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一片溫暖的脣貼上我的額頭,我緩緩地睜開眼睛,只見梵天坐在我牀側,笑容滿面,目光灼熱,一隻溫暖的手輕輕撫上我的側臉。想起在如意樓被我氣得跳腳的他,我微微地笑了。
“銀兒……”他把我抱起來,擁入懷中。今晚,好像是我們的新婚之夜,就這麼靜靜抱着?血風想得可真周到。不知這樣靜靜的擁抱還可以維持多久,一看到血風,我就知道,離開皇宮的日子不遠了。
“銀兒……”梵天在我耳邊呢喃着。
“嗯?”
他放開我,神秘兮兮地從懷裡拿出了一鐲子遞給我。那鐲子爲玄玉所做,黑中泛光,約三指寬,上面雕刻着一些花紋,我細細看了一下,那花紋竟是金銀花,鐲子的內表面還刻着一個冬字。它,就像爲我度身定做的一樣,我凝視着它,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彷彿它想要把我的靈魂吸進去。
梵天從我手中拿過它,輕輕地套在我的左腕上,笑着說:“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喜歡鐲子,但這個,你一定會喜歡的。就像我看到你,就知道只有你才真正配得上擁有它。”
“它……叫什麼名字?”
“沒有名字。我出生的時候它就跟着我,國師說它是異族的聖物,終有一天我必須親手還給它原來的主人。而我的母后則要我把它送給我未來的皇后。但是,它是你的,不管它原來的主人是誰,它只能屬於你,屬於我心愛的銀兒……”
只能屬於我?哈……沒錯,它的確是我的。很奇怪,明明不知道它的名字,但在它套上我的手那一刻,我卻能清楚地告訴自己,它,就是我要找的鎖魂鐲。它回來了,就像一個久違了的老朋友終於又回到了我的身邊,它終於又緊緊地套在我的左腕上,誰也無法將它摘除。
我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左腕,任梵天擁着。“謝謝!”我用自己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只覺他的雙手又收緊了些。他喊着我的名字,呢喃了幾聲,竟坐着就睡着了。我將自己的頭埋進他的胸膛,聽着他強而有力的心跳。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竟在我面前完完全全卸下了心防。
“梵天……”我看着熟睡中的他,手輕輕地撫上了他的心。
“銀兒!”他突然驚醒,一把推開我,眼睛瞪得大大的,驚恐地看着我。“銀兒?銀兒……”他又把我拉進懷裡,緊緊地抱着,彷彿一鬆手我就會消失。“太好了,太好了……你沒事,你沒事……好多血,那隻手……”他有點語無倫次,難道剛纔做惡夢了?
“你怎麼了?”我問。
他推開我,雙手支在我的肩上,細細地看着我。“銀兒……”他微顫地拉起我的左手,輕輕地覆在他的胸前。“嗯……”他低吟了一聲,像在隱忍着什麼。他的心在痛?
“啊——”他大吼了一聲,推開我奪門而出。他究竟怎麼了?我看看自己的手,有什麼發生改變了嗎?窗外,雪在飄,梵天踉踉蹌蹌的身影一點點縮小……
一片,兩片,雪輕輕地飄落在我的手上,緩緩地化作水,留在我手上是觸感冰冰的。這場雪下了一整天了,整個皇宮已覆上厚厚的一層,終於在黃昏時候,太陽在雲層後微微地現出了一個影子,聽說宮裡的梅林裡梅花正放,突然很想出去看看,我裹緊一下衣服,向外走去。
“娘娘,您是要出去嗎?現在這麼冷……”一個小宮女擋在我面前,恭敬地說。
“嗯。”我輕輕點了一下頭。
“可是……那至少披上這件白狐裘吧。”她一邊說一邊熟練地把那白狐裘穿到我身上。
“謝謝!”我說。
“啊?啊?奴……奴婢不敢。”她低下頭退後了幾步,臉微微泛起了一些紅暈。
“我要出去走走,不要跟着我。”
“可,可是……”
“嗯?”
“是……”她還想說什麼,但被我瞪了一眼,立刻閉上嘴,退後了幾步。
呵……我冷笑着走出翠雲宮,那小宮女也真難得了,竟然還關心我。
“哼,大冷天的跑出來,還不是想把自己弄病,好讓皇上可憐。”
“就是,真是噁心,竟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招數。”
幾個宮女圍在一起議論着我,一點也不忌諱讓我聽見。可憐?我需要嗎?不過,這些天還真清靜啊,宮女太監都對我不冷不熱,那些妃嬪也沒再來找我麻煩,宮裡面都在流傳:新封是竹妃娘娘失寵了。失寵了?那麼莫名其妙地,梵天,你究竟在幹什麼?那天他發瘋一樣跑了出去後,十幾天了,一次也沒有出現在我面前。我看着左腕上的鎖魂鐲,真是諷刺啊,他爲我帶上它的那一刻,看着我的眼神還是那麼寵溺。柔情,或許就像那飄落的雪花,只是一瞬間,已化作一灘水,消失……
“皇上,您輕點。”蘭妃軟綿綿地任眼前的男人摟着,柔情似水,嬌羞無比。
“愛妃……”男人緊緊地抱着她,頭埋在她的頸窩,輕吻着,細啃着。在他們周圍,梅花正燦爛地綻放着。多唯美的一幅畫面啊!此刻的他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呵呵……皇帝!我冷冷一笑,不再看那相擁的兩人,轉身向梅林深處走去。冬天的皇宮,裹上了一層素裝,掩卻了原本的奢華,添了幾分清麗,只是,順帶的,冰凍了某一份溫暖。“嗯……”一不小心讓樹枝在手背上劃了一條口子,血涌出,溫熱的,殷紅的,冷風中有一種背叛的味道,那味道,和血腥好像,好像……
“喲,這不是竹妃妹妹麼?今天怎麼這麼有閒情出來賞梅?咦?怎麼沒看到皇上?哎呦,你看看姐姐,怎麼又忘了,妹妹已經……皇上也真是,才封了妃不到一天,怎麼就冷落了妹妹呢?你們說,是不是?”
“不錯,不錯……”
以菊妃爲首的一羣女人擋在我面前,挑釁地看着我。老天爺只不過小小地放了一個晴,怎麼那麼多人都出來了?
“讓開!”我冷冷地說。
“讓開?怎麼可能!”菊妃推了我一下,面目猙獰無比。
“我說讓開!”
“哼,金銀,你以爲你是誰!皇上讓你進宮不過是貪一時新鮮而已,像你這種來歷不明的賤人,根本不配留在皇宮!”
呵……我不屑地一笑,說:“總比你這庸俗老土的蠢人好。再說一遍,讓開!”
“你!看來不給你點教訓,你不會知道天高地厚!”她揚起手,正要狠狠地一巴掌扇過來,忽然閃過了一道紅光,嗖地一聲,我便在衆人的眼皮底下消失了,留下那羣目瞪口呆的女人,菊妃的手僵在半空,許久過後才記起要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