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賈清只好獨自前往。
見過方守回來,賈清就往榮國府去給賈母請安。剛走進榮慶堂,迎面碰上扭動着走過來的王熙鳳。
“二嫂子這是往哪去?”賈清笑問。
王熙鳳眉頭一挑,上下打量了賈清一番,笑道:“老祖宗昨兒個許是累着了,今日身子有些不大爽利。方纔又說想吃蜂蜜漿熬的梨汁,我正準備去陶弄呢!
倒是二弟,最近風光的很啊,喜事一件接着一件的來。什麼時候你也提點提點你璉二哥,也在皇帝面前露露臉,封個三品五品的官來做做啊?”
賈清笑道:“怕是璉二哥不稀罕呢!”
“不稀罕?他啊,也就那點子出息!要想在皇帝面前露臉,怕是隻有等下輩子了。
你也快進去吧,這會子老祖宗正得閒呢,過一會子,怕是又要休息了。”
說着,搖動身姿,從賈清身邊走過,忽然又聽賈清道:“嫂子且站站,我有一事和嫂子說說。”
“什麼事?”
“昨日我見到儒太爺家的瑞大哥在這邊府門前晃悠,滿臉心事的模樣,怕是想求什麼東西。
我問他,他又支支吾吾不說。
我想,到底是一家子骨肉,若不是什麼要緊的,二嫂子就應了他吧,也可見得我們一家子親近呢!”
王熙鳳一聽,立馬反應過來是何事!心中暗恨賈瑞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居然想打她的注意,當真作死!又一想,賈清是不是聽見什麼風聲或是看出什麼苗頭,這會子來取笑她來了。
仔細看着賈清的神態,卻又不像。因此,強壓下心中的惱怒,道:“我竟是不知道此事,回頭我差人問問,若真不是,什麼要緊的,我就,就依了二弟的話便是。”
難得王熙鳳說話也有打頓的時候。
賈清心中暗笑,繼續道:“我就知道二嫂子是個慷慨的人,對一家子老小照顧的很。如此,我就先替他謝謝二嫂子了!”
“二弟…客氣。”
……
看着面色陰沉離開的王熙鳳,可以知道,若是賈瑞再去“騷擾”王熙鳳會是怎麼樣一個下場。不過,賈清可不是爲了落井下石的!
對於賈瑞這樣作死的二逼青年,他一點不關心。吃點苦頭,受些教訓也是應該的,最多,關鍵時候保他一條性命便是一族人的情分了。
他,是要藉此敲打王熙鳳。
王熙鳳所作惡事的起始點大概就是從毒設相思局,弄死賈瑞開始的。或許,也正是從這件事上獲取了膽量甚至是操控的快感!
以至於後面插手訴訟,放利錢,甚至是操縱官府、殺人滅口之類的事,膽大妄爲至極。
也由此一步步邁向深淵。
賈清要做的,就是在她每次伸手的時候,給她打回去,打疼,讓她不敢再亂伸手爲止!
進了榮慶堂,果然賈母王夫人李紈正在說話,甚至賈寶玉都在,只是不見賈府衆姐妹。
賈寶玉這般孝順的做派賈清倒是第一次見,因此在與賈母等見過禮之後,就向賈寶玉道:“二哥哥身子不是不舒服嗎,怎麼不在屋裡休息?”
誰知,賈寶玉在賈清看向他時就微低着頭,聽了賈清的話也只是“嗯嗯”兩聲。賈清有些納悶,這不是賈寶玉的作風啊,他又不是賈政!
於是,用詢問的眼神看向賈母,欲得答案。
賈母也不解其意,只是她知道賈寶玉一向有些癡病、呆病,並不以爲意,道:“他身子不舒服,你擔待些。
我聽你二叔說你昨個壽宴又得了皇帝的賞,還賜了一個官?”
賈清回道:“是有這麼回事。”
賈母笑道:“是個什麼官?”
“這個孫兒也說不清楚。原本皇帝是要孫兒當那個兵科給事中的,可是後來一個可惡的老頭不答應,請皇帝另外賞個小點兒的!
老祖宗您說說,皇帝要賞孫兒的官管他什麼事,偏愛來攪和,要不是太上皇和皇帝在,孫兒早罵他了,忒討厭!”
