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

到第二天晚上,不知是傷後體弱還是別的原因,莫昭居然發起高熱來了。

顏慕霄在牀邊守了一夜,莫昭睜眼時看到他閤眼坐在牀邊,不禁有些怔怔地出神了。

好象一場大火讓什麼都改變了,他心裡卻越發地不安,好象現在不過是場夢,無論他怎麼努力,終究會醒的。

下意識擡手想觸摸眼前人的臉,手剛一動,顏慕霄就已經捉住了他的手,睜開眼來,笑道:"醒了?"一邊低頭用脣觸他的額,"熱好象退下來了。"

莫昭虛弱一笑,不着痕跡地抽回了手,看窗外天色大亮,便問:"你朋友不是今天要來麼?你怎麼還在這裡?"

"他到了我那兒的人自回來通報,讓他等一會也無妨。"

"你不是說難得碰面麼。。。。。。既然如此,應該重視纔是啊。"

顏慕霄像是意識到什麼,笑得寵溺,低頭輕道:"別管他,我想多陪你一會,你不要嗎?"

莫昭幾乎是反射地一躲,見顏慕霄臉色微變,才反應過來:"我。。。。。。"

"你還在害怕,怕我只把你當作清淮,對嗎?"

莫昭咬了脣,沒回答。

"傻瓜。"顏慕霄伸手揉他的頭,幽幽道,"你不像清淮,你跟他一點也不像。"

那一句,讓莫昭莫名地打了個微顫,半晌才鎮定下來,正要開口,卻聽到窗邊傳來一陣輕敲。

屋內兩個人都愣住了。

顏慕霄最先反應過來:"那傢伙!非要這樣亂跑,真的有**份!"

莫昭怔怔地看着他,什麼話都沒有說。

顏慕霄只當他不知自己說什麼,笑着解釋:"就是那子言家的新當家。"

莫昭有點生硬地點點頭,死死地盯着窗口,沒說話。

這時窗外又傳來兩下輕敲,顏慕霄回過頭去,沒有看到莫昭往被子裡縮了一下。

"子言,你不覺得你到處亂闖很失禮嗎?"顏慕霄揚聲笑罵。

窗外安靜了一下,就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顏谷主,你不覺得你把客人丟在一邊有違待客之道?"

"是客就該從正門進。"

外面頓時一陣語窒,好半晌,才聽到子言北軒挫敗地道:"是我錯。如何,顏谷主,我進去還是你出來?"

顏慕霄回頭看莫昭,莫昭慌忙一笑,輕道:"你去吧,如果有需要我會喊人。"

顏慕霄想了想,終於點頭,站起來:"那你好好休息,晚一點我再來看你。"等莫昭點了頭閉上眼,他才壓了壓被角,轉身走了出去。

莫昭等聽到開門聲,才微微睜了眼,看着門外一個身影轉到顏慕霄旁,似乎在說些什麼,兩人你來我往地邊說邊走遠了。

顏慕霄帶着子言北軒一路回到自己住處,下人雖然好奇,倒也沒那個膽子問,上過茶點便退了下去。

關上門,回頭見子言北軒也正看着自己,顏慕霄搖頭一笑:"說吧,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來我這,肯定不只是爲了那百花宴吧。"

子言北軒挑眉一笑:"當然。你當我還真有那個空閒啊。"

"那也是,你莊裡那些人,還有不服的吧?"

"不說那個。"子言北軒撇了撇嘴,"這次來是有一事要告訴你,也有一事相求。"

見子言北軒正經起來,顏慕霄也斂了笑意,在一旁坐下,道:"說吧。"

"先是,我打聽到了一個消息,關於七巧樓的。"

顏慕霄目光一凜,沒說話,只等他說下去。

"你谷裡有內奸,發現了麼?"

顏慕霄愣了一下,哼笑一聲:"自然。"

"不是一般的臥底,聽說在七巧樓裡身份也極尊貴,我怕你掉以輕心了。"

顏慕霄搖頭:"這個無妨,我心裡有數。"擡眼道,"那要我幫忙的事呢?"

