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小虎手邊能碰到的就只有夜壺,於是背對着他往裙子下一塞。
“夫人,你已不請自來,難道還要不問自去嗎?”他笑着轉過頭,露出一個絕美的側顏。
“什麼?這是你的房間?”頓了一頓,“你要住這裡?”
蕪姜微微一笑:“難道你們客棧還要趕客人走嗎?”
殷小虎搔搔頭:“我絕沒這個意思。”
“你的肚子?”蕪姜疑惑地走過來。
殷小虎愣在原地,心頭爲之一顫,條件反射地把夜壺掏出來照着他的腦袋狠狠一下。
可能因爲太突然,連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更何況是蕪姜。
“咚”的一聲。
蕪姜下一刻只覺腦袋嗡嗡作響,有好多星星正繞着眼睛飛,他捉不住,倒地暈了過去。
“殷小虎,你做了什麼?”回來的殷骨看到這一幕,心驚肉跳地問。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它是癟的。
“不關我的事。”她丟掉手裡的銅壺狡辯,“我……我看到他對夫人不規矩,所以一時情急就……”她隨口胡謅,一邊說一邊後,因爲殷骨的臉色很不對勁。
他走過來,探探蕪姜的鼻息,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沒事,只是暈了。”
殷小虎意料之中的鬆了一口氣,畢竟是習武之人,輕重拿捏的還算有分寸。
可是殷骨卻從懷裡掏出了一把匕首,對準昏迷不醒的蕪姜。
“哇,你幹嘛?”她衝上來擋住他。
“幫你結果他。”他冷冷說着。
“幫我?是幫你自己出去吧。”殷小虎急了。
“你說對了。”他瞥他一眼。
“你瘋了,他可是皇帝啊。”殷小虎跳腳。
“憑他是誰?敢對我夫人不規矩,必須付出代價。”
果然不應該瞎扯。
殷小虎:“且慢動手,我去找夫人來。”她衝出去,又鑽進了隔壁房間,火速換了身衣裳又塞了枕頭,扶着腰學着鴨子走路的樣子步過來。
怕殷骨下黑手,一邊走一邊叫:“夫君、夫君……”
殷骨不敢怠慢,迎上來:“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剛纔只是誤會,我快要摔倒了,是蕪姜公子扶了我一下,說起來是他救了我和孩子,你千萬不要恩將仇報。”她緊張地握住他的手。
“那是自然。”殷骨笑了笑,眼中忽然陰霾遍佈,“只是,你爲什麼對他特別關心?”
“有嗎?夫君多慮了。”她伸手擦了擦額角的汗。
“夫人還是和以前一樣啊。”他笑着掏出手巾,在她額角上碰了碰,“一緊張就會流汗,一說謊就會緊張。”
“夫君誤會了,我只是走路有點累了。”殷小虎睜着眼睛胡扯。
“既然如此,你快點進去,在這裡吹風乾什麼?”說着擋住她的視線,攔着她就走。
“你怎麼還這樣啊?”話一出口,自己也有點驚訝, 好像跟他相處了很久似的。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的個性,你到現在才清楚嗎?”他狐疑地看她一眼。
是啊,是啊,他們兩個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
“那蕪姜他?”
“不要緊,等他醒來,我就請他離開。”
殷小虎鬆了一口氣,這樣就好。
“對了,我還沒問你呢?那個叫什麼小虎的,跑回來幹什麼?”
她想了想:“找人。”
“找誰?”
殷小虎轉念一想,憑殷骨在江湖中的勢力,如果他找人,不是事半功倍嗎?
“我也不認識,好像叫一個英郎的。”
“英郎?”殷骨皺眉,“好像在哪裡聽過。”
“哪裡?”她一時激動,立即掩藏神色,“我想說如果你有線索,快點告訴她,省得她忙得上竄下跳。”
“夫人,我發現你怎麼對別人這麼關心。”
聽他的語氣酸溜溜的,殷小虎立即堆上笑臉:“夫君啊,我是想早點打發她走,省得她妨礙我們。”
殷骨微微一笑:“是啊,是啊,夫人快臨盆了,別爲不相干的人傷人了,免得累到我們的孩子。”說着慈藹的伸手摸她的肚子。
那是枕頭,看上去挺像,一摸不就拆穿了。
“停。”她架住他的手。
“怎麼了?”
“我……我……他踢我了。”
“讓我聽聽。”
“啊?”
還沒等她反應來,殷骨就激動地把耳朵貼到枕頭上。
糟糕!他能聽到什麼。
“呀,真的有聲音。”他驚喜地跳出來。
她尷尬地掩住肚子,玩了半天捉迷藏,居然肚子餓了。
回到房間,剛說了幾句。
小二便跑過來傳話了。
“少爺,您快去看看吧,又有人鬧事了。”
“誰?”殷骨不耐煩地站起來。
“就是那個蕪姜公子。”
“他?”殷小虎也跟着站起來。
不會是被打傻了吧,他脾氣本來就到,這要是鬧起來……
“夫人,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去就來。”說完就走。
殷小虎放心不下,拿掉枕頭,換了身衣裳,悄悄跟上去。
客廳裡已經被砸了個稀巴爛。
一地碎片中,蕪姜安然入座,撣撣衣裙。
“蕪姜公子這是何意?”
