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這是米寶的初吻--
真正像一個女人似的去迴應,兩廂情願的吻--這纔是初吻。
他輾轉反側,她被動迎合。
最初,本是憋了一口氣,忍無可忍,可是,這口氣,也很快被那甜蜜強悍的擁吻所瓦解……她一切的怨恨、惱怒,統統都煙消雲散了。
她甚至主動伸出手,抱着他。
很久很久,直到二人都無法呼吸了,他才停下。
她手一鬆,可是,他只是透一口氣,再次將她的嘴脣封住……這一次,很輕很輕,就像這初夏的晚風,就像最後一絲夕陽的餘暉,溫柔,浪漫,帶着一種血色的魅惑。
她透不過氣來--是一種深深沉淪的軟弱和妥協。
忽然就想:隨他吧,隨他吧。
我難道不是一直在盼着這一刻的到來嗎?
甚至,連這一絲僅存的理智,也在他溫柔的舌尖裡,煙消雲散。
她只是抱着他的腰,柔順地接受。
而他,在緊緊的擁抱裡,在她迂迴婉轉的迴應裡,忽然非常非常開心,就像飄入鼻端的那種乾淨之極的芳香氣味--只有最乾淨的少女才能散發出的那種自然而然的淡淡體香。
他無比心醉。
離開她的嘴脣時,大手卻更加強烈地將她環繞,聲音溫柔得出奇:“小寶……小寶……”
她的頭,緊緊埋在他的懷裡。
忽然,就心安了。
只是,淚如雨下。
他察覺到胸前的襯衣被淋溼,聲音更是溫柔,輕輕拍着她的背脊:“小寶,怎麼了?”
她抽抽搭搭,不可遏制。
這次,他再也沒有勸她,也不開口,只是輕輕拍着她的背脊。
哭吧哭吧,哭一場,所有的情緒才能得到緩解。
女人,就像眼珠,從來不會疼,可是,只要一絲灰塵入侵,便足以令她淚流滿面。
米寶再擡起頭時,天已經快黑了。
一輪圓月孤寂地在遙遠的天邊,冷冷清清的看着這個世界。在它的四周,長了一圈淡淡的絨毛,隨即,淅淅瀝瀝的小雨就飄下來了。
黃色藤花下面,已經沒有行人,他倆獨坐長椅子上,聽着小雨灑在藤花架上,卻不透下來。時光靜謐,這個城市,忽然陷入了戀愛季。
米寶緊緊捏着那隻大手,聲音惴惴的:“大叔,你怎麼來了?”
明明沒有燈光,可是,他依舊看到她嫣紅的嘴脣,流淌的眼波,綠色裙子下嫩藕般的小腿……就像他好不容易纔平息下來,忽然又被點燃的熱烈火焰。
他只是緊緊抱住她,聽着她同樣激烈的心跳,半晌,忽然笑起來。
她詫異:“大叔,你笑什麼?”
他的大手,輕輕放在她的肚子上面。
她忽然紅了臉。
因爲,她聽得肚子裡嘰裡咕嚕的聲音――這一整天,她什麼東西都還沒吃,只有早晨在酒店裡喝過的一杯橙汁勉強支撐到現在。
一念至此,頓覺口乾舌燥,飢腸轆轆。
他拉住她的手,微笑:“小寶,你可是地主,今晚,你得請我在這個城市好好吃一頓。”
她興高采烈:“大叔,我知道一家非常非常好吃的小店。”
公園裡,早已關了門。
四周的路燈也是關閉。花木幽深,松濤陣陣,偶爾,有蛇鼠躥出來時嗖嗖的輕響聲……要是一個人獨行,肯定膽戰心驚。但是,米寶拉住那雙溫暖的大手,忽然覺得,什麼都不怕了。
真的,靠着這個人,便足以天下無敵了――不不不,是天下什麼樣的東西都無法再傷害自己了。
從她十歲那年,就知道這一點了,所以,後來,恐懼自己要失去時,才那麼絕望而傷心。
他也凝視她,尤其,看到她雙手拉着自己的一隻手,甚至有點蹦蹦跳跳,就像小時候,有一年他陪她過年,她高興得一直跳個不停,大聲地宣佈“大叔,有你陪我過年,我便什麼都不怕了……大叔,我好愛你……”
很久很久以前,她便說過無數次“大叔,我好愛你”。
他嘴角含笑,心底溫柔。
現在才發現,也許,不算太晚。
那是一條非常陳舊的老街,四周都已經拆遷,唯有這裡,還亮着深夜鬼飲食的孤燈。只得四五張桌子,但都坐滿了人。幸好,二人一去,就有一桌人起身結賬。
米寶悄悄地:“我回來之前做過攻略,七八家我很喜歡的小店,就只有這一家還倖存。”
在旁邊收錢的老闆娘耳朵尖,立即嘆息:“唉,也保不住了,下個月就要搬走了。幸好你們來得早,晚一點,就不是這裡了。”
“搬去哪裡?”
