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學校裡面所有女生明着跟她關係好,其實背地裡陷害她的人不在少數,只有那一個少年,面上冷冰冰的,其實總是暗地裡幫她。
少年冷冰冰的俊美側臉出現在記憶裡面,變得越來越清晰。
那一天,操場上剛跑完步,少女流着汗走到樹蔭下面,拿起地上的冰可樂就要往嘴裡送,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沉暮心,這種垃圾飲料,最好別喝。”
沉暮心動作滯了滯,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有些不明白,難道這飲料也有什麼問題,這可是密封的啊,他什麼時候開始關心她的飲食健康了?
沒等她回過神,少年脫下身上的校服外套扔到她手上,悶聲說了一句,“喝冰水會肚子疼。”
說完這句話,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沉暮心抱着少年乾淨的校服外套,愣愣的站在原地一臉茫然,半晌,她突然回過神,轉過頭看了一眼自己校服褲子,有一灘小小的鮮紅的血跡,然後反應很慢地感覺到了下半身的不舒服。
她猛然紅了臉,迅速把校服繫到腰上,然後擰上可樂瓶,急急地奔向廁所。
想到這裡,沉暮心低頭笑了笑,那時候自己還真是神經大條,所以經常幹些蠢事被同學背地裡當成笑話一樣嘲笑,要不是他,那次恐怕也要鬧個大笑話。
不知不覺,沉暮心走到了教學樓前,她腳步滯了滯,然後仰起頭,盯着四樓的高三教室,眼神有些飄忽。
七年前的一個午後。
“閆世航,這道題目我不會,你教我一下。”少女清脆的嗓音帶着上揚的尾音在少年的桌子一側響起。
午後的陽光下,少年偏偏頭,看了一眼少女手裡的書,鄙夷道,“沉暮心,這種題目你也好意思拿來問?”
聞言,少女好看的美貌擰到一起,不服氣地橫眉道,“閆世航,你……”
話還沒說完,就被少年前座的女孩子低聲打斷了,她捧着一本書問道,“閆世航同學,我這道題有些疑惑,第二種方法……”
看着閆世航很爽快地接過前座女生遞過來的書,然後認真看了看,一本正經地給她講解的樣子,少女眉頭皺的更深了,她生氣地跺了跺腳,瞪了一眼閆世航,然後跑出了教室。
她翹了整整一節課,不想看見這個討厭鬼,好歹也算有點交情,自己還救過他呢,這麼不給面子,不就是給講道題目嘛,要不是馬上就要考試了,誰想問你啊,會做題目了不起啊!
伴着沉暮心嘰嘰咕咕的抱怨聲,一節課飛快地過去了,下課鈴聲打響之後,她才慢吞吞地走回教室。
原以爲老師肯定在班級門口等她,要把她教訓一頓了,沒想到她一路提心吊膽縮頭縮腦地回到座位上也沒人攔她。
坐到座位上,同桌在她耳邊說道,“是閆世航,他上課的時候告訴老師你不舒服去校醫院了。”
沉暮心不屑地撇了撇嘴,誰要他幫忙,好學生的話,老師就是這麼容易相信,但她可不是會這麼輕易原諒他的!
她賭氣一樣翻開課本,發現了一張寫滿了演算過程的草稿紙夾在書裡面,那鏗鏘有力的
筆跡,還有結尾處那一句“笨蛋,再翹課的話我不會教你題目的”。
這種語氣……
沉暮心下意識看了一眼閆世航,還是老樣子,坐姿端正埋頭看書,彷彿外面的世界跟他沒有關係一樣,清冷脫俗的模樣,就連皺眉都那麼好看。
後來每天放學前,沉暮心都會在課本里面發現一道當天上課老師重點講過的題目,都是她完全沒有聽懂的,但是看了草稿紙上某人給她寫的演算過程,彷彿眼前一下子撥開了雲霧一樣,分外明朗。
那次月考,她難得的擠進了學校的百名榜,回家後被爸媽好一頓誇。
七年前的事情,歷歷在目,想到這些回憶,她心裡其實有很多甜蜜,想到自己還有很多沒來的及說出口的話,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說一遍了。
……
盛德高中有一家“貓的天空之城”,是個書店,裡面有明信片服務,不同的是,可以寄給很多年後的某一個人,可以是自己,也可以是別人,沉暮心記得自己當年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一趟,在明信片裡面說一些不想給比人知道的話。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這家店,沉暮心畢業之後幾乎沒再回學校看過,書店也已經不是原來的樣子,也不知道自己當年的信件還在不在,她走了進去。
書店的擺設依然很文藝復古,有着濃濃的學院氣息,只是店裡面傳來一陣斥責聲音,沉暮心有些疑惑地循着聲音走過去。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正斥責着面前地上蹲着的女孩子,女孩子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看樣子是附近大學週末過來做兼職的。
“你看看你怎麼做事的,讓你把七年前的箱子從倉庫裡搬出來換個地方擺着,你倒好直接給我摔地上了,知道這些東西多重要麼?”
