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章澤天中午回到自家船上的時候,孫掌櫃已經被蘇家的人送回來了,蘇立業正在船上陪着笑跟孫少傑和任大年說話,實則是在等章澤天回來。
章澤天沒有理會迎上來的蘇立業,先去看同樣站起來的孫少傑:“孫掌櫃受苦了,如今身體沒問題吧?”
孫少傑活動一下胳膊,說道:“沒事,除了昨天被打了之外,後來他們倒是沒有再無禮,我沒有什麼問題。”
章澤天道:“那就好。”轉過頭去看任大年:“任掌櫃,今天早上可是受辱了……不知道門先生那邊如何了?一會你帶我去門先生府上拜訪一下,給門先生賠個禮吧。”
任大年苦笑道:“門先生在這廣州城裡,就是知府見了也要尊稱一聲先生,沒想到今天會在蘇記受辱,當時就氣得差點暈倒,後來被我扶回府去了。唉,這位蘇先生說惹到門先生的蘇文青已經去門家門口跪着請罪去了,誰知道門先生會不會原諒。”
蘇立業在旁邊小心翼翼地說道:“小兒無禮,原該讓他先來向孫掌櫃和任掌櫃謝罪。只是想到此間賠禮事宜他多做不得主,小老兒便腆着臉自己過來了。孫掌櫃、任掌櫃,小老兒這裡向二位賠禮了……”說話之間,他撩起衣襟,便朝二人跪了下去。
孫少傑和任大年雖然知道章澤天已經把事情擺平,卻不知道事情的細節,剛剛這位蘇記的東家客客氣氣地將孫少傑送回來,卻沒有說事情的經過。此時見他朝自己二人跪下,心知是跪給章澤天看的,便沒有說話,而是擡頭看向章澤天。只見章澤天微微點頭,二人才伸手扶起蘇立業,齊道:“蘇東主太客氣了,既然是年輕人做錯事,改了就好,不必做到如此程度。”
蘇立業心道:“你家這位東家可不是這麼好說話的,不要說跪一下了,早晨他可是把我從椅子上直接踹到了地上呢。而且因爲這件事,我們廣州糖行可是被直接抄滅了一家,又付出二成份額的代價,每年有一萬多兩銀子的利潤呢。”
雖然心中腹誹,卻是絲毫不敢表露出來,只對章澤天道:“章公子,上午小人等人對今年的糖業已經商量出來了一個大概,收糖的價格就按二兩八錢一石,賣出的價格暫定在四兩,今後若有變動,還要再商量。這份額分配之事……”
話未說完,就被章澤天打斷了:“好了,你等一下。”說罷對門外喊道:“叫大強過來!”
話間落下不久,章大強便走了過來:“三老爺,你找我?”
“嗯,是這樣。我今天上午剛剛在廣州收了一家糖行,就是原先的閔記糖行,是跟龔巡按合夥收下的。我想今後留你在這裡負責經營。你有什麼意見沒有?”章澤天問道。
“做主事一方的大掌櫃啊……”章大強有些猶豫,“三老爺,我怕經驗不足,萬一耽誤了事情……”
“好了好了,這麼說你不是不願意了?這糖行的買賣並不算麻煩,你不僅要把和記糖行管起來,還要負責咱們在廣州的其他生意,包括收賬之類的工作也要負責起來。對於你的能力,我是放心的。”章澤天簡單交待了一下,又說道:“你在這邊人生地不熟,我給你留下一個班的自衛隊,歸你調遣,你再在咱們的人手中挑幾個合用的人留下。至於本錢,咱們和龔巡按各出一半,今年收糖大概需要六萬兩現銀,咱們出一半就要三萬兩,臨走時我給你留下。”
“咱們現在在廣州城裡還沒有房子,回頭你看有沒有合適的宅子,買一處下來,銀子就從糖行的利潤裡面出好了。暫時可以先住在糖行裡面,哦,就是原來的閔記糖行。”
“下午我帶你去見一下龔巡按和他派來的人手,糖行的經營以你爲主,龔家人只負責監督,明白了麼?”
章澤天雜七雜八地跟章大強交待了一番,蘇立業這才聽明白,這糖行之事好像就是這位年輕的章東主在早上臨時決定的,此時更是臨時交待面前這位看上去也只有二十多歲的年輕掌櫃負責這裡的生意,並答應留三萬兩銀子下來,好像這幾萬兩銀子的生意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一般。
“看來這位章東主家裡的生意遠不是我們廣州的糖行能比得了的,難怪他不拿我們廣州糖行當回事,這幾萬兩銀子的生意他竟然能夠隨意決定下來,果然了得。”蘇立業暗暗想道,“今後我一定要好好和這家和記糖行處好關係,所謂和氣生財,即使是我們這種與海盜勾連的半黑半白的生意,也是用得上的。”
他自己卻不知道,只是因爲他這一個念頭,將來果然將自家的生意做到了世界各處,最終成長爲世界級的糖業大亨。
章澤天最後指着蘇立業對章大強說道:“大強,這位是廣州糖業行會今年的會首,蘇記糖行的東家蘇立業,此前與我們有過一點小小的衝突,如今已經解決了。蘇東主是糖業的前輩,你今後在經營中遇到什麼問題,可以多多向他請教。”
蘇立業心中暗暗吐槽:“這不是拿我做便宜師傅了麼?”口中卻說道:“老朽只是癡長了幾歲,當不得指點和請教的說法,今後章掌櫃若有疑難,我們不妨一起商量解決。老朽必不會藏私。對了,老朽剛剛去看了那些昨天入庫的糖貨,正是你們和記的貨物。我就按照上午章公子所說,付兩千石糖的價款六千兩到和記糖行,至於裝船的事情,還請章公子自便就是。”他渾不提上午章澤天說只要他付一半價款的事情,只說已經讓自家的掌櫃過去付款,只等章澤天提貨了。
章澤天道:“好,這些銀子便算是給孫老和任掌櫃的賠償了,他們二位在我們章家做了多半輩子,有了這筆銀子,回去也能過一個安穩的晚年了。”
孫少傑和任大年在旁邊聽着三人說話,到此時才明白,就因爲買糖風波,自家這位東家竟然滅掉了一家大糖行,並將其據爲己有,又從這位蘇東主那裡要來了兩千石糖作爲給自己二人的賠償,這手筆可不是一般的大。