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要用我的手,是想讓我參加刺繡?”
木雅點點頭。
“你不像是缺錢的?我只會用刺扎人。”殷小抱歉地嘆氣,“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我不缺錢,但是我要找人。”
“什麼?”殷小虎好奇地回頭。
木雅指指外面。
“你家主人叫什麼名字?”
“英郎。”
這一次,她沒有聽錯,她要找的那個人終於出現了。
可是殷小虎根本不同女紅。
木雅適時伸手過來:“放心,我一定幫你。”
“你要找的人也叫英郎?”
“是啊。”木雅微微一笑。
“好巧。”
“誰說不是呢?”
木雅告訴他,外面這個人是英郎的手下,名叫曹伯仁,最擅長以貌取人,先敬羅衣後敬人,她想要贏,首先要和他拉好關係。
殷小虎會意點頭。
隔天,殷小虎翹工,正站在銅鏡前打扮,油光發亮的頭髮盤在頭頂,額前有一綹翹起,連忙用手掌沾上口水去撣平。衣裳是跟殷舞借錢新買的,合身又得體,光看背影,土帥土帥的。轉了一圈,前後一照,打扮妥當。
砰的一聲,展浩踹門進來,二話沒說,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拎到後院,讓她頂着臉盆罰站。
“皮癢啊你,當侍從的,不去服侍主子,在鏡子前抽什麼風!”
“哼,”殷小虎不理他,衝着英郎的房門口嚷嚷:“公子都沒吭聲,你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按照慣例,蕪姜一定會偏袒她,但是這一次,他居然沒出聲。
“反了你還,我告訴你吧,主子見你忘恩負義,見風使舵,早已對你失去耐心,看我不抽你……”說着擡起腳,摘下鞋板子拍過來。
她纔不在乎呢,上竄下跳地衝着殷小虎做鬼臉,不理就不理,自從曹伯仁出現後,她越來越有恃無恐,無法無天。因爲她覺得跳出火坑的日子不遠了,當然趁早有仇報仇,有氣撒氣。等找到英郎,就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眼下棘手的問題是時間急迫,她要趕快學好刺繡,名正言順地賴上英郎。
一大清早,院子裡鬧得乒乓響。
殷小虎左躲右閃,暗暗一笑,只覺得機會難得,猴子似地竄上二樓,見展浩追來,理直氣壯地躲進曹伯仁的房間。
她腦子轉得快,詞兒她都想好了:“爲報答公子救命之恩……”但是,門剛被推開,就發出巨大的撞擊聲,眼前的曹伯仁捂着鼻子直哼哼,面露痛楚,眼淚直流。
“……你鼻子……”
曹伯仁攤手,慘叫一聲,見血即暈。
這不能怪她,誰知道他剛要開門。
“我去找大夫。”殷小虎轉身要走,被展浩攔下。
展浩一本正經地說:“讓我試試。”
真沒想到展浩還會醫術,她剛剛在心底佩服了一下,只見他彎下腰,把鞋面對準地上的人的鼻子。
曹伯仁深吸一口,突然又不動了。
“不管用啊。”殷小虎抱怨。
展浩穿好鞋子,一本正經地說,應該不會錯。用這種方法,十個加暈的,有九個會醒。
“還有一個呢?”
“被薰暈了。”展浩瀚笑着,端來一碰水,直接澆上去。
曹伯仁手腳揮舞,掙扎着坐起來:“下雨了,下雨了……”
“你醒了。”
曹伯仁摸了一把臉,見是她,厲聲責怪:“怎麼又是你,你幹嘛用水潑我?”
“不是我,不是我……”殷小虎連忙把責任推到展浩身上。
可是曹伯仁的態度又變了:“這位仁兄來得正好,請帶我去見蕪公子。”
展浩冰冷拒絕:“我家主子忙,沒工夫見你。”說完又指着殷小虎:“這個麻煩以後就交給你來擔着了。”說完,扭頭就走。
他走得瀟灑,步履整齊而冷硬,與剛纔的模樣判若兩人。
展浩回覆覆命:“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做了。”
蕪姜半靠在牀上看一本手札,默然點頭。
“蕪公子,恕我多嘴,您幹嗎送他這個人情。”
蕪姜搖搖頭:“清淨。”
展浩笑了笑,沒說什麼?