女孩兒擡起袖口抹着眼淚,一邊低頭撿東西,沉暮心仔細一看果然是散落了很多明信片,旁邊是一個摔壞了的鐵皮盒子。
剛想上去幫忙說兩句好話,書店的店主聞聲走了出來。
貓空的店主是個五十歲左右的阿姨,學校裡的學生都親切地叫她莉阿姨。
她皺眉拉住三十歲的那個男人,“阿語,聲音這麼大幹什麼,你再把她給嚇壞了,摔了就摔了,撿起來不就行了。”
“可是……”
“能有什麼可是的,你先去後面倉庫幫忙,這兒我跟小妹來收拾。”被稱作阿語的那個人聽了莉阿姨的話,也不好再多說,走進了後面倉庫。
莉阿姨腿腳不太好,剛要蹲下身子忙吧,就被沉暮心攙住了,“莉阿姨,您腿腳不好,我來幫忙收拾,您坐着吧。”
莉阿姨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是……”
“我以前是這兒的學生,畢業很多年了,回來看看。”
沉暮心蹲下身子,幫忙收拾地上到處散落的明信片,那個哭泣的姑娘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然後她聽見莉阿姨蒼老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常回來看看好,多少能找回點年輕時候的想法啊,理想啊,人啊,還是要念舊。”
地上散落的明信片都已經泛黃,字跡略有些模糊,沉暮心撿着撿着突然發現這好像都是當年自己那些同學寫的啊。
我想要跟祁戰在一起——李雪
十年以後我要成爲世界上最出名的鋼琴家——蘇米樂
沉暮心跟祁戰根本一點都不合適,祁戰還喜歡她喜歡的要死,煩死了,我想跟祁戰告白,十年後祁戰肯定是我的——小月
我討厭沉暮心——羽,翻到這一張的時候沉暮心怔了怔,或許名字裡有羽的人很多,又或者筆名叫羽的也很多,只是在羽後面加一片羽毛圖案是童羽的習慣,她一眼就認了出來。
她沒想到七年前,童羽作爲她最好的朋友,竟然會討厭她,就像學校裡面那些別的討厭她的女生一樣。
她的心裡像有一根刺,越扎越深,痛的不能再痛了。
她盡力不再去看那些明信片的內容,反正都跟她沒有關係,有關係的也都是一些討厭她的話,看了心裡難受。
收拾了很久,面前那個女生驚呼了一聲,“這個人的字好漂亮,而且是一封情書唉。”
莉阿姨和藹地笑着說,“那時候那些小年輕哦,都還小,喜歡一個人不知道怎麼表達,寫在明信片裡面,十年以後再寄出去,如果有緣分說不定還能在一起呢。”
聞言,女孩兒嘻嘻一笑,臉上剛剛那被責罵的愁雲慘淡的模樣早就消失不見了,也難怪,二十歲出頭的女孩子,情竇初開的年紀,對愛情充滿了憧憬。
她清脆的嗓音唸叨着,“這兩個人的姓都還蠻特別的,一個姓沉,一個姓閆。”
聞言,沉暮心渾身一震。
一個姓沉,一個姓閆,世界上會有這麼巧的事情麼?
她沒有寫過信給當年的閆世航,難道是?
她盯着女孩手裡的明信片,整個人像是定格一樣一動不動。
女孩兒看着她的樣子,遲疑道,“姐姐,你是要看麼?”
她下意識遞到沉暮心面前。
沉暮心機械地接過明信片,整個人處於一種放空的狀態,拿着明信片踉蹌着跑出了書店。
女孩兒喊着“唉,那是別人的……”剛要起身追趕,被莉阿姨攔住了。
莉阿姨目光深遠地看着跑遠的沉暮心,悠悠地說道,“也許,就是她的。”
那張反面印着F國最出名的梧桐大街的那張明信片上面,寫着一段讓沉暮心覺得這麼多年都是在做夢一樣活着的一段話。
心:我想這樣叫你的名字,也許現在還不行,但十年後一定可以。你不知道我愛你,我也不能讓你知道。我們現在差距太大,我沒有把握給你幸福,這段時間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跟你慪氣沒有好好珍惜跟你相處的時光,如果回國後我還能遇到你,我一定不會放手,不管什麼阻礙,我愛你。——航
沉暮心握着明信片踉踉蹌蹌地走在盛德的校園裡,久久,她扶住操場的一處欄杆,失聲痛哭。
七年前的閆世航說喜歡她,可她親手把童羽推到他身邊,可是他信裡明明說七年後回國會好好珍惜自己,爲什麼從一開始對自己的態度就那麼厭惡。
她想到了童羽,七年前的童羽爲什麼討厭自己。
她的腦子裡面很亂,好像她的七年前跟別人的是兩個時空一樣,完全都是錯亂的。
沉暮心扶着鏽跡斑斑的欄杆,眼淚打溼了明信片,她心裡有幸福也有苦澀,五味雜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