賈母笑得不行,王夫人也笑,只是略微勉強。
“你還要罵他?我可是聽你二叔說了,那是當今首輔,管着天下所有的官呢。”賈母笑問。
“啊,他有那麼厲害?若是這樣,那就算了吧!以後做了官,不就歸他管了?嗯,孫兒腳大,不慣穿小鞋……”
“哈哈哈。”
笑過之後,賈母卻鎮定了神色道:“你別不知足了,皇帝不拘賞你個什麼官,六品也好,七品也罷,你只管好生去做就是。你還年輕,以後總能往上升。
你瞧瞧你二叔,做了半輩子的官,還只是五品呢。就你這樣,已經是天大的造化了。
再大,卻未必是好事。老婆子我雖然不懂做官,但想來哪裡都一樣,身輕位重,是要出是非的。”
賈清暗服,賈母這番話,可算是金玉良言了。不愧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閱歷豐富,看事情很透徹。
“孫兒謹遵老祖宗教誨......”
見賈母祖孫兩個談笑風生,王夫人卻不自在很久了。
原本她一直以爲她的寶玉不比賈清差,甚至還要強。畢竟,她的寶玉可是含着玉出世的,還是託生在她這個當家太太的肚子裡,比賈清高貴多了。
可是近年來,賈清就像是坐了火箭似的,先是襲了爵,後來又是中舉,如今更是要直接入朝爲官。好死不死,官職居然和賈政差不遠。
要知道,賈政的官位還是先榮國公在世的時候,上的遺本求得的。這麼多年過去,還是個五品。
沒見先前賈政雖說是進門爲賈母道喜,那眼中依舊無法掩飾的落寞之色嗎。
念及這些,王夫人是一刻也不想待在這裡了,抓着一個空隙,對賈清道:“老太太高興,你就陪着好生說說話。”
又對賈寶玉道:“不許惹老太太生氣。”然後才恭聲對賈母道:“若是沒什麼事,媳婦就先退下了......”
“去吧。”
看着緩緩離去的王夫人,賈清若有所思。回頭見賈母也變得深邃的目光,賈清突然笑道:“可見是老祖宗沒白疼寶二哥,姐妹們都不在,只有他還一直陪着。”
賈母道:“她們啊,不知道又有什麼活動。早飯一吃完,就成羣的走了。”
這時李紈笑道:“再不是別的,一定是忙着回去看故事書去了!老祖宗不知道,那書還是二弟寫的呢。我也看了一點,着實新奇,不比外面市井的淺陋。”
賈母很是奇異,道:“你還會寫故事?”
賈清道:“偶爾沒事時胡亂寫的,粗糙的很。姐妹們之所以看,不過是給孫兒一個薄面罷了。”
賈母自是不信,又看見在一旁百無聊奈的賈寶玉,忽然明白了什麼,道:“不會是你沒給你寶二哥看吧?”
難怪我的寶玉這番模樣,原來是受了委屈。
看着瞪着他的賈母,賈清叫屈道:“真是好大一樁冤案!原本昨晚大嫂子打發素雲她們來取書的時候,我就納悶怎麼不見寶二哥的人來。
事畢之後,我還單獨挑了一部書出來,專門使人給寶二哥送過來。如今老祖宗這般疑我,真是不得不叫孫兒心寒呢。
可見寶二哥纔是親的,我成了外來的了。”
賈母一聽,知道以賈清平日裡的做派,倒不至於真的單就冷落了寶玉,遂笑道:“我知道你是個好的,是老祖宗錯怪了你。”
忽然又聽李紈道:“昨晚我一直在老太太屋裡,也沒叫素雲去二弟屋裡取書啊。還是後來寶玉好心,巴巴的給我送了一部過來,我這才知道這件事,原本我還......”
話說到半截,卻止住了。原來,賈寶玉正一個勁的給她使眼色了,可惜她先前沒注意。
此時,看見賈寶玉眼中的懊惱之色,她突然想明白了緣由。
不只是她,賈母也看明白了,在高几上坐着呵呵直笑,賈清怔了一下,才道:“寶二哥若是喜歡,只管人過來取就是,怎麼還要找別個代取呢?
想來是做兄弟的哪裡不好了,惹寶二哥生了氣,不想再往來了也不一定。
但不管小弟哪裡不好了,寶二哥只管說出來,小弟該改的地方自然是要改的。如此,方顯得咱們兄弟之間親近。
如今當着老祖宗的面,寶二哥有什麼不快的地方,只管衝我來。小弟面厚,寶二哥也不用怕傷到我的面子。”
說罷,目光灼灼的看着賈寶玉,想知道他究竟在搞什麼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