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自然不知道賈清的“險惡”用心,她只感覺自己此時心撲通撲通的跳。
自古言,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男人一生追求的東西太多,有功、名、利、祿,有權勢與富貴,每個男人熱衷的或許都不太一樣。
但是對於女人而言,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那便是嫁對一個男人。
她母親廢掉把她送進宮當女官的決心,然後處心積慮想將她嫁給賈清,她知道,是因爲賈清足夠優秀。
有身份,有功名,有爵位。一表人才,聖眷深厚。
但她一開始卻並沒有十分強烈的願望,只是欣喜這個結局要比進宮強很多。
之所以如此,因爲她比她母親多了一層天真的心思。她從內心希望有一個能夠一生一世相守相伴的男子。
而賈清這樣的國公府的繼承人,顯然是不大可能的。所以她並不熱衷嫁入公府,嫁一個有權有勢的男人。
但是理智卻告訴她,她母親纔是對的,女人一輩子,拼的就是一個男人。所以,她聽從母親的安排,這比進宮那渺茫的前路要好不少。
至少最後還能和她姨媽(王夫人)一樣,能夠守着偌大的公府,享盡富貴。
她一開始,並不覺得賈清會將真心付出給她,因爲她看見了賈清身邊的漂亮女孩實在太多。
或許以後還會更多……
對於這一點,從看見那堆滿東北小院的天價彩禮開始,她就知道了。
這便是舍和得的關係,
不過這一點又豈止寶釵一人能看明白,世上大多數女人都知道。但是爲什麼大多數的女子還是要選擇一個有權有勢的男人呢?
因爲,就算你委曲求全嫁一個窩囊男人,你也未必一定能夠收住他的心。
夫爲妻綱!
若是嫁一個窩囊男人最後還是被拋棄的話,那才真是枉生爲人。
所以,在男女大防,少女嫁人之前難得有心上人的前提之下,若是嫁人是一道選擇題,絕大多數都會想去選擇一個有身份地位的人。
萬一若是這樣的人再真心對自己好,那便是女人一輩子的幸福。
寶釵覺得,似乎自己真的就遇到了那樣的情況。
雖然賈清也有一般王孫公子貪花愛色的毛病,但是對她,她感受的到,那是真的喜歡,而非一時新鮮。
就像現在這樣,她感覺心裡的甜蜜一陣一陣的向她襲來。
甜的她心顫,膩的她發慌。
她的手就這麼被賈清放在胸口,感受着他隔着厚厚的衣服之下的心跳,寶釵知道自己的臉肯定紅的不能再紅了……
她哪裡還記得叫賈清進來是爲何事,只把頭埋進脖子裡。
賈清自始至終看着她,瞧她的神色也知道她的心境了。賈清也知道,這個時候他只需要稍微用點手段,或許就能突破一些寶釵的防線,佔領一些之前沒佔領的區域……
但是他沒有,只是將寶釵的身子攬入懷中,讓她的頭貼在自己的胸膛上,靜靜地感受着幸福的時光。
有那麼一瞬間,賈清甚至都覺得,就這麼摟着她,直到天荒地老或許也不錯的樣子……
直到忽然黛玉梨花帶雨的面容閃現,他才清清楚楚的認識到,他自己確實不是一個專情的男人。
有些愧疚,所以賈清摟着寶釵的手臂更加用力了些。
“嚶~”
他的力道驚醒了少女的芳心,趕忙從賈清懷裡逃出來,眼睛下意識的掃了一眼大門處,發現並沒有來人才放心。然後快速整理好自己的衣角,一邊道:“我找你來,是說關於我哥的事的。”
賈清默默欣賞寶釵這隻在他面前纔有的慌亂之色。倒是沒有再逗她,笑問:“你哥什麼事?”
寶釵打起正色道:“我哥是不是已經中途退出你的生意,並把名下的糧食全部賣給你了?”
“是有這麼一回事……”
“果不其然!”寶釵眉目一橫,怒聲道。她關心起正事來,自有一股氣度。
“昨晚她和我們說話,不小心說漏了嘴,母親追問他卻咬死說沒有這回事,真是……”
寶釵本想罵他哥哥,又覺得不好。只是心中的委屈難以自抑,都快有淚花了。
當初賈清是通過她,才和她母親達成意見統一,然後合作的。如今薛蟠中途反悔,也不和她們母女商量,讓她和母親在賈清面前如何自處?