“過三條街後面的停車場裡。唉,搬走後,生意肯定不如這裡。”
老闆娘絮絮叨叨地說着,一邊問:“你們要什麼?”
“當然一定得是老三篇。”
很快,菜就上齊了:清燉牛筋香噴噴、粉蒸牛肉十分可口,而切片的滷牛肉更是天下一絕。
米寶夾一塊粉蒸肉在強森碗裡,興高采烈:“大叔,你嘗這個,真是好吃極了。”
他細嚼慢嚥。
她滿臉期待:“怎麼樣?大叔,是很好吃吧?”
他點點頭。
她高興得幾乎在他臉上親一口,卻生生忍住。
強森見她眼珠子亂轉,十分狡黠,又微微帶點笑意,就問:“小寶,你笑什麼?”
“大叔,你記得那次過年嗎?我爭着夾菜給你吃,可是,你教訓我,說這樣不衛生,小孩子不許給人家夾菜。所以,長大後,我就再也不給任何人夾菜了。但是,今天,你沒有教訓我耶……”
他頓住,是這樣麼?
剛剛,他竟然沒注意到她夾菜--也沒想起反對。
事實上,他是一個絕對的潔癖主義者。無論多麼親密的人,從來不會有超越衛生的行爲――但是,此時,怎麼完全沒想到呢。
她眉飛色舞,又夾給他一大片滷牛肉:“大叔,這個你也必須嚐嚐,這可是他家號稱用百年老滷水滷出來的,據說,味道堪稱天下一絕……”
強森來者不拒,吃完,才贊:“我真的從沒吃過這麼好的牛肉。”
這一頓飯,加了三次菜。
米寶,從未在晚上吃得這麼飽過。當然,強森更是例外。可是,一頓飯,他臉上全是笑容,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麼開心。
是跟她和解?
是她蘋果臉上那種嫣紅可愛的甜蜜?
亦或是她眉眼之間那種毫不掩飾的赤騾騾的崇拜的少女情懷?
明明沒有喝一滴酒,他卻覺得自己醉了。
酒店很遠,二人步行。
米寶拖着他的手,沿途咯咯地只是笑。
他好奇:“你笑什麼?”
她嘟着嘴巴:“大叔,我倆雨中漫步是不是很浪漫?”
“雨中漫步?”
他擡起頭,明月當空,就連微小的毛毛雨都沒了,何來雨中漫步?
她走累了,就跑到他面前,蹲着。
“幹嘛?”
“大叔,你揹我。”
他指指自己的嘴脣:“要是你每走幾步就親我一下,也許我會考慮。”
她呵呵笑着,還沒回答,忽然有一輛摩托車躥出來,一隻手抓住她的小包就拖過去。
傳說中的飛車黨。
米寶驚呼。
強森已經追上去。
小毛賊自以爲得手,正要加速,可是,一隻大手幾乎從天而降,猛地一拉,他身子一歪,連人帶摩托重重摔倒在地。
從奔跑跳躍到這一拉……簡直就像是電影特效。
米寶看得呆了。
強森彎腰撿起地上的包包,小賊跳起來,忽然從褲腳裡摸出一把匕首,正要逞兇,一隻腳狠狠地踩在他的手上,他手一鬆,匕首掉在了地上。
他殺豬般慘叫起來:“放開我……放開……”
強森冷冷的:“專挑弱女子下手,算幾個意思?以後記住教訓吧。”
話音剛落,那毛賊的慘呼聲幾乎啞了,他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手臂脫臼,疼得完全說不出話來。
“快滾去醫院,遲了這條手臂也許就廢了。”
毛賊爬起來就跑,倉促之中,爛摩托也不要了。
他這才拍拍手,將包遞到米寶手裡,柔聲道:“剛剛是不是嚇着了?”
米寶呵呵笑起來:“大叔,這算是英雄救美嗎?”
他板着臉:“你是美女嗎?”
她吐吐舌頭:“難道不是嗎?”
回到酒店,已是深夜。
米寶開門,強森跟着進來。
她忽然心慌意亂,臉色紅得不像樣子。說話也是支支吾吾得:“大叔……你的房間號是多少?”
他凝視着她。
她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臉紅得血一般,整個人都發燙了,也不等他回答,急急忙忙的:“我先去洗澡……”
衝進洗手間,反鎖了門,急忙將臉埋在冷水裡,這纔有一點點清醒過來。
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個極大的錯:一進酒店就洗澡,這在男人看來意味着什麼?
難道是洗白白,讓人吃幹抹淨?
一念至此,更是面紅耳赤,急忙將水龍頭開大。
熱水淋到身上,可是,那種心慌意外的情緒卻無法被沖走。她腦子裡亂糟糟的,強森走了嗎?強森回他的房間裡嗎?要是他壓根就沒訂房間該怎麼辦?
磨磨蹭蹭的,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