毫廢太子的意思,這讓衆臣百思不得其解,不管怎麼說,現在昭德帝病危,京城中的官員權貴幾乎都睡不着覺了,指不定什麼時候陛下就駕崩了,可得打好精神,隨時準備應付接下去的權位之爭。
在汪友德說來,東籬王沙蒙寒也沒閒着,趁着昭德帝惱怒樑家之時,藉助魔教的勢力,痛打落水狗,瓦解太子的勢力,一時間,京城明面上平靜無比,暗地裡,血雨腥風,危機四伏。
後來大軍無功而返,昭德帝更是大怒,撤了趙鳳良的職,隨軍的人也各有處分,總之這是一次很失敗的遠征,在這種情況下,各方勢力更是蠢蠢欲動,寧靜是暫時的,爆發只是時間問題。
沙蒙絡整理着剛剛得到的各種信息,父皇病危,太子和哥哥肯定一直呆在皇宮中吧,這也解釋了爲什麼沙蒙寒沒有第一時間出現在面前,在皇權爭奪的緊要關頭,那裡還顧得上這些兒女私情,看來,自己還是被哥哥扔到了無關緊要的位置呀,早就知道的結果,真到了答案揭曉之時,心中還是酸酸的,難以接受,沙蒙絡苦笑。
正在沙蒙絡傷感之時,聖旨到了,沙蒙絡對於昭德帝的感情還是有一些的,畢竟,從小到大,昭德帝對他都很不錯,不管出於什麼目的,自己確實受到了昭德帝的寵愛,享受到了別的皇子不可能體會到的父愛,這是不爭的事實,放下心中的酸澀,顧不得旅途的疲乏,打起精神,換了身衣服,就直接隨着太監進了宮。
皇宮中很安靜,沒有了妃子的調笑嬉鬧,來回巡邏的士兵也顯得肅殺蕭冷,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和臉頰,使原本蒼白的臉色透出了些健康的紅暈,這才大步進了殿。
打眼一掃,人還真不少,大臣們都站在殿外,臉上帶着不安與煩躁,幾位皇兄都站在龍牀前,幾個重要的嬪妃手裡拿着手絹,眼睛紅彤彤的抹眼淚,整個殿內都充滿一種刺鼻的藥味和淡淡的悲痛。
昭德帝臉色很不好,眼睛半閉,任誰說話都不搭理,好似已經沒有了說話的力氣。
“父皇!”沙蒙絡看着以前溫和慈祥的老人,落得如此模樣,心中一酸,眼淚就成串的掉了下來。
沒有看一旁的太子,也沒有看沙蒙寒一眼,沙蒙平更是被他徹底無視了,拉住昭德帝露在外面的手,輕聲呼喚着:“兒臣回來晚了,父皇您睜開眼看看絡兒,絡兒回來了!”從不知道昭德帝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居然如此之高,在這一刻,沙蒙絡是恨太子的,都是琴妃害得,說不定太子還是主謀,爲了上位,都不擇手段的殘害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太子下毒,哥哥就站在一旁看熱鬧,沒有絲毫出手的打算,有這樣的兒子,父皇還真是悲哀。
好久沒動的眼皮掀了掀,高度關注的衆人,立刻止住了聲音。
“絡兒回來了。”睜開眼睛,看到面前哭得傷心的兒子,昭德帝眼中閃過一絲愧疚,轉瞬消失不見,又恢復了那副死氣沉沉的模樣。
“父皇,您一定會好起來的,絡兒還要和您一起下棋、一起去打獵呢!”沙蒙絡說着,眼神放光,只要父皇堅持住,即使去求哥哥,也一定要來解藥,他纔不相信什麼傷了根本,這分明就是毒素未清,或者是毒中毒,反正,沙蒙絡就是相信,不管是哥哥,還是太子,一定有救治父皇的辦法,只是他們不肯拿出來罷了。
藉助太子有謀害昭德帝的嫌疑爲藉口,昭德帝真的死了,太子怎麼也不可能平平安安登上寶座,沙蒙寒就有機可乘,也有了號召衆人,廢除太子的藉口。
至於太子是怎麼想的,沙蒙絡就不好猜測了,畢竟這人的思維太過詭異,往往不安常理出牌,即使沙蒙絡也有些把握不準,明知他對皇位沒有興趣,卻給人一種熱衷的假象,這樣做你難道真的是爲了成全自己和哥哥嗎?
一瞬間,沙蒙絡心中翻過無數念頭。
昭德帝嘴角上挑,衝沙蒙絡安慰一笑,又掃了一眼旁邊的衆人,艱難地打出個手勢,一個黑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牀前,“讓殿外的衆卿都進來,朕要宣佈一件事。”
“是“黑影出去了。
衆皇子嬪妃的心也提了起來,難道陛下要宣佈的是傳位之事?一時間,殿中的氣氛更加緊張,更加壓抑了。
“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地上黑壓壓跪倒一片。
咳嗽了幾聲,昭德帝才勉強止住,臉上也帶着些不正常的紅暈,眼神也有了神采,沙蒙絡一驚,難道是傳說中的迴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