她是懂商事,也留心外面大事的人,自然知道如今朝廷正在議和,說不定很快仗就不打了,到時候大量的糧食也許會賣不出去……這個時候薛蟠把糧食賣給賈清,不是見利忘義嗎?
如此背信棄義之舉,讓她在賈清面前如何擡得起頭來。
越想越委屈,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了。
“好了,又不是什麼大事,怎麼就哭起來,這可不像你的風格。”
賈清安慰道。
“不行,我要回去和母親商議,她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
賈清一把拉住要走的寶釵,笑道:“什麼時候你也成了急性子了,就算要回去同姨媽說,也要了解清楚了再去嘛。”
寶釵回頭看了賈清一眼。
她其實是覺得沒臉待在賈清面前,纔想走的。
見賈清眼中確實並無二色,她才稍安,道:“我哥那個人就是那樣,心裡沒個成算,難爲你了,他那樣做你也不生氣……”
“生什麼氣,再怎麼說他也是我大舅哥嘛,看在寶兒的面子上,我也該孝敬着他不是?”
“才說兩句又沒正行……”
寶釵道,末了到底沒忍住臉上綻放一絲笑容。
“什麼沒正行,他本來就是大舅哥嘛。再說,這件事也不算他的錯,是我自己答應他賣糧給我的。”
“真的?”
賈清點點頭。
寶釵就問:“爲什麼?難道是不想讓我們家吃虧嗎?”
她以爲,賈清是因爲兩家的情意,才讓薛家提前抽身的。
這有違風險共擔的合作原則,寶釵不能接受。
賈清搖搖頭,隨即敲了她腦袋一下:“以後在我面前,要說‘我們賈家’,‘他們薛家’,知道了麼!”
寶釵眉頭一皺,多少年了,沒人敲過她腦袋。以她穩重的個性,長輩也難以對她做出這個舉動,可是賈清,雖然身高超過她,但是年紀比她還小呢!
因此她瞅着賈清。
“怎麼,不服氣?”
“沒有……”寶釵搖搖頭,略過這一茬,道:“你還沒回我這是爲什麼。”
“很簡單,我覺得這兩年,至少在沒有把俄國哥薩克騎兵消滅,或者是趕出漠北以北之前,囤糧食,都是不會虧的!
眼下朝廷雖然在議和,但是沒到塵埃落定的那一日,中間會不會出現什麼變故,誰又說的一定呢?
再說,他們只看到今年年成好,誰知道明年是什麼樣的?要是明年年成不好,要是俄國不退兵,那麼,糧食就不可能降價下來。”
賈清不欲把他的謀算與寶釵說的太詳細。
寶釵低頭思索。
賈清繼續道:“再說,薛大哥雖然將糧食賣給我,但是我給他的卻只是欠條。怎麼說我也沒吃虧,倒是他白幫我囤糧了,到時候要是賺了大銀子,說不定他倒要哭呢。”
寶釵搖頭,她不是好糊弄的。
“不行,不管你有何打算,但既然是約定合作的買賣,自然盈虧共負,豈有事到臨頭抽身而退的。
我會回去和母親說,叫哥哥把欠條給你還回來,該怎麼樣,還是按照以前的條款來。我們家……薛家出銀子,寧國府負責買進糧食,收益虧損共同承擔。”
在寶釵看來,賈清都用欠條買糧食了,可見手中的確窘迫。越是這個時候,薛家越不該抽身而退。
這不等於落井下石嗎?
薛蟠幹得出來這事,她相信她母親肯定會反對的。
“這個,沒必要吧,我不介意的……”
說實話,薛蟠、周大福等人將糧食以欠條形勢賣給他,就等於是在他急缺資金的前期,借給他百萬兩乾淨銀子買低價糧。
哪怕後來他還給他們的會多一些,算成利息也就差不多了。這年頭,誰敢借人一百萬兩銀子?
所以,賈清是一點不覺得自己吃虧。
但是寶釵態度堅定,賈清也不好多說什麼,最後只好答應他,只要薛蟠來找他,他願意把之前的協議作廢,恢復原來的合作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