蕪姜修着指甲,指了指自己的額頭,上面纏着紗布:“你說呢?”
“原來因爲受傷心情不好。”他笑笑,叫人換上新的擺設,拱手道:“公子若還不能解氣,儘管再摔。”
“哼……”他豁然你站起,叫道展浩。
可是許久沒人應。
小二上前解釋:“展侍衛和趙展如趙小姐逛街去了。”
殷小虎忍不住抿嘴偷笑。
“原來如此,殷先生也看到了,我身邊連個幫手都沒有了。”說着一臉痛苦地按了按頭。
“如果公子不嫌棄,就從我府裡挑幾個得力的先頂着,等展侍衛爲了甜蜜勁兒再說。”
“我也正有此意。”
殷骨便喚來管家。
“慢着,其實不用麻煩,我心目中已經有了人選。”說時目光一厲。
殷小虎覺得那一眼看的是自己,拔腿就跑,卻已來不及,技不如人,被人提着肩膀丟到了大堂內。
“這不是殷夫人嗎?”圍觀中有人發出疑惑。
“不是。”蕪姜和殷骨同時開口。
“我叫殷虹小虎,能和夫人長得幾分相像,實在三生有幸。”她拍着胸口解釋。
衆人恍然大悟。
“以後你就留在我身邊將功贖罪吧。”
“贖什麼罪?”
“你說呢?”蕪姜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額頭。
殷小虎吃憋似地低頭:“那個我還有事,就……”
話未說完就被打斷:“你找人的事包在我身上了,這幾天你就好好照顧蕪姜公子吧。”
殷骨也是煩她,總覺得她打攪了他們的二人世界,所以看出姜蕪的意思之後,索性做個順水人情。
“我……”
“不願意啊,那我去叫夫人開解開解你。”
“啊?”一叫不就穿幫了,到時候蕪姜說腳踩兩條船,殷骨又怪她弄丟了他媳婦兒,她還要不要活了。
“我同意。”
“真心的?”蕪姜淺笑。
她翻翻白眼,真真真,比金子還真。
說時,見人羣中閃過一個熟悉的影子,便對他說:“我去給你買糕點。”說着撒腿往外跑。
追到一個路口,那影子就不見了。
這個時候,腰間一緊,幾乎是眨眼的一瞬間,她就消失在了小巷子的入口處。
頭尚自暈乎乎的,喊不出來救命,因爲嘴巴被一隻大手捂住了。他奮力掙扎,直到頭頂傳來一聲:“是我。”
這個聲音是……
男人的手鬆開,她啞然擡頭,眼底映出一個溫和沉靜的面目。
“軍師。”
“寨主,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他呢喃兩聲,輕輕一躍,把她帶到了城外的一片樹林。
“軍師這幾天,你去哪兒了?”她坐在草地上問。
“我去幫寨主找人啊,找那個叫英郎的。”
“找到沒?”她滿眼希冀。
他苦惱地搖搖頭:“屬下有負寨主期望,一無所獲。”
“沒關係,他必須是我自己找到的纔好。”
“敢問爲什麼要找他?”
“你相信命運嗎?”
“這個……”軍師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也許尋找他就是我的命運吧,我不認識他,可是腦海裡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叫我去找到他,我相信這就是我的宿命。”
“寨主,你是在說夢話嗎?”軍師拊掌不解地問。
“人生本就如夢。”她抱着膝蓋,轉眼繁華便凋零,夢醒之後,也許這個世界就會坍圮。
軍師敲敲頭:“寨主真是長大了,說的話我這個當老師的都聽不懂了。”
“軍師找我什麼事?”
“哦,對了,我打聽到附近有大奸大惡之人出沒,想要提醒你務必小心。”
她一個落魄的寨主,一無所有,有什麼好讓賊惦記的,倒是要提醒蕪姜小心纔好。
“我知道了。”
“還有一事,我是來告辭的。”
“去哪兒?”
“我要回去成親了。”
“啊?真的?”
“是哪家姑娘?”
“聽說是來自一個叫酒城的,以前見過一面,那姑娘還扮醜嚇我,當時只覺得有趣,這一次再見便覺得是緣分使然,所以想安定下來,特來向寨主請辭。”
殷小虎會心一笑,真好,看着軍師離開的背影,她忍不住問了一句。
“一直叫你軍師,我都忘了你的本名。”
“獨牙!”
“獨牙?”她喃喃低語,怎麼聽着像個大夫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