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血風好奇地望着雪地上不省人事的小女孩, 她衣衫襤褸,傷痕累累,手腳因爲寒冷而變得青青的, 佈滿灰塵的小臉上依稀透露着一絲絲倔強。於是, 一抹邪邪的笑容爬上了小血風的臉。
"喂, 老頭子, 我要這個女孩。"他回頭對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說, 然後甩着身上的紅衣離去,心情似乎非常好。
這老頭子其實就是血風的父親血見飛,奇怪的是他竟然對血風恭恭敬敬的, 就像屬下對待主子一樣,明明血見峰是血見飛創建的, 偏偏血風才更像真正的話事者, 旁人看到這對父子都感到莫名其妙。
那個小女孩便是小時候的前忍冬, 當時只得七歲。她緩緩睜開眼,剛接觸到光線立刻便掉入了一雙深邃惑人的眼眸。這雙眼眸讓她感覺很熟悉, 又很恐懼。拉開一點距離,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張雖然小且尚稚嫩但足以魅惑衆生的臉。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是她唯一可以依賴的浮木。
小血風看着眼前這個小人,她睜着眼睛與他對視着,有些迷惑, 有些疏離又些想靠近, 很久沒有讓他覺得這麼有趣的東西了。
"呵呵……你叫什麼名字?"
小忍冬不出聲, 眼睛眨了眨, 好像不想說。
"呵呵……現在是冬天, 你居然可以在雪地裡忍上這麼久,就叫你忍冬吧。聽好了, 我救了你,以後你就是我的寵物了。"
小忍冬依舊不說話,不搖頭也不點頭。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拼命往自己懷裡掏。沒有,沒有,爲什麼沒有呢?
小血風看着她着急的樣子,優雅地坐到了一邊,悠哉遊哉地從身後拿出一個白色的蓮狀玉雕道:"多漂亮的一個蓮雕。"
"還給我!"小忍冬撲到小血風懷中去搶。
"答應當我的寵物我就還給你。"
"不行,我要去報仇。"
"報仇?這個好玩。我幫你報仇,你當我寵物。"小血風把手舉得高高的,他真的覺得這小人兒越來越好玩了。
"不行,我要自己報。"
"呵呵……你連我都打不過,怎麼報?"
小血風一句話讓小忍冬安靜了下來,她的確一點本事都沒有,連逃出來都弄得這麼狼狽了,還怎麼回去報仇。
"當我的寵物的話,我可以教你武功。我可是這裡的老大,就連爹都要聽我的。"小血風繼續引誘她。
"真的可以教我武功?"小忍冬將信將疑,想起了那個虛僞的惡人,他殺害了她全家,又居心叵測地撫養她長大,就爲了這個石蓮雕。
那天本來是她的生日,她在谷中聽到她父母生前的至交要把她接回去,正疑惑着想去找他問個究竟,不料卻讓她聽到了一個驚天秘密。原來他正是當初策劃殺害她父母的元兇,而且他還圖謀着讓他的女兒代替她跟隨那個至交回去,而她則必須困在谷中直到他解開石蓮雕的秘密。她不知道石蓮雕有什麼用,但她清楚絕對不可以把它交給他。於是她冒着風雪連夜出逃,直到在半路遇上小血風一行人。
思及此,小忍冬下定決心狠狠地點了一下頭。只要可以報仇,她什麼都願意去做。
小血風得逞地邪笑着,往她嘴巴里塞了一顆九蟲丹,可憐小小的忍冬,如此便把自己的一生賣給了血風。她把石蓮雕交給了小血風,因爲她怕自己沒有能力保護,於是,石蓮雕藏到了一個只有他們兩個才知道的地方。她採用了小血風給她的名字,還讓他給了她一些男裝,從此徹底隱瞞了她原來的身份。
於是,那天之後,血見峰上總會看到一個小孩在認真地練功,從天未亮到夜深沉,那種勤奮,就連峰上的大人們都自嘆不如。而小孩的周圍總會有一抹勾人的紅色,他的姿態極其慵懶,嘴角含着媚笑,靜靜地看着那個小孩,偶爾還會溜過去逗弄上他一番。
如此過了幾年,不知是因爲小忍冬的資質好還是他的勤奮,他的武功進步神速,漸漸地血見峰上已經難以找到他的對手,雖然還是比不上血風。但是她知道,以她現在的實力,要殺死那個人,還差一段距離。
忍冬十五歲那年的某一天,她如往常一樣練功練到深夜,回到房間泡了個澡,正欲就寢,卻發覺她的牀上坐着一件紅色的物體。他盤膝而坐,雙手置於膝上,臉黑黑的,似乎遇到一些令他非常不滿的事。忍冬一句話也不說,爬上牀去繞到最裡面,捲起被子倒頭就睡,完全無視那件紅色物體。
血風今天的心情很不好,本來他還像往常一樣悠閒地邊吃葡萄邊欣賞他的寵物,身後站着那個木頭一般的木槿,不料卻聽到了幾個侍女在不遠處的竊竊私語。
"看,冬少爺又在練武了。"
"嗯嗯,實在太俊了。"
血風得意地揚起了嘴角,心想:當然,那可是他的寵物。但是,侍女們接下來說的話卻讓他聽得很不是滋味。
"如果能嫁給冬少爺就好了。"
"對,對!"