子言北軒遲疑了一下,臉上露出了難色:"我想,託你幫我找一個人。"

"找人?"顏慕霄徹底愣住了,"你堂堂不語莊莊主,難道還沒辦法找一個人?"

子言北軒蹙眉道:"這事說來話長,要找他,莊裡的人是必定不能用的,我本想親自去找,只是你也知道我爹去世不久,我剛繼任,族中還有人不服,我不能長期在外頭。。。。。。想來想去,只有拜託你了。"

"是什麼人讓子言莊主如此掛心了?"顏慕霄調侃他。

"我幼弟。"

顏慕霄有點意外地擡頭。

子言北軒苦笑:"你所知道的,子言家最小的孩子是我四弟吧?其實我還有一個弟弟。"他從懷裡拿出一張信箋,遞了過來。

顏慕霄接了過來,便看到上面歪歪斜斜地寫着一句話:我到嶺南去玩了。

落款是昭亭。

"子言。。。。。。昭亭?"

子言北軒點頭:"他說是嶺南,我在這邊最信得過的朋友就是你,所以只能來求你。雖然我也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來這邊了。"頓了頓,見顏慕霄眼中滿是疑惑,子言北軒的苦笑更深了,"出來玩只是藉口,他是離家出走了。"

"爲什麼?"顏慕霄的話剛問出口,就看到好友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了下去。他沒有追問,只等子言北軒自己說。

好一陣,子言北軒才悠悠開口:"你會覺得很奇怪吧,我有這麼個弟弟,江湖上卻沒人聽說過子言家還有位五少爺。"

"那只是因爲他沒在江湖上走動而已吧?"

子言北軒搖頭:"別說江湖中人,就是不語莊裡,也沒有多少人記得有一位五少爺。這孩子。。。。。。從小就被隔離起來,無人過問,別說學武,你看他的字。。。。。。還是小時候我偷偷教他的。"

顏慕霄愣了一下,只是看子言北軒,沒說話。

"說來也算是子言家的醜事。你知道我們家傳劍法比較特殊,一般人是學不來的,除了劍,還必須有相應的心法來輔助。那孩子的母親就是爲了這心法才嫁入我們家。後來揭露,她生下昭亭就死了,我爹因愛成恨,那股恨意便全部落到了這孩子身上。

"幾位姨娘因爲他母親從前得寵早有嫉妒,自然也不會善待他,我很小的時候就常常在族中聚會上看到有人明着陷害他,其實人人都知道不是他的錯,只是我爹說是他,哪裡還有人敢替他出頭?久而久之,大家都開始覺得,只要有事,錯的便是他。"

聽到這裡,顏慕霄不禁皺起了眉。大家族裡這樣的事從來不缺乏,只是不語莊這麼一個正道大家,居然也會有這種事,倒真的讓他有些意外了。

子言北軒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沒有留意到他的表情,只輕嘆道:"你能想象麼。。。。。。兩三歲的孩子還會哭鬧着否認,到三四歲上就已經學會了漠然以對。。。。。。真是。。。。。。"

聽出子言北軒話裡的心疼,顏慕霄安慰道:"不是還有你心疼他麼。"

子言北軒搖頭,笑得蒼涼:"我答應過會信他憐他,結果到頭來。。。。。。"他吸了口氣,"那時有人上門說親,我爹身體不大好了,想着對方還不錯,就把親事定了下來。。。。。。結果人家姑娘當天晚上就被人迷昏了在房間裡,劃破了臉。我。。。。。。我當時只當是昭亭嫉妒。。。。。。"

"所以誤會了他?"

子言北軒沒有看他,只是喃喃自語:"我該信他的。。。。。。這麼多年,他第一次否認。。。。。。我該信他的。。。。。。"

第一次看到好友如此失態,顏慕霄拍拍他的肩:"事情已經發生,後悔也沒用,還是把人找回來,好好補償他吧。你這個忙我幫了,你可有什麼憑證能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