蕪姜無趣地放下手札,揉着眼睛,眉頭微蹙:“她心在那裡,強留在身邊也沒用。”
“誰說不是呢?”展浩嘆氣,“大清早的就去臭美,估計是盼望着早點見到那個叫英郎的。”
蕪姜臉露不悅:“你可以出去了。”
“屬下說得不對嗎?”他有些着急,自從殷小虎出現,他地位越來越靠後了。
“很對。”蕪姜微微一笑,“但是……你今天沒約趙雪茹嗎?”說時不由按了按子的右手臂。
展浩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忽然問:“您沒事吧。”
蕪姜這才注意到自己撫臂的動作,就像按住一個傷口,可是他卻並沒有受傷。
“我沒事。”
“那就……多謝公子體諒,屬下告退。”說着滿面春風地出去來了。
蕪姜靠在牀上,隱忍而沉默。臉上幾乎不曾出現過任何情緒,但是從遇到殷小虎之後,一切就都改變了。
這樣也好,蕪姜深笑,到底也只是個凡人,只要是凡人都跳不出心魔。
他似乎能抓到自己的弱處了,殷小虎這臭丫頭幾次三番挑戰她的底線,卻讓他一次一次地認清了自己。
從前,他沒有珍惜過誰?但是以後不會了。
有沒有珍惜過一個人。大好河山、如花美人,非他所願,他只是想,看着她想笑就笑,想鬧就鬧,永遠有用不完的精力,就算耍陰謀,也可以耍得衆人皆知。
蕪姜苦笑,竟然這麼卑微。
他也說不上爲什麼,就只是像這樣好好珍惜她。
可是若想珍惜她,決不能如此束手待斃。
“阿嚏.”正在專心練習刺繡的殷小虎猛地打了個噴嚏,結果針又扎到了手指。
看着手指上遍佈的傷口,她委屈地眼淚直打轉。
曹伯仁出去赴約了,說等她繡出一朵花的時候就可以去找他,但是以他現在的速度,她要繡到何年何月啊?
這個時候,曹伯仁的一個小書童走了進來。
“殷姑娘,我家公子請您去湖邊一敘。”
“我還沒繡好。”殷小虎吸着手指,雙目無神。
書童怯怯稟告:“公子說了,無論你繡成什麼樣,他都不會介意。”
聽到這句話,她全身就像打了雞血,帶上自己的勞動成果,即刻出發。
路上春光明媚,她走着走着忍不住問了一句:“曹伯仁找我什麼事?”
“有事相商。”
“什麼事?”
“婚事。”
聽了書童的話,殷小虎一溜煙跑得沒影了。
等她氣喘吁吁地扶着湖堤旁的楊樹站定,遠遠眺望着停在水中央的竹筏。
殷小虎一眼就看到了竹筏上那張惹人討厭的臉——蘇辛芙。
不過吧,難道要把蘇辛芙介紹給英郎。其他女人也就算了,偏偏是她最討厭的。
不論她是怎麼找上曹伯仁的,都不可能走到談婚論嫁的地步。
答案很明顯,她綁架了他,把他載到水中央,威脅他,如果不答應她,兩人就同歸於盡,曹伯仁多愛命的一個人哪,肯定還沒活夠,只能敷衍地應下。
船伕撐起竹蒿,左一下,右一下,微風粼粼中,竹筏剪開平靜的水紋,多麼詩情畫意的一幕。
竹筏剛一靠岸,殷小虎一把抓住蘇辛芙,往外提:“不行,你給我出來。”
蘇辛芙整整纏臂的輕紗,好笑地說:“我要找英郎公子,與你何干?”
殷小虎急吼吼地問:“你不是想進如憶居嗎?我可以幫你。”
“呵呵……”蘇辛芙像是聽到笑話,“你少假惺惺地了,要不是因爲你,今天進如憶居的應該是我。”蘇辛芙的眼中寫滿不甘。
“我承認我假惺惺,可我不承認你後面的那句,沒有我,殷骨也絕不會收你這種人。”
“你……”蘇辛芙氣得嘴脣發抖,面對這種野蠻無腦的人,她也拋掉面子不要了:“我再怎麼樣也好過你,你有什麼資格?”蘇辛芙咬牙,這是
她最忌很之處,一個身份比她低微的人卻比她更受器重。
“可惜你說了不算,有意見找你殷少爺去。”說着拽起曹伯仁的一隻胳膊往自己這邊拉。蘇辛芙更家不示弱。
不知道是個哪個路過的,在旁邊嘀咕了一句:“這姑娘是在當街搶男人嗎?”正是較勁的時候,蘇辛芙忽然把胡手一鬆。
殷小虎的身體失去平衡,拽着曹伯仁向後摔去,後面是……
殷小虎在身體落下湖面的那一刻,用盡全力把前面的人推上去,一股巨大的反力,讓她的身體在落水的時候迅速下墜。
但願他能感謝她的救命之恩。
水面上的光越來越遠,她越是掙扎呼喊,冰冷的嗆痛就越是劇烈。
“蕪姜,蕪姜……”她心裡默唸着這個名字,水面劇烈晃動起來,有人跳下來了,她慌亂地伸出手,卻只碰到硬邦邦的東西,出於人的求生本能,他抓住了唯一能抓住的東西,死死地抱住它,然而感到身體像輕盈的瓶子,被慢慢托起。所有的窒息感瞬間消失,她驚喜地擡起頭,發現自己抱着一根木樁鳧在湖面。
“曹先生、曹先生……”耳裡傳來蘇辛芙焦急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