嫁……
血風眯了眯眼睛,感覺自己的寵物被人窺覷了。他仔細打量一下忍冬,原來不知不覺間她已經長這麼大了。那個半夏整天粘着她也就算了,如今連這些侍女們也……太不像話了。他必須想個辦法,她只能是他的寵物。
"呵呵……小冬兒,聽說你今年已經十五歲了。"血風不顧被子底下的忍冬是否已經睡着,自顧自地說,"雖然說你是我的寵物,但血見峰是不養閒人的,給你兩個選擇,要麼當我的女人,要麼當殺手。"血風心想着,不管哪個,總之離那羣女人遠遠的,當然,最好是前面的。但是……
"殺手。"被窩底下的忍冬想也不想就回答。
血風的臉又微微一沉,好像有一些失望。
"呵呵……那麼從今天開始,你就是血見峰的殺手了,可不要讓我失望哦。"
只不過一句話,忍冬從此便踏上了她的當殺手的不歸路。但她沒有任何怨恨,反而非常感謝血風,因爲只有積累了更多的經驗,她報仇成功的機率纔會更大。她纔不會理會血風究竟當她是什麼,在她心中只重複着兩個字:報仇,報仇……
忍冬果然沒有令血風失望,短短一年時間便成爲了一名出色的殺手,但血風還是不高興,因爲他的寵物在他身邊的時間越來越少了。身爲殺手,任務當中當然免不了受傷,於是峰上知道忍冬是女兒身這個秘密的人又多了一個--闌天竹。
闌天竹的目光總是跟隨着忍冬,溫柔的,欣賞的,愛慕的。血風更加不高興了,他不喜歡別人看他的寵物,甚至想把她藏起來。於是闌天竹總是莫名其妙地多出了許多任務。
所有人都知道,在血見峰,除了老峰主與少峰主之外,最有地位的便是他們的冬少爺,儘管他不是他們的首堂主。然而,突然有一天,血風對忍冬不再關注了,甚至對待他比對任何人更加冷漠。忍冬也不明所以,習慣了身邊有一抹紅色,有一天他竟然不再在她周圍停留了,一時間她難以習慣,但是,報仇的心思繼續涌上,她很快遺忘了這件事。
繼續留在她身邊,她會死的……
血風坐在他的雪白貂皮大椅上,無心聽底下人的報告,他眼中只剩下忍冬一個。他的寵物啊,還是老樣子。但是他卻不能靠近她了。因爲他是個受了詛咒的人,註定他孤獨一生,任何與他關係密切的人都會不得善終。其他人怎麼樣他纔不管,但是他的寵物,唯獨她,他不想她出事。
他也不清楚那是什麼回事,但是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他是個不完整的靈魂……就像一扇一直緊閉的門,突然開了一條縫,微微地闖進來一些光線,然後有些什麼在甦醒,他還看到了一個懺悔中的男人,嘴巴在動着卻聽不出他在說什麼,那個男人好像他自己……
那就只是遠遠地看着她吧。
但是他不知道其實她也是一個被詛咒的人。
血見飛突然失蹤了,血風當上了峰主,忍冬也憑藉着自己的武功登上了首席殺手之位,爲了掩飾身份還對外宣稱了半夏是她的妻子。
最初宣佈那個消息的時候,血風眯了眯他的勾魂眼,翻了一個身,第二天,半夏接到了任務。
日子還是那樣過,血風與忍冬似乎沒有什麼交集,但知情人都清楚,忍冬的行蹤時時刻刻都在血風眼中。這樣一直到忍冬掉下懸崖並失蹤。
明明他已經不再靠近她了,爲什麼她還是出事了?那段時間血風的眼神變得十分凌厲,連帶峰上前往晉見他的人都變得戰戰兢兢。
"爺,冬堂主和夏堂主已經到大門。"
"是嗎?去讓仙桃兒過來。"
他懶洋洋地斜躺在軟榻上,任憑那個庸俗的女人八爪魚般賴在他身上,眼睛卻盯着那扇門,等着他那隻消失了幾個月的寵物。
她怎麼可以沒經過他的同意就擅自失蹤?還連他辛辛苦苦教她的武功也弄丟了。
忍冬跟在半夏身後走進。看她的第一眼,血風覺得自己鬆了一口氣,還好她沒有缺個胳膊少條腿的。第二眼,血風感覺到不對勁。這不是他的寵物,他的寵物沒有那樣的眼神……
"死妖!你什麼意思?"忍冬指着血風的鼻子喊。
可惡!她居然敢當着他的面喊別人的名字。血風一怒,狠狠地打了她一掌,沒想到她真的那樣不堪一擊,他只不過用了兩成功力就讓她飛到了牆邊而且還口吐鮮血。
失憶?呵呵……她可真大膽,竟然敢把他給忘了,看他怎麼懲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